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

    吴坤挂断电话,目光呆滞地坐在椅子上,他抬起头,看到天花板又开始晃动并且压下来,他觉得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他大喊一声,迅速跑去卫生间用水狠劲儿地扑着脸,连续几次,他对着镜子里的人强颜笑了,但是镜子里的人混合着脸上的水流下眼泪。

    他流着泪对自己说,应该看医生了。

    张启被挂电话后,反拨过去,但是一直没有人接听,她心里嘀咕着,吴坤真是个小气鬼,不就是嫌自己没有及时接电话嘛!

    她又本能地不放心,发了一条语音问:“没礼貌啊!话没说完就挂电话!哼!”

    假意生气,撒娇。

    吴坤听到语音,眼泪哗哗地流着,他在黑暗的卫生间角落里,看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是伤感还是害怕,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是清楚,好像在心里或者脑袋里,有一个很鬼魅的影子,拽着他往更鬼魅地情绪中滑去,不由自己控制地滑去,这个过程他感到难受,甚至恐惧,自己无力。

    张启像是这鬼魅黑暗行程中一道能看得见的光亮。

    吴坤擦了擦眼泪,没有回信息,他不能让张启听出自己哭泣,能做的是关掉电话,用被子盖紧自己,那样会更安全些,闭上眼睛,强行慢慢睡去。

    睡梦中,有人用手掐吴坤的脖子,令他窒息,他努力的要清醒,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自己在做梦,他要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着梦里那个掐他的鬼魅,那鬼魅就会被盯着吓回去吧?他使出全部气力,要睁开眼睛,可是竟然徒劳,眼睛像是被粘在了一起,奈何无论怎样也睁不开,那鬼魅便仍然得意地肆无忌惮地掐着他扼着他,令他难受,无以复加地难受。

    张启没有收到回信,打电话又关机,她激灵一下,说道:“坏了!肯定有事儿。”当说完这一句,她便心脏咚咚狂跳几下,接着肌肉紧张地缩起来,她努力让自己平复,大脑快速搜索能够联系到吴坤的方法。

    不能给吴坤爸爸妈妈打电话,没有搞清楚事情,太冒然,会让老人无谓担心;也不能给自己爸妈打电话,爸妈会因为张启而担心吴坤;何璐和微微又在西京城,离吴坤部队远着呢,解不了眼下的问题;能打给谁呢?

    张启想到他们在部队举行婚礼的时候,吴坤的一个战友,因为负责到车站接她,就相互留了电话方便联系,张启兴奋地在通讯录里找,那个人姓什么来着?李?王?哦,是姓刘。找到电话后,张启赶紧拨打,第一遍那边没有接听,张启不停地打,直到第三遍时,电话接通,那边声音陌生地问:“谁呀?”

    张启激动地说:“是小刘吗?我是吴坤的妻子张启,咱们之前见过的。”

    小刘连忙客气道:“哦,是嫂子啊。有什么事情吗?”

    张启赶忙说明了自己打电话的原因,希望小刘能去吴坤的宿舍看看情况。

    小刘很速度地去敲吴坤的门。

    正在梦魇中的吴坤,被急促地敲门声叫醒,他像是从深渊回来般,满头大汗,敲门声伴随着小刘急切地呼叫声,吴坤虚脱地下床去开门,门一打开,小刘关切地问:“吴会计,你没事儿吧?”吴坤没有看他,坐回椅子上,小刘顺势跟进来,一脸狐疑地瞅着吴坤和他的房间,再一次试探性地问:“你没事儿吧?”

    吴坤吃力地摇摇头说:“没事儿。你来有什么事情?”

    小刘满眼疑惑地说:“是嫂子让我过来看你,她说联系不上你,很着急,怕你出事。”

    吴坤听到出事两个字,心里本能地不舒服,他强装淡定地说:“我好好的,能有什么事儿?刚才是睡着了,手机静音,没事儿,我一会儿和你嫂子说。”

    小刘稍稍放心了说:“那就好,你给嫂子好好说说,她真的很着急。”

    送走小刘后,吴坤像是放了气的塑料娃娃,瘫坐在床上。他是一定不能让同事知道自己生病的事情,他再也不能允许自己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茶余饭后的消遣中,哪怕生病了,也只能自己扛住,这不是面子问题,是尊严。

    眼泪又不由控制地流着,他习惯性擦掉,拿出手机发了一条语音给张启,说:“媳妇儿,我病了。”

