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璐想起自己和杨光军的关系，她也不是不喜欢漂亮衣服和漂亮首饰，她也知道谈恋爱去个咖啡馆或者环境好的饭店，那肯定会更浪漫些，杨光军也给她送过一些礼物，都不是很贵，但是很用心。比如他在一家银饰铺子里亲手做的银手链，后面刻着：璐璐，我们永远在一起；又比如，他曾经送给她的那十几种野花做的干花，带给她的清新和震惊；还比如，他曾经在过去几年中给她写的那些信，每一封都用铅笔打的草稿，也是密密麻麻洋洋洒洒若干字若干情义；再比如，杨光军从刚开始的康师傅绿茶冰红茶饮料到现在每星期都根据天气和季节亲手给何璐泡的各种热茶；最最珍贵的是，杨光军愿意一辈子不离不弃，不怨不嫌地和自己面对疾病和将来的种种未知，这是比任何奢侈品都要珍贵的礼物，何璐惶恐的珍惜着。

    为什么惶恐？因为在乎。

    都说爱的太浓烈，会灼伤自己和爱人；爱的太重会压倒自己的肩头。何璐对杨光军珍视着，同时努力提醒自己要保持同等的回应和平等的相处。

    杨光军请何璐吃午饭，那么晚饭何璐是一定要付账的；杨光军送给何璐一双跑步鞋，希望她能多锻炼，对身体有好处，何璐一定会买一双篮球鞋送给杨光军让他打篮球时穿；杨光军送给何璐一条自己设计制作的手链，何璐也会去陶艺坊亲手做一个很丑的娃娃送给杨光军；他们一起坐车出去玩，去时的路费和回来的路费必须是一人一份。

    何璐的这些做法，让杨光军很不适应。

    “璐璐，你不用分的这么清楚，谈恋爱就应该是男生多付出些啊。”

    “谁规定的？”

    “约定俗成的啊！我觉得你太敏感了，分得这么清，好像不愿意和我有任何的关系一样。”

    杨光军有些沮丧。

    何璐认真道：“就是因为在乎你，想要和你长久，才要分的这么清”。

    杨光军：“怎么讲？”

    何璐说：“我不想我们之间谈恋爱，你把自己当成一个饭票，我自己有钱吃饭。两个人因为喜欢而愿意携手并行，要势均力敌才能同行。我并不认为爱情或者婚姻中男人应该多花钱，女人就应该接受；觉得女人是弱者需要保护，就把女人和物质一样的对待，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想这样的关系。”

    杨光军：“我没有把你当成什么物质一样看待，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这样生分，希望能让我更加的接近你，亲近你。”

    何璐看着诚恳焦急的杨光军，心里有些不快。

    何璐有些生气地说：“我怎么没有给你亲近我的机会？我接受你，接受你的拥抱，接受你的亲吻，接受你给我泡的每一杯热茶，接受你送我的每株玫瑰花和百合花，接受你住在我的心里，这些还不是机会？还不是爱？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杨光军：“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就是觉得你分的这么清，心里总害怕你一转身说走就走了。”

    何璐：“还说你没有别的意图。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接受了你的礼物，我将来想要转身离开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你不就是想用物质套住我？告诉你，我这么做，就是为了有一天想分手，可以走得利落。恭喜你，你猜对了。”

    何璐赌气说着，杨光军急的说不出话，上去抱住何璐，何璐挣扎开来，转身离开，杨光军在后面追着她，何璐愤怒的大声呵斥道：“放手！”

    杨光军惊吓着放开手，又想要跟上去解释，何璐走了一段立刻转过头，对着杨光军命令道：“别跟着！”

    杨光军懊恼的站着，看着何璐越走越远。

    对于这件事情，何璐一直很在意。她其实是想告诉杨光军，虽然相爱，但是彼此还是独立的，能够不在意身体因素在一起就已经是万幸了，其他的自己都可以解决，不要因为一点点物质因素把大家的情感捆住，时间长了自己都分不清是因为吃了对方的那么些饭收了那么多礼物才爱对方，还是因为爱对方才收下这些礼物？既然分不清楚，那就干脆不要掺杂物质因素，更简单更纯粹。爱便爱，不爱便走。

    可是杨光军还是有些不能理解何璐的做法。他是简单的理工科男生，想事情都是直来直往。他觉得因为爱何璐，所以，愿意为她付出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曾经开玩笑其实是真的那句何璐缺啥我给她补，爱一个人难道不应该是没有任何界限的相融吗？自己整个人都是对方的，那还何必计较什么钱财物质你多我少？他有些想不明白。

