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一夜的大动静，听这阵阵的声响，皇城与宫城的承天门、升平门、威武门……”牧彬停顿了一下，斜眼望了下身旁的银甲人，“以及紫薇门，还是破了，对吧？”
当朝银执卫中，能有资格在盔上顶着一颗象征正二品品阶的金边橙玉宝石的，也就只有一人了——银执卫大营指挥使华闫鹏！
华闫鹏微微颔首：“嗯，为了今夜大事，除了前衙大都督兆康旗下的各大特设营被引入城中，殿下特命银执卫的秘密部队——火镇旗营，也专门把‘霹雳炮’架上来攻城了。关帅现在过去，应该能赶得上此时紫薇门下的血战……唉，和那只‘老虎’斗了那么些年，我看今夜，这个老伙计也是在劫难逃了。”
华闫鹏口中的“老虎”，正是金执卫大营指挥使李飞虎，也是华闫鹏在朝堂中针锋相对多年的老对手了。
“大手笔呀！一直隐匿暗处研发火器的火镇旗营都把秘密武器展示出来了，恐怕殿下不是为了攻城，是为了将实力通告天下人吧？”
“呵呵，殿下雄才伟略，自有殿下的高瞻远瞩。”
“据我所知，火镇旗营的神秘，不单单只是研发火器吧……”牧彬阴阳怪气地说道。
华闫鹏微微皱眉，并不言语。
牧彬冷笑一声：“这时候华指挥使大人不是更应该坐镇前线指挥吗？毕竟要完全拿下宫城，银执卫也是破城的主力军之一呀，怎么有空陪我这闲散之人在这看风景了？”
“瞧老夫这都已是雪鬓霜鬟喽！人老了，也该准备退位让贤、颐养天年了。反正今儿也不会是什么硬战，此役势在必行，干脆留给年轻人抓准机会去做吧。反正，华正自然会让殿下满意的。”
牧彬再次冷笑一声：“也是，还是华大公子有您的风骨，得您真传呐！”
华闫鹏侧着头瞥了下牧彬，冷冷说：“紫薇门旗营的牧副帅，这时候本不是应该守在紫薇门之上吗？毕竟，啧啧，牧帅终归也还是挂着紫薇门旗营副帅的名头……假若你能够早点在紫薇门旗营安插人手，今夜里应外合，定能早早帮殿下把紫薇门开启，引大军直入，哪还有这么多事呢？”
“嘿嘿，忘了和华公说了，天亮之后，牧某不才，即将调任大冢宰司幕僚台参知政事，正式进入三司尚书台的衙内，转为文官了。还望华公在朝廷政务上，再对牧某多加支持。”
华闫鹏一脸惊异：“哦？”
“至于你说的里应外合……咱牧家那位老家长说了，牧家不变的立场就是永远支持司卫皇族。牧家人不参与任何事务，只要王朝还是姓司卫，我们只管坐等尘埃落定就是了。谁敢乱出头，惹出是非，那铁石心肠的老头子可是真会搬出家法伺候的！反之……”
牧彬朝着紫薇门方向远眺，怪声怪气地说：“既然银执卫已是势在必行，但那么道小城门，贵公子这么久还搞不定，摄政王的脸色估计可不会太好看哟！”
摄政王现在的脸色，牧彬可一时还没机会看到，但身边这位位高权重的银执卫指挥使，一张须眉皓然的老脸，脸色确实非常难看。
这个，牧彬倒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看着华闫鹏一声不吭，牧彬又道：“大人，今夜不是你带队去剿了关天宇的府邸嘛，怎么他还能在这里活蹦乱跳的？”
华闫鹏有些神情怪异地望着牧彬，惊讶地说：“你又是怎么知道今晚是老夫去的？”
瞧见牧彬笑而不语，华闫鹏点点头，又摇摇头，叹一声：“果然天下只有一个牧家！你也不愧是牧老大人看好的年轻后生之一，你真是未来可期哟。”
牧彬心中无奈，相似的话，他今晚在关天宇口中也听过了。
是啊，天下只有一个牧家，屹立不倒的牧家，权势熏天的牧家。
牧彬轻蔑一笑。
墙头草的牧家。
“难得关家就这么个有种的，关帅刚毅坚忍，本被殿下欣赏看好。唉，虽应前途无量，却毕竟还是不能为其所用。”华闫鹏叹了口气，有点可惜，也有点庆幸，“今晚的刺杀行动，银执卫从各旗营秘密抽调亲信精锐，共出动三十组人。一夜之间，摘了六十四颗脑袋，连左衙的徐大都督这位一等一好手都难逃一劫！没想到啊没想到，唯独没想到就关帅的脑袋，居然还是意外失手了。”
牧彬闻言，心下一惊，没想到掌控天下兵马的五衙都督府，其中镇守的五位大都督，就这么被暗杀了一位。
牧彬的脸色仍表现得波澜不惊，只是淡淡地轻声问到：“白头鹏亲自出马，竟然还会失手的？”
“按道理，一切尽都安排妥当，连关天宇府邸的安防、身边的护卫大抵都被撤换了，更有老夫亲自带队，在关天宇回府之前就先将他府中活口全部掐灭。只是……哼！关天宇在完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谁想竟还是被他损了我的四员好手。后来明明看着他都将被结果性命了，因一时战机急迫，老夫只能匆匆撤离。但谨慎起见，我仍留下四个弩手殿后……如今看来，估摸那四个弩手，也是完了。”
“那你还好意思出现在我这里，还不赶紧去抱着摄政王的大腿谢罪啊？”
“咳咳，但最终不还是有牧帅你的出现，把关天宇给引过去自投罗网嘛？”
“也不怕实话和你说，今夜家里那位老爷子不知哪来的消息，知道你这边失手，让关天宇得以逃生。若不是老爷子特意让我引他入城，这么个漏网之鱼，总会多生事端。此夜过后，你再想寻他，也将大海捞针。”
华闫鹏不以为然：“哼！牧家不过好手段，不管什么结果，殿下和关天宇，都没法说你们牧家半句不是——对于殿下，是帮忙将关天宇请君入瓮；对于陛下，是协助关天宇解危救驾。”
