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棠想起往事重重，一时心烦，拿起关天宇放于一侧的酒坛子，仰首又是一口烈酒入喉，使得他的脸颊也微微红熏。
沉吟片刻，杨棠又继续回忆过去。
“那时候的我，越想越后怕，恰好云燕托人来信，信中对我嘱咐关怀，深情不已。我不知怎的，又担心忧虑起来，害怕哪天自己的幻士身份被人揭发，若是连坐亲族，那吴家岂不因我而落难？”
“千思万虑，我竟鬼使神差地做出一个决定。”
“我决定，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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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厨一侧，两个婀娜身影凑在一起，不时盈盈而语。
忽而，一声女音惊喝响起！
“休妻？”
吴云燕被濮灵的惊喝吓了一跳，连忙扯着濮灵的衣袖，示意她坐下，连连嘘声提醒濮灵冷静下来。
濮灵自觉失态，不由得冲吴云燕吐吐舌头。
“老棠头就托人给你回信，还带去一份休书？”
吴云燕想起往事，仿佛一切还是昨日，历历在目。
“是啊，那时候，知道相公官场失意，妾身怕打扰他。可又因为相公身在上雄县，在他如此饱受打击的时候，妾身自己又不能前往陪伴他，已经十分愧疚难过。”
“妾身思来想去，还是书信一封，托妾身那个在郡城府衙当差的弟弟吴杰，寻得熟人，在前往上雄县派送公文的同时，托信而去给相公。除了一表相思之情，亦明确与他说道，彼此的荣辱与共、患难不离之情。”
“后来很快收到相公的回信，妾身万分欣喜。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休书一封……”
濮灵听到这里，小心翼翼问道：“那你知道，他为何要休了你吗？”
吴云燕笑道：“同是枕边人，妾身又如何不知他呢？”
瞧见濮灵欲言又止的疑惑样子，吴云燕又是温柔地一笑，就与濮灵解释一番。
“相公为人正直义气，在这阳陵郡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他的人品自然不必说了，这也是为何当初，妾身非要不顾一切地嫁与他的原因之一。”
“他或许只以为，妾身就是想报恩，或者就是单纯喜欢上他的品性而已吧。”
“可他不知道的是，缘分，可是每个少女都憧憬的美好。能与相爱互惜之人守候一辈子，哪个女人不愿意呢？妹妹，你说，是吧？”
“相公的休书，说得简单。他不提妾身有误妇道人家的三从四德，而是只说彼此缘分已了。”
“他以为他这样做，是在保护妾身？其实，这才是更加深深地伤害了妾身的心。”
“他以为妾身不知道他之所以不得已绝情休妻的缘由，相公倒是小瞧妾身了。”
“外人看来，相公是因官场失意，一时烦躁，才有这样休妻的冲动之举。妾身知道，他不过就是因为自己的隐晦身份，怕一着不慎，会害了妾身一族老少。”
“灵妹子，不用这样惊讶地看着妾身。女人，在感情上，总是会很敏感的，以后，当你若是能遇上一个自己深深喜欢的人，你自然就会更懂得姐姐这番话语了。”
“可是，相公从他当初与妾身共结连理之前的犹豫，乃至官职品阶连连被贬之后的休妻之举，说来说去，妾身明白清楚，这都是因为他的羽登幻士身份，那个禁忌的身份。”
“妾身为什么会知道？虽然女人家确实不懂男人的事，偏偏妾身却是喜欢涉猎野史杂文，因而或多或少也就知晓一些民间流传的，关于羽登一族的传说和描述。”
“书中说，传闻羽登一族的幻士，都说要历经修炼，才能有灵力的，对吧？呵呵，妾身愚昧了，灵妹子你又不是羽登幻士，你怎么会知道呢？”
“什么！你也是羽登幻士！妾身……放心好了，你是相公的朋友，妾身必会守口如瓶。这也是，为何妾身愿意和你无所不谈的原因。咱们都是女人，都能相互置身体谅吧。”
“妾身之所以知道相公的幻士身份，也是在一次偶然间，看到相公有一回独自在书房时，妾身本想给他惊喜，偷偷地吓他一下。只是，没想到刚好瞧见相公沉默之时，他的掌间，居然会莫名其妙地发出朦朦的淡黄亮光，而相公就那样一直盯着掌中的微弱光芒发呆……”
