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尖叫声。

    “死人啦！高老师，你们班学生要死啦！”

    “杀人啦！马老师，你们班学生杀人啦！”

    高甜和马达俱是震了一下，同步跑到门口拉开门。

    教师宿舍的宿管和学生宿舍的宿管同时跑过来，哭丧着脸，“高老师，马老师……”

    马达怔了一下，听不清宿管阿姨说话，眼见高甜已冲了出去，他省过神来，跟着冲出去，两个人心中的目标地一致。

    杨一一的宿舍。

    还没冲到三楼，就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外面的天漆黑如墨，宿舍楼里却是灯火通明，楼道里围了很多学生，但上到三楼，围观的学生就少了，很多人瑟缩着脖子，一脸惊恐地看向302宿舍的方向。

    门打开着，莫羽和赵星星都愣愣地站在门外。高甜本能地觉到一丝腥湿气沾染了脚，低头一瞥，见地上红彤彤一片血浆染到了高跟鞋尖上，看起来怵目惊心。莫羽跟赵星星穿着的都是白色拖鞋，几乎被血水染透，只余鞋头一小截白色，看着惊悚又恐怖。

    高甜揽了两个女孩子推到宿管身边，吼道：“带她俩走，打120。”

    宿管哭丧着脸，“打过了，在来的路上。”

    高甜向屋内张望一眼，见一个女孩俯身趴在地下，背部被血水染透，衣衫上方悬着一把刀，持刀的正是杨一一。

    杨一一冲着高甜笑了一下。她心中咯噔一下，想到了一部日本恐怖片《裂口女》。却听噗嗤一声，是钢刀扎进□□的声音。

    杨一一咬牙切齿地道：“还往我床上泼水吗？”

    “别伤害她杨一一。”高甜惊呼。

    那躺在地下的女孩轻哼一声，一点儿也反抗不得。

    杨一一冲着她咧下嘴，又是一刀扎进女孩背部，“还拍我裸√照吗？嗯？”

    “杨一一，冷静一点，把刀给我。”马达也上前劝阻，“是不是蔡敏琪欺负你了？你先让她去医院，她要是欺负你了，我们学校开除她，你不要动刀子了。”

    马达的谈判方式显然更符合杨一一的心理预期，她抬眼，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下。

    “刀给我吧。”马达试着靠近杨一一，蹲下身，伸出手。

    嘶的一声吸气，伸出的手碰到刀锋，划拉出一道血口。高甜忙把马达拉起来，看他手，血液呼啦啦涌出来，滴答进地下，溶进血水中。

    “不要命了你？！”高甜低声呵斥。

    地下趴着的女生又哼唧了一声，看来是撑不了多久了。高甜转向宿管，“120什么时候到？”

    宿管哭丧着脸，“不知道，说在路上。”

    “110呢？”

    宿管张大嘴，仿佛从来没考虑过要打110这回事。高甜在心中暗骂了一句真蠢，120到了只能负责把学生抬上车，谁制服杨一一呢？

    “我，我现在打。”宿管结巴着掏出手机。

    噗嗤，又是一声刀锋刺进□□的声音。

    “你别捅了！”高甜大吼，“再捅人都死了！你有什么事冲我来！”

    她一面观察杨一一的反应，一面观察马达的。这会儿自己的一举一动怕是都影响着马达的世界观，她实不知如何是好了。

    “打了，110说，说安排出警了。”宿管挂了电话，开始后怕，牙齿一阵阵打颤。突然哇地一声，吐了。

    漫天的血腥气，中人欲呕。

    杨一一再次举起刀。

    “杨一一，”忽然一道细细弱弱的声音透进来，是赵星星向前迈了一步，她颤抖着声道，“你放了蔡敏琪吧。”

    杨一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不。”

    “你那个床，是我泼的。”

    杨一一眸色渐深，黑脸问道：“你在撒谎吗？”

    “是我。”赵星星仿佛鼓了很大的勇气，伸出白嫩的一截手臂，“你扎我吧。”

    隔着一道门，杨一一的刀子当然不可能扎到赵星星胳膊上。她抬脸，虎视眈眈地盯着赵星星，阴沉道：“为什么泼我床？”

    赵星星噙着眼泪，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低低地垂着头，小声重复着：“放了蔡敏琪吧。”

    杨一一的刀子又举起来了，威胁一般地道：“你不说，我就杀死她。”

    一行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么个扎法，大概也不用等到120到场，蔡敏琪就可以领盒饭了。但是谁能进去制服杨一一呢？宿舍空间狭小，打斗中伤了自己不说，还可能踩到地下的蔡敏琪。而且，就算制服了杨一一，谁又敢去扶地下的蔡敏琪？这种大失血的状况，一下扶错了地方，估计小姑娘就要去见马克思。

