“什么意思啊？”马达彻底懵了。
高甜站起身，并不去理马达的疑问。她一圈圈地在宿舍的狭小空间徘徊，忘了脚痛，显得很亢奋。
马达的注意力随之转移到她的脚上，不放心地问：“脚好了吗？不疼了？”
高甜晶亮着一双眸子，定定地看了马达半天，看到他心里发毛起来，才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不是在一个真实的世界……”
“什么意思？”马达教数学，逻辑思维一向缜密，这时看向高甜的目光更为不解，“你小说看多了吗？”他大脑飞速运转了一通，提了几本小说名，“你是最近在看《三体》？《苏菲的世界》？到底怎么个意思？”
高甜见他一边说话，一边咕咚吞了下口水，脚步也有点向后划拉的意思，嗤笑道：“哎？你怕什么啊？我还能吃了你不成？你想想看，我以前从来只穿黑色衣服的，现在怎么换了？你再回忆一下杨一一，她以前一直叫嚷着要换宿舍的，怎么忽然到了你手上，她又不要换了？”
“那又能说明什么？”从前只穿黑色衣服，现在换了，可能只是心境变了，又或者是有了心上人了？从前杨一一要换宿舍，后来又不要了，说明宿舍关系缓和了呗。
总之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此刻的高甜真的让他觉得很不对劲。
“我怀疑，”高甜眸光忽闪，“我们不在一个真实的世界，我们现在都在杨一一的梦里。”
“……高甜，不如你最近请个假，我带你去Z医院心理咨询科看看吧。”
“你才有毛病，”高甜白了他一眼，待要反驳，只听脑海中叮咚一声，系统声响起，“你终于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关键所在。”
忍住想要跟系统撕逼的冲动，高甜用意念发问，“所以，是杨一一不想让我出校门咯？是她的意念拉住我，阻止我离开学校。”
“的确。其实不止是你，这个世界每个人的言行都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杨一一的控制。”
“在一定程度上受她的控制？”高甜顿了顿，心中忽然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所以，如果她想要伤害我们，我们就会遵照着她的意念，在她的梦境里死去？”
系统没有回话，高甜却仿佛看见脑海中有人在缓缓点头，周身霎时骇出了一身冷汗。
“没有那么严重，这只是一个梦，”系统阻止了高甜的深想，道，“但是宿主，你要注意了，你必须在杨一一梦醒前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
“如果完成不了呢？这些人都会死？都回不到现实生活了？”
“没那么严重，如果完成不了，代表宿主的任务失败，那么马达……”
“你又威胁我？”高甜发怒，系统声却再次叮一下在脑海中熄灭了。
“怎么了怎么了？”马达轻摇高甜的胳膊，眼看她呆愣着竟呆愣出一脑门子的汗来，担心道，“是不是脚又抻着了？你坐下，坐下说。”
高甜暗道，这事可比脚抻着了麻烦多了，但要不要先透露给马达知道，她一时还拿不定注意。她强撑精神，勉强给了马达一个笑，心中却是噗通噗通乱个不停。恰在此时，宿舍门敲响了，她不耐烦地问：“谁啊？”
杨一一尖细的声音传进来，“高老师，我是杨一一。”
哦，还约了杨一一八点半来谈事，高甜这才记起。这会儿也不想逞能了，她扶着床沿慢慢坐下，示意马达去开门。
杨一一被领进来，见马达在，也没表现出惊讶或是八卦的样子，默默坐到高甜对面，沉默着。
“杨一一，”高甜略一沉吟，心中已有了计较，直接道，“你在宿舍住的不开心吧？”
马达皱起眉头。万没想到高甜起了这样一个谈话的头，这种谈话方式让他难以认同，压抑着满心的疑惑，他喝了口水顺气。
“还好。”杨一一简单回了一句。
“那你知道你宿舍的人都提出来要换宿舍吗？”
“咳咳……”马达一口水呛住了，“咳咳，高老师……”
实在憋不住了，他用眼神示意高甜，说话要委婉。
高甜并不接收信号，看起来有点咄咄逼人，她追问道，“嗯？问你话呢？”
杨一一抬脸，用一种仇视的目光盯住高甜，“谁说的，要换宿舍？”
