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够给独生子将来在城市买套房子，杨光军的父亲决定冒一次险，把全部的钱投进高额利息的民间借贷。

    没有法律的保障，高额的利息，钱生钱，收益特别好。头几笔生意很顺利，让杨光军父亲尝到了甜头，后来金额越来越大，杨光军母亲觉得不保险，最后一次把存折死死攥紧在手里，不给丈夫，丈夫很生气的朝她吼道：“你个女人家懂什么！快给我！”说着用力一拽，存折被他抢了过去，妻子倒在地上，他不管不顾，兴冲冲的去到银行，留下妻子在地上哭诉：“这钱是死期，你现在取了损失太大，你是要我和家里的命啊。呜呜……….”

    杨光军父亲的借贷生意很顺利，他把自己在信用社工作的外甥带上一起做，又自作主张担保，把几个朋友的钱集资来放贷，头开始大家看到收益这么快，都很高兴，你好我好大家好，顺风顺水了大半年时间，光军父亲不要太得意太膨胀呦。

    第一次大的灾难是发生在半年后的一天。

    那天光军父亲到了收息的日子，他来到一起合伙的王栓牛家，发现门锁着。他拿出新买的酷派手机拨电话，电话语音提示“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反复几次，光军父亲由最开始的愤怒转而不安起来，他赶紧去找另外一个合伙人。

    另一个合伙人情况和第一个一样，家里没人，手机空号，两个合伙人一夜之间相约消失了。

    晴天霹雳之后是更严重的灾难。之前算是入股的几个朋友，到日子没有拿到利息，他们都来找担保人问情况。

    “福全，这个月的利息昨天就应该到了，咋没见你给我们？”几个中年男人瓮声瓮气的对着杨光军父亲质问。

    “栓牛他们两个出门几天，回来了就给你们，你们稍等几天，稍等几天啊。”杨福全小心翼翼半信半疑地撒着谎。

    “行，那他们回来后，你赶紧催他们把钱给我，娃在私立学校上学，每个月费用大的很，你体谅啊。”几个债主深信不疑的解释道。

    “恩，体谅，回来了就马上给你们，你们等信儿啊。”

    送走几个朋友，杨福全一身冷汗，他一屁股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上的汗珠掩饰不了他的慌乱。

    完了！这下弄下个大烂子了！

    两个合伙人彻底的卷款逃跑，几个入资人只找担保人杨福全，一夜之间，杨福全神采全无，再也没有了得意，他意识到这次会是自己的最大劫难，也许会一辈子也翻不过身。后怕的他叫来妻子，妻子看他一脸汗，奇怪的说：“现在已经八月多了，立秋多凉快的，你咋热成这？”妻子抽了一张纸递给他，杨福全并没有接，愣愣的看着妻子说：“光军妈，这次我弄下大烂子了！”

    “咋了？”妻子警觉地看向他，接着试探着问丈夫。“栓牛那两个狗日的，跑了！”杨福全抱着自己的头狠劲儿的打着。

    “跑了？啥意思？”

    “就是钱全叫他俩拿着跑了，没有钱了，七八十万啊，两个狗日的，我要是寻见他们，非把怂的腿卸了。”杨福全咬牙切齿地说。

    “意思是说，咱屋里那二十万就没有了？”妻子还是不确定地问道。

    “不光是咱的钱没有了，我担保的那几家都找我要钱呢。可咋办呀！”

    “啊？！咱钱亏了还欠了别人的债？”

    “恩，是的。”杨福全说着懊悔地打着自己的头。

    “啊！杨福全，你个害人精！我就知道没有好结果，你快把我的钱给我寻回来，那可是我要给光军娃买房子的钱，你个害人精啊！啊………….”

    杨光军妈妈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凤仙,凤仙……….”杨福全使劲儿掐妻子的人中。

    “啊！呜呜………..”妻子醒过来后，就一直大哭，家里回荡着一种瘆人的哭声，歇斯底里。

    如果一场哭戏能够把所有的债务抵消，那也是功德一件，可是哪里有那么容易？养家糊口的钱一下子没了，谁也不可能轻易地说一句理解或者无所谓就打发了。

    债主们开始了各种疯狂的讨债。来家里静坐，来家里吃住，来家里砸东西，杨福全和妻子只能受着。妻子提议给在军校上学的光军打电话，让儿子回来一下，也许会震慑住这些要债的，杨福全极力反对，说会影响儿子在部队的前程。

    如此反复一月有余，实在要不出钱的几个债主，选择了最狠最极端的方法。一天，杨福全去二姐家里看望生病的姐姐，留妻子一个人在家，天麻麻黑的时候，在客厅坐着绣鞋垫的凤仙，听见有人急促的砸门，“快开门！我们知道你在家里，快开门！”急促的砸门声吓的光军妈妈躲在房间里把房门锁紧，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正当她不知所措时，家里的电突然断了，一片漆黑，外面的砸门声继续着，持续了近半个多小时，那声音才走，走的时候放狠话说：“赶紧让你男人还钱，不然下次我们就把你家房烧了。”

