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

    二十七

    娜娜为气着了妈妈而有些悔意,但是她心里是有着巨大的委屈。

    哥哥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父母从小就对哥哥格外照顾,当然,这也无可厚非,毕竟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健康是父母对孩子最基本的心愿。但是,爱可以成全孩子也会伤害到孩子。娜娜的父母在儿子小时候,就一直带着他到处求医,希望能够治好儿子的病,每天都定时定点的逼着孩子吃药。小孩并不知道生病的严重性,天天吃药就已经够烦人了,父母又担心他身体弱,不能受刺激,所以除了上学,哥哥几乎没有和小伙伴玩的机会,他每天被父母关在家里要求按时吃药按时休息,反抗也是徒劳,父母会特别坚定的说一句都是为了你好,就会扼杀掉儿子的一切意愿,慢慢的也扼杀掉了儿子该有的快乐和健康的心智。

    一直神经紧绷的爸爸妈妈,彻底把儿子弄成了神经质。

    “宝宝,乖,把药吃了,病就好了。”

    “我不吃药!我没有病!我不吃!”

    “怎么没有病?!听话啊,吃了就好了”

    “我不吃!我不吃!都说了我没有病!”

    说着,哥哥一把把药扔掉,把父亲手里的水杯打翻

    “宝宝,吃药!宝宝妈,快过来帮忙给宝宝吃药!”

    父亲总是像一头发疯的狮子采取强制措施给儿子把药灌进去,妈妈总是一边强制按着儿子,一边流泪。

    儿子终于在常年的这种生活下,有些神经性疾病,爸爸妈妈又开始带着儿子去医院看精神科,又开始吃治疗精神方面的药物,儿子在强烈反抗又被强制制服中,一次次的走向精神崩溃的边缘,终于在一次和父亲的争吵中,用水果刀刺向了父亲。

    当时情况可以说十分凶险。父亲一边恼怒的训斥着儿子,一边强制着要儿子吃药,儿子一把打翻药物后,又一把推倒了父亲,赶过来救场的奶奶也被顺势推倒在了沙发上,儿子已经完全处于一种不可控制的状态,发了疯似得怒吼着咆哮着,他的眼里放着可怕的光,眼神又会有短暂的迷离,客厅茶几上果盘里放着一个小的水果刀,已经不受控的宝宝顺势拿起水果刀,扑向还在地上起不来的父亲,此时在隔壁房间里写作业的娜娜听到争执,赶过来,看见哥哥手里拿着水果刀,惊恐中本能的挡在父亲的前面,并且用左手挡了一下哥哥,刚好锋利的水果刀,扎在了娜娜的手指上,鲜血嗖的一声冒出来。

    “娜娜,娜娜………….”

    已经吓懵的哥哥看着妹妹手上鲜血直流,还有妹妹痛苦的表情,他扔掉水果刀,站在原地不动。

    家里已经乱成一团,父亲挣扎着起来打了120,年迈的奶奶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半天缓不过神来,娜娜坐在一个椅子上,右手使劲的捏住左手的伤口,尽量不让血喷出来。

    真是惊心动魄。

    娜娜左手的三个手指头,被水果刀划开的肉全翻着,两个手指里的骨头能隐约看到,小拇指的指头脸一半被削掉,鲜血几乎是从家里一直流到救护车。

    因为是手指,涉及到神经,所以,缝合时不能用麻药。

    硬缝!

    医用白色尼龙线,被一根针穿着从肉的这边拉到那边,白色的线从肉里拉出来时就已经变成红色,拉紧,又下一针,如此反复,共计二十三针,用时四十五分钟,医生很淡定。

    十指连心,娜娜的心被针扎得千疮百孔,她并没有哭喊,从头到尾咬着牙齿咯吱咯吱的响,右手在父亲的胳膊上抓出无数的红血掌印,父亲看着一针一针的缝合,流下眼泪。

    “娜,爸爸知道你疼,疼就喊出来啊。”

    娜娜咬酸了牙关坚持缝完了伤,一声也没有喊,诊室里浓重的血腥味弥漫。

    这是娜娜在高一时的事情,哥哥从那次以后,变得更木讷了,娜娜没有怨他,一家人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只是,娜娜左手的两根手指再也没有伸直过。

    娜娜不怨父母,但是难免委屈,情绪的积攒就在这次住院的机会下爆发。

    何璐理解娜娜的委屈,也理解娜娜父母的处境,尤其是她自己生病以来,更能够理解父母对子女的心。

    “父母一般都会把更多精力和注意力放在子女中较弱的那个身上,没有过多关注你,说明你一切都好啊,说明你身体到精神都是健康的。当你也像你哥一样需要父母时刻关注你时,那才是真的郁闷了,这一点我是比你有感触的多。”

    “你说的有道理。璐璐,你也不必为你的身体忧心,一辈子这么长,谁敢保证自己一生都没病没灾的?开心最重要了。”