“其实那时候自己很是害怕，妾身以为，自己是嫁了妖怪呢？”
“从那天开始，妾身就十分留意相公的一举一动。但相公一直待我如初，体贴入微，关怀备至。不怕妹妹笑话，姐姐甚至在心里想着，只要相公真心待我，哪怕他真是妖怪，妾身也认了。”
“后来，妾身在整理封藏许久的野史书籍时，意外地让妾身又一次翻到了关于羽登幻士的民间传说。”
“书中描述，羽登幻士如若神灵，常以灵力运转掌间，或幻化刀剑盾石、或幻化雷电冰火、或幻化虎豹狮狼。羽登幻士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从而通天达地，驰骋人间，可谓天之灵子。”
“妹妹你别笑，书中真是这么写的呢！”
“羽登一族亦为人族，只是又异于常人。”
“但有一点，书中说，幻士运转灵力，可形成光芒变化，可强可弱，随修为而定。”
“所以，妾身才会大胆猜测，莫非妾身夫君，居然就是传说中的羽登幻士？当然，妾身也知晓，如此身份，可是朝廷敕令禁忌的。”
“可他就是妾身的相公，任他身份如何，都是妾身的相公！”
“妹妹，现实太过残酷，姐姐多希望，相公干脆就不要去做那官人了，来与妾身一同埋头酿酒、经营酒铺，那该多好啊？”
“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愿呢……”
“那份休书，让妾身知道，相公必然是出事了。他也定是为了吴家上下，为了我，才会这么做的。”
“他的难言之隐，妾身都懂。”
“我认了。”
“但妾身，这辈子认了他，便就是他的人了。”
“妾身对他的情意，岂能是一封休书，就可以断绝了的呢？”
“后来，在他被降职为上雄县巡检之后，大概不到半年时间，妾身从弟弟吴杰那里听闻，相公被调任去隔壁郡府——凌风郡，一个叫做清丰县的偏远县城任职巡检，而且还是降级调任。”
“听吴杰所说，此番调任，原本是相公自请调离，当应同级而调。却不曾想到，相公还是被奸人暗中动了手脚。看似同职，实际他却是被降了一级品阶。”
“相公何许人呢？性直清高，如此被同僚陷害，一再贬低，他表面再是无所谓，可他心里的苦，又该多难呢？”
“妾身曾经再度修书一封，第二次托人送去，与相公说知，妾身会一直在阳陵郡城守他、等他。甚至也劝他放下，咱不当官了，回来做个普通人。”
“但是，那封去信，犹如石沉大海。”
“直到今日，重新见到了相公，妾身都恍若在做梦，怎么都不敢相信，相公居然回来了？”
“但是，相公怎么了呢，他如此虚弱？”
“看见他的那一眼，妾身真是又欣喜，又难过。”
“他回来了……”
“可他瘦了、黑了、受伤了、憔悴了……”
“妾身多希望他回来后，他能就此长久待下去。但妾身知道，可能今夜过后，他又将离去了。”
“妾身懂他，想来不是走投无路，你们也不会往这座府邸过来。”
“嗯？他现在和那位姓关的大哥在院子喝酒？他此时的身体如何受得了……”
“哦，原来他是灵力用之过竭，休养一番就好，那妾身就放心……”
“哎，妹妹，能真正喜欢上一个人不容易，但要和自己喜欢的人相守一辈子，有时候，真的是奢望呢……”
“不了，不过去了。他们男人谈事，妾身就不过去叨扰他们了。”
“男人嘛，总是一心想做大事的。”
“但女人，其实，就真的只是想好好的，和一个男人，能够过上平静安稳的小日子。”
“感情的事情，谁都放不下。只是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方法，选择不同的方式，去暂时忘掉。”
“妹妹，以后，你会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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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今宵星夜，宁静明月，男人与女人，各有述说。
天下之大，天下之人，能有几人可如此看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