    除了等待专业人士的担架上来，简直无计可施。

    赵星星提高了声音，“你别。是我，是我嫌你夜里总是吵我睡觉，泼你床了。”

    “我吵你睡觉？”杨一一仿佛很迷惑，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她们，不是更吵吗？你怎么不怪她们？”

    蔡敏琪绞着手，又害怕又难为情，蚊呐一般道：“她们都是好学生。”

    “呵。”杨一一冷笑。

    明明是蔡敏琪欺负自己，拍自己的裸√照，结果因为蔡敏琪成绩好，赵星星就把这十一点不睡觉吵闹的账算她头上了。

    “她还是要死，这个贱人！”杨一一开始用刀划拉蔡敏琪的衣服。

    衣服被血水黏住了，并不那么好割裂，最后她上手了，兹拉一扯，撕坏了一大片衣襟。小姑娘的后背已经被血水染透，并且血还在咕嘟咕嘟地往外涌，没有什么香艳背影，也无所谓要马达回避了。高甜这时只能按着本能吼了，“你到底要干什么？来来来，你冲我来，扎我！”

    说着，她试图往楼道口跑。刚刚因为情绪激动，不觉得脚疼，蹬蹬噔一气就跑到三楼。这会儿惊惧心理消退了些，脚疼的感觉又蔓延开来，直疼到四肢百骸里去，她咬着牙，一瘸一拐往楼道里走，给马达使了个眼色。

    马达懂了。这是要他看准了杨一一追出来就把她扑倒，把302锁了等120过来。

    起码先保证蔡敏琪有命活着吧。马达微微点头。

    再扭脸看杨一一，并不上当，她呵呵笑了一声道，“今天我就要蔡敏琪死。”

    高甜忍着痛，心里把系统和杨一一都骂了一百多遍，又一瘸一拐地折回来。她蹲下身，放低姿态道：“杨一一，这又是何必呢？我跟你保证，你的那些照片我都收缴了烧毁了。蔡敏琪不懂事，混账玩意儿，你大度，得饶人处且饶人呐，你这种有度量的孩子，可不能让蔡敏琪带坏了。”

    杨一一望着她，有些微的被她说动的架势，她眨眨眼，软声道，“高老师，你人很好，你不要管蔡敏琪这个贱人了。”

    高甜见她口气略有松动，忙口灿莲花地紧接着道：“她是坏孩子，恶心，没人喜欢她。你成绩不错，心地也好，何苦跟她计较呢，赔了自己的前途，可不值得。”顿了顿，她又道，“那些照片老师今天都销毁了，背着人销毁的，决没人看到，不会泄露的，老师也就看到个膀子，旁的什么都没拍到，完全没露脸的，你瞧瞧你，是不是多想啦？”

    杨一一转着刀柄，刀尖绕着她指尖嘟噜噜地旋转，看得高甜胆战心惊，但听她忽然哽咽一下，道：“我没想多，照片就是蔡敏琪找人拍的，就我离校出走的时候，她找人害我。”

    高甜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下又出大事了。怪道没人知道杨一一离校出走的一星期去哪里了，怎么过的，她回来了也讳莫如深。别是在校外被小流氓小混混欺负了，拍了裸√照勒索，小姑娘难以启齿吧。

    但话都说到这步田地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编，“你多想了，那些照片就只能看到个膀子，啥都看不真，拍照的人肯定是吓唬你，其实啥也没拍。”

    杨一一怔了一会，在高甜试探着伸手去抽刀子的时候，她缩了一下。

    好在这一下没有划伤高甜的手，她讪笑着，像是等待杨一一发落一般等她开口。

    只听杨一一哽咽道：“高老师，你从前都对我很好，还说帮我调班，后来怎么不帮我了？”

    高甜因着上半夜在贴吧里做的功课，心里大致明白杨一一的问题，她尴尬地吞了口吐沫，心想学校都开始传师生恋了，原主肯定得避嫌啊。但这会儿她不能明说，她呵呵了一声，急中生智编了个理由，“那不得怨你后来成绩掉成那样，老师都伤心死了，栽培你花了多少心思，你成绩说掉就掉，老师失望啦。”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了，高甜断定这杨一一是个认死理的孩子，偏执，简单。她把这么一顶大帽子往杨一一头上一扣，果然见她木了双眼，迷迷蒙蒙地道，“我是考的不好了，高老师你从前告诉我就好了，我还以为你骗我，我都要自暴自弃啦。”

    “把刀给我，好不好？”高甜的声音里带着点诱哄，一只手悄悄地，一寸一寸伸出去。

    杨一一迷蒙着眼，没有拒绝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