“莫羽！”
“咳咳咳……”马达又呛住了，他把高甜拖起来了，抽搐着脸对着杨一一道，“杨一一你出门等几分钟，我跟高老师聊几句，叫你了你再进来。”
杨一一收回仇视的目光，一声不吭地出了门。
“高甜，没你这个聊法的，你跟学生谈话，要委婉点，迂回着来。”马达瞥了一眼门，低声道，“你这样，学生心理承受力要是跟不上，又不知道要闹出来什么事。你委婉点，听到没？”
高甜点了点头。
马达这才冲着门外叫，“杨一一进来。”
待小姑娘又走进来坐下后，高甜仍是单刀直入，“你们宿舍，你跟莫羽矛盾最深是啊？”
“咳咳咳……”
马达觉得自己想晕倒，还来不及说什么，听高甜压着火似的吼了一句，“喉咙要有毛病去校医室开药去。”
马达吓得不敢再多说，只能换了个方向，冲着杨一一使眼色，奈何这学生也不是省油的灯，目光灼灼地看着马达，像一只身负血仇的野猫，随时要亮出爪子给你一下似的。
女人啊！真难惹！
“她们都很蠢。”杨一一终于收回了目光，答非所问地说了这么一句。
“谁？赵星星吗？”高甜仿佛并不想纠缠于某一个特定的问题，只要杨一一说话，她就循着她的话题一层层地往下问。
“赵星星就智商低，拼命学也赶不上莫羽。”又是答非所问。
“你觉得自己最聪明吗？他们三个呢？也这么觉得吗？”
“蔡敏琪是最蠢，成绩也比不上，家里条件也不行，牙膏跟鞋油都分不清，就会嫉妒。”
马达坐在一边旁听了半天，觉得这师生两个实打实地贯彻了鸡同鸭讲的方针。但有一点，他听出来了。高甜在抽丝剥茧，一层一层地挑拨杨一一跟宿舍的关系。
“高老师，咳咳……”马达又想插话。
“闭嘴！”高甜横了他一眼，“回你自己的宿舍去。”
马达心中的少年叛逆气息被这一声吼勾起来了，他也不过二十来岁，纵是脾气温和，被这么连着三怼，心里也不可能舒服。他强撑道，“高老师，你这么沟通不合适。杨一一，你先回自己宿舍吧，我再跟高老师沟通沟通。”
“等等，”高甜心想错过了这次杨一一打开心防，下次要她再说出心里话就难了，她急得一下站起来，勾住杨一一肩膀，“你刚说蔡敏琪分不清牙膏跟鞋油什么意思？你在她牙膏里放鞋油了？”
杨一一微微一笑，拨开她的手，道：“我们班主任让我回去了。”
说完，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高甜的宿舍，甚至没给二人一点反应时间。
“高老师，你这样跟学生沟通怎么行啊？委婉啊，懂不懂啊？”马达又念叨起来，他今天一定要把这种沟通的艺术给高甜贯彻彻底，不能由着她这么任性妄为，往后面对家长、校长，也这样的话，有的亏给她吃。
“委什么婉啊？你坏了我的大事！”
“大事就是逼迫学生啊？”马达在原则问题上毫不退缩。他很奇怪，白天高甜还一副要为杨一一讨回公道的样子，怎么真见到了杨一一，就换成了这副咄咄逼人的姿态。
“你的智商回到高地了吗？”高甜气急，“我白给你说了半天是吧？我们不在一个真实的世界啊！我们都在那孩子的梦里！她现在抓着我，不让我出校园门，我得先把自己保护好，让她把注意力放到别人身上去，我能自由活动了，不被她注意到了，我才能去抽丝剥茧查清楚事实，帮她也帮你啊！”
马达没有注意听高甜的最后一句话，他有些愕然，“我们在她的梦里？什么意思？是我在做梦还是你在做梦？”
“有区别吗？”高甜冷哼。在完成任务的时候，她想要的是一个睿智冷静的伙伴，而不是质疑犹豫的马达。
“好！”马达也来了脾气，“就算是我在做梦吧！难道在梦里，你就能随意伤害旁人，还是未成年人！”
“你清醒一点好吗？我们现在都被困在别人的梦境里，她现在要左右的是我，我就是引战到别人身上，让杨一一去注意了别人，又怎么样？”
别人在梦里就是被杀了，醒来也就完事了，可以开始新的一天了。
可如果是她高甜在梦中出事，任务就失败了，那么马达你就……
清醒点啊，马达！高甜在心中祈祷。
可惜马达只是一脸懵的看着她，直到她的汗水涔涔下滴，他才注意到不知何时高甜已站起身。这会儿，她一手撑着床沿，勉力争执，显得极为辛苦。再瞥一眼她脚踝，那片红肿仿佛又严重起来，马达叹气，让步一般地道：“好吧，高甜，是我没能理解你，你别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