    一百

    杨光军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调回了西京。

    那天早上刚出完操,他满头大汗地往宿舍走,政治处主任叫住他,告诉了这个消息,并且恭喜了他,让他尽快交接工作,收拾东西,去新单位报到。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一直懵着。

    事情是谁“运作”的呢?是光军的小姑姑,小姑姑“命令”当师政委的丈夫办的。

    自从杨光军死心眼子般的把房子名字写上何璐,小姑姑就决定,既然是当成彩礼的房子,那何璐就必须得嫁给杨光军,可是现在两个人离得这么远,几个月见不了一回,感情迟早被磨完了,为此,小姑姑破坏了几乎是一辈子的原则,给自己的丈夫提出了把光军调回西京城部队的要求。

    小姑父有些为难地说:“平白地调动,总是不好。”

    小姑姑理亏般偏又理直气壮地说:“有啥不好?!我不管,反正你必须给我办了这个事情,我们杨家可就光军这一颗苗苗,你要是让他的婚事黄了,我不答应!”

    丈夫无奈地应承下来,托了老战友,老战友又托老战友,几番下来,终于匀到了西京城一个军需部队助理员的位置,接着便有了杨光军回城的调令。

    对这突如其来的调令,杨光军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明明心里清楚他和何璐的关系成现在这样,就是因为他离得远照顾不上何璐,可是,当知道自己要调回西京可以离何璐更近时,他却有些隐隐地伤感,伤感是因为不舍。

    回想自己这些年的部队生活,从军校开始,他就一直信奉“革命军人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的原则,也记得他和何璐在镇子上的酒店里那次长夜卧谈,何璐对他在山沟部队工作的支持,并且很坚强地表示自己一个人可以把自己照顾地很好,杨光军忆起当时的场景,仿佛现在还能听见那声音,还能感知那份感动的温度。

    在山沟部队工作,他从没有觉得看不到前途,也因此并没有焦虑过,努力干好自己的每一份工作,他总是很坦荡地说:“希望和前途都在自己心里。”因着这份执着与坚守,杨光军对工作了这些年的山区部队,有着眷恋,埋着情感。

    突然说要走了,眷恋与不舍一股脑涌上眼睛。他忍着眼睛里转着的泪水,收拾东西。先收拾什么?看着宿舍里数的清的行李,他竟然不知道该先收拾哪一样,好像一拿起来就再也不能回去到位置一样,有些沉重。

    杨光军坐在椅子上,看着宿舍,又透着窗子看向外面,外面的山也看了一眼他,他笑着说:“面对面睡着,我还是会想你。”他拿出手机,轻轻思索一番,写了一条短信发给何璐,内容是:“璐璐,我调回西京了。”

    何璐正在热火朝天地艺考集训。

    微微给何璐排了很密集地课程,从早上到晚上,连续至少一个月,吃住都在培训部的艺术园区,微微当时开玩笑地说:“吃住包管,璐,你这现在是纯收入呢。”何璐揶揄着说:“是啊,感谢微总赏饭吃。”

    课程都是轻车熟路,孩子们因为有高考升学压力,都很努力认真地学着,老师有满满地成就感。何璐当时辞职,全职写作,兼职培训上课,张启表示遗憾地说:“放着大学生不教,偏要教中学生,浪费资源。”何璐通透地说:“不管大学中学,都是教书育人嘛!”张启仍然表示大材小用了,何璐不以为然地说:“博导是老师,幼儿园老师也是老师,价值是一样的,都是教书育人,不分高低。”

    大家点到为止,不再争辩,张启最后提醒何璐,一定不能放弃写作,不然真得是浪费资源了。

    何璐心里坚定。

    微微知道何璐每天要写字,便单独给她安排了一间宿舍,而且也没有安排晚自习答疑,以保证何璐的时间和精力,何璐在心里感谢闺蜜的理解。

    白天上课,晚上写作,生活很规律,很充实,几乎可以摆脱对手机的依赖,有时一整天也不会打开手机,杨光军那条短信,三天后何璐才无意间看到。

    微信、□□等各种社交平台早已经成为常规途径,短信几乎成了各种大数据分析后广告推送的主要阵地,每天都能收到十几甚至几十条短信息,内容也都是官方内容,几百条短信里有时也看不到一条私人消息。所以,杨光军的那条短信息,是何璐在几天后的晚上查看银行卡收支信息时,瞄到的。

    调回来西京了?哦,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何璐没有回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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