    西京今年的冬天显得格外的冷，格外的萧瑟。

    四十二

    何璐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接杨光军的电话，信息也没有回；杨光军就像失了魂一样，打靶训练，他完全是乱瞄乱打一气，教导员生气的踢了他两脚，说：“不许吃饭，反思。”

    他根本不在乎，因为这几天来他压根儿没有觉得过饿，饭卡里的钱几乎没有少，舍友们都调侃他卡里的钱不吃就清零了，又不会攒着让他娶媳妇儿，杨光军不觉得好笑，他一直想着一件事情，估计自己这下是真的没媳妇儿了。

    想到这些，他沮丧极了。

    何璐也不好过。她觉得这半年来，对这个男孩子是信任喜欢的，也愿意试着走下去。她也明白，自己坚持要分的清楚，是有一些不确定自己以后和光军会怎样？她并不像杨光军那样的执着与坚定。想想自己说的话，想想杨光军的话，想想自己的身体，想想杨光军的职业和家庭，她痛苦的流下眼泪，心里反复想了几天，还是觉得不要恋爱了，恋爱太痛苦。

    爱情总是让人痛苦与伤感。

    周六那天，何璐约了杨光军，这次没有在西大地质系雕塑下，而是在学校旁边的老树咖啡馆。

    二人对面坐着，点了一壶花茶。

    何璐冷冷地说：“我想了想，我觉得我们还是分手比较好。”

    杨光军惊讶又坚定问：“为什么？我不同意！”

    何璐：“多余的话那天说了太多了，我只想说一句，恋爱太累了。”

    杨光军：“我不累！璐璐，我觉得很幸福。你为什么觉得累？是因为你根本没有打开自己心里的屏障，你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不和我分享它们，所以，你累。璐璐，我们不要冲动，好吧？”

    杨光军抓住何璐的手，诚恳的说着

    何璐挣开手说:“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这几天想明白的是，两个人在一起，光有爱是不够的，理解比爱可能更重要。”

    杨光军：“璐璐，我理解你心里的想法，也尊重你，你肯定是误会了，觉得我不懂你说的，觉得我强迫你，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并不是真实的。你说你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其实，你心里还是非常在意的，所以，你并没有真正向我打开心扉，接纳我，相信我，让我和你一起对抗这些闹人的病毒。”

    杨光军说的有些激动，眼里泛着泪花，何璐一脸平静的听着，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音乐。

    这好像不是一个适合分手的环境。

    何璐：“你说的也许有道理，可是，我现在就是不想继续了，所以，原因是什么并不重要。我今天就是来通知你一声。同时，也是想谢谢你这么些年对我的守候，真的特别感谢，只是让你失望了。我先走了，老规矩，这顿我请了。”

    何璐掏出一张一百块钱放在桌子上，站起来转身，杨光军本能的冲过去抱住她，一颗眼泪滴在了何璐的头发上，他紧紧的抱着何璐，何璐也流下了眼泪，她舍不得，但又狠狠心挣脱杨光军，留下杨光军一个人。

    咖啡馆的音乐依然舒缓，周围的各色人都在或甜蜜或激动或平静地喝着咖啡，聊着天或者深情看着对方，窗外一片纷繁。杨光军一个人站在中间，他谁也看不见。

    那天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到学校的，杨光军不记得了。他只知道回学校的路上好像飘起了雪花，他当时冷笑着看着天上，心里想：“你这苍天真是会开玩笑，你当这是拍戏呢？男女主人公一分手不是下雨就是下雪？真是讽刺。”

    那天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到学校的，何璐却清楚的记得。跑出咖啡馆，她简直是涕泗横流，很是狼狈，难怪鲁迅先生说女人哭起来是四条。她抬头看着天空慢慢飘落的雪花，眼泪不住地流着。她曾经以为自己说出分手后会很轻松，会获得自由，但是，现实告诉她，完全不是！她根本没有想象中坚强和洒脱，内心好像被掏空，觉得空落落的，很害怕。这是和东东分手后完全不一样的难过，自己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缓步的走回学校，校园里有同学惊喜尖叫着，纷纷用手去接并不能落住的雪花，兴奋的无以形容，何璐看着她们，心里嘲笑：“这肯定是南方的孩子，连个雪都没见过。这点雪都这么兴奋，要是去了哈尔滨看到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还不激动的一个个心脏病犯了？”

    突然又在心里笑自己，说：“何璐啊何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调侃别人？看你自己身上这滩血咋收拾吧。你可长点心吧。”

    她迷迷糊糊地走进宿舍，一脚把鞋子踢脱掉，坐在椅子上，突然觉得好累，软体动物般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