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八十五

    张启经过短暂的调整后,很快适应了北大读博的生活。阳台是很小,但是很清静,她开玩笑的说自己已经用学术填满了这个空间,用自己学习的热情把那些漏风的缝隙糊住,她兴奋的享受着自己的学习生活,期间会定期给父母打电话,也会偶尔主动给吴坤打电话。

    吴坤的生活过得并不顺意。

    张启读博士的事情,在吴坤部队战友间迅速传开。大家见了吴坤纷纷祝福,祝福中有羡慕,羡慕中又有一种不咸不淡的酸味儿,像是嫉妒,又更像是某种嘲讽,很微妙。

    “哎呀!吴坤真是有福气啊,娶了个博士啊!”

    “博士呦!高材生啊!”

    “看看别人的媳妇儿,再看看咱的媳妇儿,大字不识几个,人家可是博士啊!”

    “呀!你说博士是不是一个月挣得比咱们多多了?吴坤真是有福气啊,不用养家了,哈哈!”

    “人家是北大的博士,那挣得肯定比咱们多多呢!”

    “女博士不是都说是灭绝师太吗?嘿嘿!不知道吴坤家这个博士是不是啊,哈哈哈哈!”

    “人家………”

    这些个有一嘴没一嘴的闲话,在吴坤却像是被针扎一样,疼的敏感。他假装不去在意他们,却又每天都觉得同事们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有些同事还会露出奇怪的笑容,或者他觉得有些人总是在他身后指指点点,带着嘲笑指指点点。

    娶了一个博士妻子,就成了大家关注嘲笑的焦点,这是吴坤万万没想到的情形。上次因为林首长被查自己受到牵连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吴坤是低调并且不受重视甚至不受待见的,同事笑话他野心太大,领导生气他不安分,这些都包含着某种不忿,大家有一种心理,觉得凭什么他吴坤就可以调到西京省城去,他们却要继续在山沟部队待着。后来林首长出事,全部队的人有种集体无意识的幸灾乐祸,大家集体心理庆幸终于林首长出事,吴坤还得待在山沟里,顿时集体心理平衡了许多。

    这种平衡心理在吴坤娶了一个北大博士妻子时,又一次被打破了。吴坤几乎一夜之间又一次成为部队的焦点,他的婚事成了大家的谈资,连领导都不例外的找他谈话。

    那天,已经很久没有和领导对话机会的吴坤,被通知去政委办公室。吴坤惊讶惶恐的来见政委,一进门还没等他站定,政委面带笑容的说:“来来来!坐下说。”吴坤受宠若惊的回答:“政委您有什么训示?”

    政委笑着说:“别紧张嘛,坐下,这是命令!”

    吴坤不明就里的军姿坐在政委面前的单人沙发上,不知该做怎样的表情,只是满眼疑惑看着,政委和蔼的问:“小吴啊,今天叫你来没什么事情,就是了解一下你们基层干部的思想状况,咱们就随便聊聊,你放轻松啊。”

    吴坤端坐着大声说:“是!请首长问话!”

    政委看了看吴坤,笑着说:“你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我还是昨天才听咱们政治处杨主任说的。听说你家属还是个高材生啊,是北大的博士?”

    吴坤听到政委问话内容,心里放松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是什么高材生,就是今年去北大读博士,我们还没有举办婚礼,等办婚礼时,才能请政委您给我们证婚呢。”

    政委脸上浮过一缕微妙的笑容说:“不得了啊,现在的年轻人,北大博士啊,那可不是一般人。你们是自由恋爱吧?”

    最后一句话让吴坤心里咯噔一下,他敏感惊讶的回答:“是啊,我们是自由恋爱,政委。”

    政委看了看他,停顿小会儿说:“哦,是自由恋爱就好。到底是时代不一样了啊,我们找对象那会儿,当兵的找的对象大部分都是没有工作大字不识几个的女人,不像你们现在年轻干部都找高级知识分子,多好啊。”

    面对政委像是发牢骚似得话语,吴坤不知所措的说:“政委,嫂子们多好啊,哪像我这家属,还没有举办婚礼,就先去念书了,家务也不会做,娶个媳妇儿和没有差不多。”

    政委笑着说:“那倒是。你嫂子持家真是一把好手,养孩子伺候老人都毫无怨言,我真是一点儿心不用操啊,娶媳妇儿不就是要照顾家里的嘛,认识多少字也不影响她生孩子伺候老小,是吧?”