    女人听着恐吓，瘫软的坐在地上大哭，想想这一个多月过的日子，想想十几年的全部积蓄一分不剩还欠下巨额债务，想想不争气的丈夫，想想在军校上学的儿子，她心里涌起了一股气流，一怒之下喝了一瓶灭害灵。

    当杨福全把妻子送进医院，洗胃又不断的冲洗血液中的毒素后，妻子终于救了活来，可是她变得沉默，几天都说不了一句话，眼神呆滞地有些木讷。杨福全觉得不对劲儿，问医生原因。

    “这有两方面的情况，一种是她的血液中的毒素还没有完全清除，影响她的智力和反应；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病人本身不愿意说话，精神上受到了某种刺激，她拒绝与外界对话，我看您爱人这个应该第二种情况多一些，她之前是受过什么刺激吗？方便的话告诉医生，我们也好对症下药。”

    “是受了些刺激，家里的一些事情，那这怎么解决？”

    “那就尽量找一些她喜欢的人或者信任的人多陪陪她，和她聊一聊天，从情感上换回病人对生活的热情。”

    杨福全听了医生的建议，觉得必须要告诉杨光军这件事情了，妻子现在最信任最喜欢的人肯定是儿子，他希望光军回来陪妈妈一段时间。

    杨光军实习刚结束，回到军校的第二天，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第一时间向队里请了假，回到了老家。

    妈妈一脸零表情，木纳的看向病房的窗外，福全愧疚的在旁边坐着叹息，杨光军一身军装提着包，直奔病房。

    “妈！”光军一声哽咽的扑到妈妈的身边，几乎是跳过了离他更近的父亲，父亲赶紧起身走到儿子身边，“军娃，先喝些水”杨福全高兴的给儿子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我不渴，爸。”语气和态度很冷淡。

    “妈，妈，我是光军，我回来看您了”杨光军拉起妈妈的手，眼泪刷的一下。

    妈妈听到光军的名字，抬起眼脸转过头，看到儿子杨光军一身军装坐在自己身边，她的眼睛里立刻有了光，激动的眼泪横流，用手摸着儿子的脸说：“我军娃回来了！我军娃回来了！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我回来了，妈，你不用害怕了，有我在哩！”

    “恩，有我军娃，妈就放心了，坏人再不敢来咱家里衅事了，我娃是解放军。”

    “对的，谁敢欺负解放军？妈，饿了吧？吃点儿东西，来，儿子喂你”说着杨光军端起床头柜上一碗小米粥。

    “好，妈还就是饿了，吃饭。”妈妈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杨福全看着妻子和儿子，想想这些都是自己刚愎自用造成的，心里的愧意和悔意让他无地自容，他默默的走出病房，在楼梯里点燃一根烟，蹲下来猛抽。

    三十

    杨光军在家里待了半个月。

    首先是以军人和儿子的双重身份，找来各个债主，写了欠条，十年内还清，杨家绝不会赖账；其次是报警，让警方来抓携款逃跑的王栓牛两个人，希望能够追回一些钱，把杨家和其他人的损失降到最小；最后，他陪着妈妈天天聊天，讲自己在部队实习时的经历，讲自己在军校的优秀表现；讲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女朋友，其实这些都是为了让母亲放心，告诉母亲他已经长大，可以担当解决问题，让母亲不要有什么精神压力。

    母亲看着长大成人的儿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攥着儿子的手流着泪说：“妈知道你孝顺，如果不是你爸猪油懵了心，咱家的钱给你娶个媳妇，再买个房子付个首付肯定是够够的，现在钱全没有了，你以后娶媳妇买房子，可咋办呀？”

    一颗老娘心，让杨光军听着更难过，他宽慰母亲道：“妈，钱没有可以再挣啊，至于我娶媳妇，那都是哪年的事情了，到时候儿子也工作了，可以自己养活自己，自己也可以给自己娶媳妇，这些您根本不用操心。房子就更不用了，无论哪个部队，都会给干部有一套公寓房，不会让您儿子睡大街的。有儿子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工作能挣几个钱？现在娶个媳妇，不要十万也得八万，还是赖你爸！”

    “妈，我的假到期了，明天必须归队，我就是不放心您的身体。”

    “有啥不放心的？妈全好了，你明天就回学校去，妈不会再做傻事了。”

    “好，拉钩！”杨光军像哄孩子一样伸出小拇指，妈妈笑着摇摇头也伸出自己的小拇指。

    杨光军第二天返回了军校。他回到军校后，队长向他传达了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