“话也不是这么说，牧家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而已。反而是华指挥使大人您这边，不管什么原因，失手就是失手了，摄政王殿下雷霆震怒，银执卫总是没得好过的。”
华闫鹏笑了笑，凑近牧彬低声说：“殿下不会怪老夫的。为了今晚的顺利，殿下还专门指了数位货真价实的幻士，协同进行今晚的刺杀。所以哪怕有万一的意外，至少还有殿下的幻士担着罪责呢。”
“幻士？那些羽登妖孽？殿下他……”
“所以老夫都说殿下可是势在必行，竟能招来幻士相助，那不就是如同一世祖皇帝开国壮举再现了嘛……”
“哈哈！还货真价实？”牧彬朝天大笑，“哪里找来的骗子？关天宇能出现在你我眼前，莫非是他的游散亡魂不成？你应该去建议摄政王把那些胆敢欺瞒到殿下面前的骗子给宰了，免得误了殿下大事。”
瞧见华闫鹏细思极恐，冷汗直冒，牧彬又故意辛辣嘲讽地说道：“还是说，这关天宇，竟然比传说中的幻士还厉害啊？那，你那个宝贝儿子……啧啧啧，完喽！关天宇现在往你儿子方向去了！”
“反正也没一活口，鬼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现在也不得而知！”华闫鹏虽是如此说，但回想刚刚牧彬随口乱说的话，心中还是不安，立即抛下牧彬，着急驾马离开，临走还是扔下一句话：“你们牧家不是神通广大吗？那就去查一查，现在在摄政王身旁的幻士首领——江先生！他手下还有五个弟子，老夫只知道其中一个叫米迦！”
“呸！”看着华闫鹏放心不下，心急火燎地去救自己的长子，牧彬朝着他离开的方向吐了口唾沫。
他自己的银执卫大营，不就有独立的情报系统吗？自己无能，查不到相关信息，就指望牧家来帮忙了。
幻士？江先生？米迦？
牧彬冷静想了一想，还是勒紧缰绳，调转马头，驾马疾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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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斗！白刃战！血溅城楼！尸横遍地！
“杀！”
关天宇远远就瞧见紫薇门城楼火光冲天，城楼下五个门道均已破开！径直穿过门道望去，他清晰看到敌我双方均已混战一起，死尸成山！
关天宇怒火冲天，大喝一声，拔剑而出，纵马跃入，毫不犹豫地冲进紫薇门，冲入战团，横劈竖砍，招招杀技，剑剑血刃！
关天宇身形灵巧飞快，化作一个暗影闪过，由天而降，瞬间一个银执卫立即被劈落倒地！
绕过这个被劈倒的银执卫，关天宇一个冲击又把迎面而来的两个城卫军狠狠撞飞，旋即转身时把大檐头帽扯下，借劲掷向一个意欲从背后偷袭的银执卫八品将卫。
扰乱对方视线的同时，关天宇闪电般挥剑而上，一气呵成，干净利落，那个将卫不及反应，立即毙命！
“关帅！”
不知道是谁从哪个角落喊了一声。
混战的金执卫多为驻守紫薇门的本营官兵，闻知自己的统领关帅已到达战场，并肩作战，骤然战意凌然！
毕竟，现今强守于紫薇门前的，均是关天宇一手调教带领出来的紫薇门旗营金执卫！
可是，敌军终究还是占据了人数的优势了。
杀不尽，杀不完！
关天宇明白，无论自己和剩余的金执卫再怎么骁勇善战，此刻已经无法改变现实了。
敌强我弱，敌众我寡，孤立无援。
他已无暇兼顾其他，生死战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挥舞长剑——杀！
“迫！进攻！压垮他们！”
声若巨雷！
发出号令的是五衙都督府之左衙大都督兆康。
兆康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手持三尺峨嵋斧，冲杀凶猛，身上已饮血饱满的甲袍，滴滴落红！
随着兆康的一声令下，金执卫的战线逐渐被切断。奋战的金执卫只能无奈地被迫缩小战圈，但仍有不少落单的金执卫被叛军以人数优势围杀击毙。
“拢！”
一个强有力的声音发出，关天宇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金执卫大营指挥使李飞虎的号令声。
与银执卫、城卫军混战的金执卫，拼命奋杀，纷纷撤向紫薇门，撤入宫城，朝向李飞虎聚集。
且战且退，金执卫最终还是被叛军逼到城墙之下，上有弓弩手瞄射，周遭又均是银执卫结阵、城卫军辅袭，他们的身后已无退路！
“虎爷，是末将来迟了！
关天宇此时终于靠拢在李飞虎的身边。
李飞虎虽是双手持剑，牙关紧咬，勉强保持站立，全身却是不停颤抖。
明显经历一场血战，他已然身疲力竭，又是年事已高。多亏关天宇抬手有力地扶持着，他才能尽量撑着站稳。
关天宇眉毛紧皱，内心万般难受——瞧着这位往昔的二品上将，他手中那惯用的双剑，居然都已砍得卷了刃，血迹腐蚀着剑刃原来的锐气，此刻黯然失色。
“你来了……”
平时意气奋发、威武严肃的金执卫首领，此刻连多说几句话都觉得很累。
“这群乱党！”关天宇恨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