    娜娜必须自己学着去消化生活中的这些沉重和忧伤。

    妈妈后来也反思了自己的言行。她并不是嫌弃女儿受伤,害的自己没法出摊挣钱,只能说是这么些年生活的艰辛,让一个女人对一切都抱有一种嫌弃的态度,这种情绪已经渗透到了日常的一言一行中,不对人也不对事,纯粹是一种不自知的习惯。

    儿子的病情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他们夫妻的心头,沉重的喘息,艰难的流汗,顾不上吃穿用度的精致,顾不上言行举止的审美,顾不上生活质量的高低,风吹日晒雷打不动的出摊,一方面是为了一家人的生计,还有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暂时对家庭困顿的逃避。

    娜娜的委屈,妈妈明白,也无数次在心里觉得亏欠女儿。为了节省时间,娜娜从小到大没有留过长辫子;女儿的第一次例假,在奶奶的原始指导下度过后,回到家的妈妈心里却一股心酸;懂事的娜娜从不要求买新衣服,零花钱也少的可怜,妈妈每每就恨自己把女儿养成了儿子;上了大学,娜娜的生活费每月400元,远远低出了大学生的平均月消费水平。这些妈妈都知道,她也恨过自己做父母的无能,可是,生活就是这样子,每天睁开眼就要开始觅食,愧意也只能在内心深藏着,无病呻吟或者捶胸顿足的忏悔,都是有钱人吃饱了消化的辅助动作。

    母女相互理解,都不说破,彼此一声叹息就懂了。照顾娜娜的日子,忙碌又充实,也让何璐暂时忘掉杨光军的存在。

    听说娜娜骨折了的阿昌,在一个周天下午,骑着一辆老式的125摩托车,来到了医院。

    他是从学校骑了近百里路回来的,这一点着实吓了何璐和娜娜一跳。

    “大班,我这车拉风吧?”阿昌还是穿着它们师范学院的校服,单薄的身子。

    “我去!你从洛南骑摩托回来?假期一直在学校?”何璐盯着眼前的老式摩托车和阿昌的一身标志行头,有些匪夷所思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没回家。娜娜腿咋样了?”阿昌赶紧转换话题,逃离回家或者准确的说是家这个概念。

    “现在好多了,估计开学能拄着拐上学。”

    “还是要注意,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也要注意身体。”说着,阿昌看了一眼何璐,又赶紧看向别处。

    “我身体好得很呢,你这独行侠现在真的成了唐吉可德了,从哪儿淘这么一个老式家伙?也是够复古的,和你很配呢。”何璐打趣的说着,顺手摸了摸摩托车的引擎盖,手被烫了一下赶紧缩回。

    “小心!”阿昌欲动又止的着急看着何璐,何璐赶紧把手指放进嘴里吮吸。

    “假期在学校干啥?”

    “没干啥,就是晃悠呗”

    “到培训机构兼职了?”

    “也就是打打杂,锻炼一下自己。”

    “你最应该好好锻炼一下你的人际交往能力了,要不一直这样下去,我都替你发愁啊”

    “每次有大班的督促和鼓励,很温暖。”

    何璐被阿昌最后一句话感染,想想自己这么长时间,还真的是像个老保姆一样为他操心,替他把关,见了面最多的就是叮嘱,简直母性泛滥,不禁内心笑了笑自己。

    “还是求你自己好好管理自己吧!大班也督促不了你一辈子。”何璐笑着说,阿昌不说话,只是笑笑,推着他笨重的摩托车停到边上车棚里,从后备箱取出一个黑色塑料袋,袋子下面正滴着水,递给何璐。

    “这是什么呀?还挺沉”何璐闻闻袋子,差点儿没闭过气去,一脸嫌弃的捏着鼻子说:“什么呀?好臭!”

    “好东西,猪蹄。”阿昌顺势接过何璐提得高高的袋子,笑着说:“人家不是说吃啥补啥吗?娜娜断了脚,吃些猪蹄就补得快,回头你让她妈妈给她炖一下。”

    “你可真是一个奇葩,用黑色垃圾袋装着几只滴着血水的生猪蹄子来医院看病人,奇观哪!”

    “阿昌我从不走寻常路的!”阿昌颇为得意的走在前面大声说。

    何璐一个暑假也没有等来杨光军山里的清新空气,后面的一年时间也没有了杨光军的消息。

    你来我都不睬,你不来,我更不会去问。

    把过往记忆清空!

    大三开学时,何璐领着娜娜,娜娜拄着拐杖去学校报到。那天,何璐给娜娜买了一双橘红色的运动轻便跑鞋,娜娜喜欢的说:“这颜色狂炫酷拽啊!拉风!”何璐笑着说:“不是为了让你拉风,只是图个好彩头,快快恢复穿上它,我的运动健将。”

    杨光军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也时时采摘着山里的野花,只是把它们做成了一个个标本,夹在自己厚厚的日记本里。

    实习时无法联系,实习过后无暇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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