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上来了，同学们都让让让让。”宿管阿姨终于回过神，清出了一条道路。

    眼见蔡敏琪被抬上担架，高甜泄气一般跌坐到地上，手在血水里撑了一下，目及处是怵目惊心的红。

    马达大步跨进去，蹲下身将高甜搂在怀里。此刻刀子已被高甜扔去门外，马达却还是不放心似的盯着杨一一，深怕她暴起伤害到高甜。

    “你不可以这样，”马达后怕一般地在高甜耳边低语，“太危险了。”

    心脏还在噗通噗通跳，刚刚面对杨一一，精神高度紧张还不觉得什么，这会儿松懈下来，心反而慌得像要跳出喉咙口一样。高甜张张嘴，居然发不出声来了，眼眶里瞬间汪出泪水。

    心脏忽然一阵抽疼，直传到五脏六腑去，马达咬牙忍住这一阵仿佛无来由的心痛，柔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她就在马达细碎的安慰声中睡过去。

    醒来时，已在医院了，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蔡敏琪也脱离了生命危险。这一回，出了这样大的事，警方都出动了，学生们不敢再隐瞒实情，宿舍几个人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之前的事全说了。

    蔡敏琪暗恋杜源，看杨一一追杜源搞得人尽皆知，又恼又妒恨，私下装作要跟杨一一交朋友，其实没少怂恿杨一一闹个大新闻出来，最终导致杨一一出走。

    因为原来的一班班主任不作为，杨一一在一班被孤立的情况挺严重的，其实也早存了出走的心思。不过那段时间高甜对她抱有的期望很大，为了稳定她情绪，也不让她学业被耽误，也承诺过，她如果把心思完全放在学业上，考到多少名，可以考虑想办法帮她调班。

    不过后来，高甜发现这孩子确实比较偏执，成绩下降得厉害不说，学校里还风言风语地传自己太注意杨一一了，可能是蕾丝边，她也就冷了杨一一一段时间。

    这直接导致了杨一一把没直接拒绝自己的杜源、“答应”帮自己调班的高甜和假意跟自己交朋友的蔡敏琪都列入了骗子的行列。她一气之下就真的出走了。

    至于那条黄裙子，只是她偶然换了装扮，就那么不巧在杨一一出走那天碰上了，从此后学校里风言风语更甚，逼得高甜更不愿说话，所以才常常一身黑无常装扮。心冷了，也只求在学校教书教个差不多，再也不想同情心泛滥以任课老师的身份，干涉别班的事管别班的学生了。

    杨一一出走的几天中，被蔡敏琪收买的几个混混勒索，还拍了裸√照。可能因为蔡敏琪这个牵头人全凭着情绪做事，并没有真正做坏事的经验，裸√照尺度不算大，也没拍她的脸。只是后来，蔡敏琪就一直用这个裸√照威胁杨一一不要再去骚扰杜源。

    直到杜源跟莫羽的恋情曝光，蔡敏琪心态又崩了，要整治杨一一跟莫羽两个。私下挑拨两人关系啦，在宿舍造谣说杨一一坏话啦，她都做过。还把杨一一的裸√照塞到莫羽抽屉里，打算隔岸观虎斗。

    杨一一呢，其实也早就觉察了蔡敏琪的不对，她没有针对莫羽，只干了一些往蔡敏琪牙膏里涂鞋油的报复事情。蔡敏琪将错就错，在宿舍里也干了一些事，比如说偷拿莫羽东西什么的，之后都栽给杨一一，莫羽也都信了。

    宿舍关系更是冰冷。

    最终先崩溃的却是赵星星。

    因为这三个女生都跟杜源相关，宿舍暴力归根结底是因为争风吃醋。但赵星星是好学生啊，她就是一心扑在学习上，天天在宿舍看三个女孩撕逼快把她吓死了。尤其是半夜十一点以后，几个女孩在黑暗里撕逼，还互相扯掉过衣服，对她的刺激太大了，她太害怕也被欺负了。所以后来，她也动了把杨一一赶出去的心思。

    毕竟，当杨一一没回来，宿舍只有她们三个的时候，她还是能安静学习的。

    所以，她往杨一一床上泼了整床的水。她想，等杨一一回来发现连睡觉的地方都没了，估计就搬走了。

    结果这反而刺激了杨一一。

    当时杨一一回到宿舍看到这一幕，尖叫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刀，几下就把蔡敏琪扎趴下了。

    马达颇有些后怕地说，“学生说杨一一开始也想报复你，说你骗了她，就是你后来说帮她把裸√照都烧了，她当时才让你拿了刀走，没扎你。你以后不能这样，听到没？”