    吴坤陪着笑说:“是啊是啊,女人读那么多书没用的。”

    被政委这么莫名其妙的一顿问话,吴坤摸不着头脑,又增加了莫名的惶恐。政委到底是羡慕他娶了一个北大博士做妻子还是嫉妒他?为什么要问他们是不是自由恋爱?这年头还能有包办婚姻?真是莫名其妙。

    还没有等吴坤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政委找他谈话的事情就已经在部队传播开来,大家纷纷猜测吴坤又犯了什么错误,一时间流言又四起。

    “听说政委找他谈话,是有人举报他通过不正当手段结的婚,被人告了!”

    “就是说嘛,人家堂堂一个北大博士,怎么可能看上他一个当兵的,肯定是有什么问题的。”

    “我听说他把人家姑娘生米煮成熟饭了,人家没办法才和他结的婚,要不然怎么都没有举行婚礼?”

    “咦!这可是军婚啊!他胆子可真大,都不怕坐牢?”

    “他一直就是心比天高,以前走后门托关系往西京调动,谁知道找的靠山倒了,现在又找高材生妻子,肯定是想转业去西京,哼!这种人真是没有底线。”

    “听说政委找他谈话,狠狠的批评了他,而且下面还要调查取证,要是他真的是通过不正当手段把人家姑娘骗了的,部队是要严肃处理的,等着看吧,不会有好的。”

    …………………

    流言就像一场不可控的瘟疫一样,从男人到女人,从干部到士兵,从基层到机关,从连队到食堂,此起彼伏的传染,每个人对这流言没有丁点儿免疫力,任其在自己心里蔓延,生根,结果。

    吴坤自然是知道大家怎么传的,又是怎么妖魔化他的,他除了不去理会,就是尽量的减少与他人接触的机会。工作需要打交道,那就单纯的说工作,不涉及其他;以前下午还和战友们一起打打篮球,或者跑跑步,再用男人的方式和语调吹吹牛,现在这些“外交活动”全部取消;他大部分休息时间,都在自己的宿舍上网,看看军事新闻,或者看一看名叫“三剑客”的军队公众号,每一篇都留言,每一条留言都细细的阅读,然后再留言发表自己的观点;吃饭时间,他每次都去的较晚,炊事班的战士见了他,都会说:“吴会计,又节食呢?”

    这种玩笑似的调侃,让吴坤觉得很亲切,他也总是微笑着开玩笑说:“保持身材很重要!”

    吴坤的这种窘境,张启并不知晓。她每天热火朝天的学习,家庭和爱人于她似乎并不是必需品,吴坤自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只是偶尔会想起他,然后给他打个电话,多是说一些自己在北京的事情,每次吴坤都是听她说完,然后叮嘱她照顾好自己,对自己在部队的处境,他也只字不提。

    日子就这样艰难的过了半年,大家也没有等来上级对吴坤的处理,也没有见到想象中的女孩子的家人来部队大闹,人们在失望中意兴阑珊,吴坤也把自己变成一个“隐形人”,彻底隐到尘埃里,然后慢慢的大家像是忘记了他,接着像是忘记了他的博士妻子,流言戛然而止。

    在这艰难的半年中,张启的提高却是显著的。她以惊人的能力和速度完成了印地语的基础学习,又以优异的成绩达到了外语的口语要求,即将被公派去印度的语言大学学习交流一年。

    她兴奋的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何璐和微微分享这个好消息,又“官方”的给父母通知要去印度的事情,最后试探性的打电话告诉吴坤,她希望吴坤最好能真心支持她,吴坤也在电话中表示了自己的开心,还给张启卡里打了三万块钱以示自己的诚意,最后,他也试探性的问:“亲爱的,在去印度前,能不能办个婚礼?”

    张启没有想到吴坤会再次提到这个要求,她坚决的说:“我不是说过了嘛,咱们不办婚礼。”

    吴坤为难的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可是,我在部队上,婚礼才是咱们正式结婚了的标准,我们领导总不相信咱们结婚是真的。”

    “你不用管他们,咱们是不是真结婚和他们没关系啊。”

    “你不了解部队,这不是我管不管领导意思的事情,而是别人会怀疑我们不是自由恋爱,甚至还有会怀疑我是强迫你的,启,婚礼没有太麻烦,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当天打扮漂亮走个过场就行,其他的我来操办。”

    张启从吴坤的话语中,听出来不好的信息,她机敏的问:“不是,你刚才说什么不是自由恋爱还有强迫,这是什么意思?谁会这样想?你先讲清楚。”

    吴坤这近一年来的种种委屈一股脑涌上来,但是一个男人总不能像怨妇一般涕泪四流的诉苦,他假装淡定的说:“没有,就是我们有些战友总不相信我媳妇儿会是北大博士,他们总开玩笑的觉得我配不上你,加上你又没来过,大家就胡乱猜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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