    高甜听着马达的这番转述，感觉头疼，道，“知道了。杨一一现在在哪？”

    “应该被警方带走了吧。”

    高甜又看了一眼四周，确定这是医院，她放下心来，懒洋洋地道：“烦不了烦不了，太困了要睡觉。”

    她想，既然自己已经出了校门了，证明杨一一的意念已经不管用了，杨一一被孤立的原因她也找出来了，现在她被警方带走，这问题应该也算解决了。

    回忆了一下夜里的表现，她自问也对得起天地良心，对马达的心理应该有个正面疏导作用。估计很快她就能穿到另一个世界了。她决定睡觉，说不定梦中直接就穿走了。

    这个梦里的校园世界，真的累心！

    结果她话音还没落，宿管又跑了进来。

    高甜在一秒钟内心想，有这个宿管出现铁定没好事，居然还追到医院来了。结果她的强颜欢笑还没咧上唇，宿管就哭丧着脸，“高老师快去看看吧，杨一一在宿舍楼要跳楼了！”

    “……”

    “……”

    高甜和马达四目相对，无话可说。

    一中附近有多家医院，处于全市的中心地段，高甜就被送到了离学校最近的医院。她赤了脚跑下床，十分钟就跑回了学校，上了宿舍顶楼。

    校长，警察，还有不少学生都跟杨一一僵持着。杨一一已把一只脚伸到栏杆外头，随时都可能跳下去，因此警察没敢上前硬拽。

    宿舍楼下是消防员在紧急布置气垫。高甜喘着气看清了周遭形势，心里大骂系统坑爹，杨一一被孤立的原因她也找出来了，在她的努力下杨一一也放弃扎蔡敏琪刀子了，事情不就是解决了么？怎么还给她来这一出？难道她还要负责把杨一一心理疾病治好了才算完成任务？

    她咧出一个强颜欢笑的表情，道：“杨一一，你下来嘛。你骑着栏杆算怎么回事吗？”

    杨一一听到是她的声音，抬头瞥了她一眼，道：“我就不。”

    还跟小孩任性闹脾气一样呢，仿佛完全没想过如果一个不小心掉落，可能摔个粉身碎骨。

    高甜只得顺着她哄，“啥事不能下来说？你跟老师说你要什么嘛！”

    “我觉得不公平！蔡敏琪就是个骗子，婊√子，一直欺负我，凭啥抓我不抓她？”

    “咳……”旁边的警察同志开口了，“同学，你同学还在医院抢救，等脱离了生命危险也要她去警局录口供的，你先下来吧。”

    杨一一听到警察说话，尖叫了一声，便不肯再开口了，并且把另一只脚也伸出去，荡啊荡，楼顶一片惊呼。

    “别别，同志，你让我跟她说，我是她老师。”

    警察同志对着高甜点点头，低声道，“最好劝她自己下来。”说着对四周蛰伏的警察使个眼色，暗示他们看到杨一一松懈就抓住时机硬拽下来。

    高甜点点头，大脑飞速运转着，脑中忽然灵光一现，打开手机查通讯录，小黄的名字赫然在列。

    “一一，”高甜喊起来，“你就要死了……”

    警察：“……”

    校长：“……”

    马达：“……”

    校长急的就要上前干涉她，不能刺激学生，被警察叫停了。

    这时候阻止高甜，显然来不及了。

    只听高甜接着道：“你死前都不想见见你的家人吗？”

    “家人？”杨一一的声音仿佛飘荡在天外。

    “你哥哥，小黄！”

    “黄奕然？”杨一一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很快又垂下来，自言自语一般地道，“他不是我哥哥，只是跟我同宗。”

    都对上了！同一个村的。最后因为校园暴力无可挽回而带她出去打工。对她一直很照顾，成为她后来喜欢的人。

    “你得见见他！”高甜拿出手机，“你过来拿手机，打给他吧。”

    杨一一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那我给你手机。”高甜试图走过去。

    “你别过来！”杨一一大叫。

    “别着急别着急，”高甜止住脚步，“你看我把手机扔给你的话，可能直接扔到楼下去啦，我不过去怎么给你呢？”

    有学生壮着胆子提议道：“老师打过去开免提吧。”

    杨一一似乎认可这个方案，期期艾艾地看着高甜。

    高甜愣了一下，开着免提，小黄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能劝下杨一一吗？

    此时大风刮过，杨一一的脚悬空晃动，身子也踉跄了一下，幸而手还支撑在栏杆上，没有跌落。楼顶又是一片惊叫。

    等不得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高甜拨出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