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气

    杨光军像是早猜到一样,也没有期待信息回复。他内心惊涛骇浪,表面平静地收拾好行李,交接完工作,看望了他的办公室,天天面对面的大山,食堂,操场,用了几年的电脑,库区里的草木花树,悄悄地离开了。

    战友们知道他调走的消息时,他已经到了西京,战友们纷纷表示他不够意思,也不乏揶揄他高升忘友,杨光军没有做解释,他清楚,自己是不舍告别,那种场景他没有勇气面对。

    杨光军对回城没有很兴奋地另一个原因是,他不想是因为小姑父的关系,才调回来的。之前他不是没有想过调回西京城里的部队,好方便照顾何璐,但是他想的是靠自己的能力,自己好好干工作,好好提升业务能力,顺利调职调衔,好比人才引进那样,调到西京的部队,那样最好是能有个一官半职,自己坦荡荡,别人也认可。

    现在突然小姑姑这么一波“运作”,让他总有种偷偷走后门的不适感,虽然调令已下,木已成舟,杨光军还是表示了自己的不满。他说不想这样回西京,小姑姑气得骂他死心眼子,爸妈气得批评儿子太幼稚,小姑父宽慰地说:“调你来西京,并不违反纪律,刚好这边部队政委说想要一个能写政工文章的干事,人家又看过你在《政工导刊》上发的文章,很赏识,恰好我又提到了你,这边王政委当即拍板要你,我根本没怎么费力,你这也算是“人才引进”啊。”小姑父的一番话,杨光军知道是宽慰他,但总算让他心里稍稍坦然了些,便尽快去新单位报到。

    杨光军的新单位,说是城市部队,也只是相较山里部队而言的。这是一个地处西京城边缘郊区的联勤部队,规模中等,团级配置。杨光军来报到,办完各种手续后,他被安排在了政治处当组织干事,也算是专业对口,唯一有些不适应的是,单位干部人数超编,公寓宿舍住房紧张,一般的单身干部要住在连队,像士兵那样的八个人一起的大通铺。

    杨光军有些不解地问:“咱们城市部队,条件还这么艰苦?”一起带着他的另一个干事笑着说:“就是因为是城市部队,才会这么紧张。”

    杨光军说:“我以前单位,每个干部一间公寓,这个是标配,想着城里条件应该会更好才对啊。”

    那干事说:“这你就不懂了。就是大家都想尽办法来城市部队,托各种关系,导致干部严重超编,单位就这么大,按规定配置就这么多,有的公寓单间,还得先紧着结了婚的干部,咱们这样的光杆司令单身狗,就只能睡通铺了。”

    杨光军听到托关系几个字,不由心里咯噔一下,脸一红,又听到单身狗几个字,感到很不适,他觉得城市部队的干部太油了,说话就能看出来,比不得山里部队干部朴实。

    他没有再接话,只顾着铺好自己的床铺,归置好自己的物件,那个干事并没有觉察杨光军的态度,还是自来熟地说着:“杨干事,听说你写得一手好文章啊。”杨光军只管收拾,没有应声,那干事又略神秘的表情问:“听说739部队的任政委是你的姨父?”杨光军本能的警惕,没有答话,那干事走到他跟前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脸上堆着笑问:“是不是真的啊?”杨光军尴尬的一笑,还是没有回答,那干事看了看杨光军,觉得无趣得很,便不再问。

    杨光军在报到之前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虽然那好事的新干事搞错了具体关系,把他的姑父当成是他的姨父,但是这已经表明了别人心里觉得他就是靠关系调来的西京城,这简直于他是一种耻辱,就像是食堂打饭或者商场买东西交钱时,他不排队故意插队,生生被按规矩排队的人看着,是鄙视,或者羡慕,杨光军自己觉得脸红。

    虽说有种种的不快不情愿,可既来之则安之。他以饱满的精神头开始了在新单位的工作,心里也暗暗发誓,一定要用工作成绩狠狠打脸那些觉得他是靠关系调来的人。

    一百零一

    张启在听到吴坤生病时,还是很惊讶。毕竟吴坤一直以来都是能量巨大能力爆满的人。从他们俩开始恋爱,吴坤的生活技能和社交能力都很强,他对张启的生活照顾,对各种人情世故的参透和练达,对工作业务的熟练,包括张启去他们部队结婚时吴坤的人缘状况都比较良好,他怎么会抑郁呢?

    张启心里有些难过。她想到了之前的多次,吴坤和她聊起部队的压抑,聊起自己想要调回西京城的时候,她没有给过他相应的肯定和理解,心里还会鄙视吴坤,语言上会苛责他没有职业信仰和军人的奉献精神,甚至在吴坤爸爸说儿子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时,张启也从心里认可,想起这些,张启的难过中又有一种自责,她是不是对他关心不够?

    人和人的情感就是在时间中培养的,张启深信自己在这几年的时光中,对吴坤是有感情的。她从小到大单纯地只在自己的学习中,对生活中的各种俗务,不关心也不在意,可是文学学习,让她对人的情感和人本身又是关心关注的,而且从心里认可两情久长的浪漫,认可在凡俗生活和漫长岁月中的彼此相携,她在心里定义这叫义气,她觉得夫妻之间是需要一种很本能原始有力量的义气的,像侠士一般,在困难中彼此相依,在幸福中彼此独立相望,当然,也许这也应该称之为人道主义精神。

    张启申请提前回国,虽然离交流结束也只有一个月左右,一种深深的不安和责任让她必须赶紧回到吴坤身边。申请递上去,要通过北大和印度大学双方沟通审批,等待审批的过程,张启在网上查看了有关抑郁症的种种,尤其是了解了抑郁症严重时会自杀,她心里生出一种恐惧和后怕,更加坚定了她必须尽快到吴坤身边的想法。

    吴坤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被部队同事和领导发现,但是疾病来势凶猛,根本不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他终于还是早上起不了床,出不了操,肉眼可见地消瘦,甚至暴瘦,在全体干部会议上,众目睽睽之下,难过地泪流满面,冲出会议室。

    全体官兵都知道了吴会计不对劲。

    部队政委和团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叫来吴坤,吴坤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政委几乎用尽平生做思想工作的全部经验和能量,吴坤仍然不言也不语;团长也用到自己平时雷厉风行地工作作风,讲不配合的严重性,甚至假意恐吓,吴坤也只是盯着团长看,不语。

    僵持中,吴坤最终开口说,要见父母。政委马上说:“应该的,我马上通知你父母,让他们来照顾你。”吴坤立刻阻止道:“我让我爸妈来,是想让他们看看我,好放心,请领导不要告诉他们我的状况,我们见过后,就让他们马上回去,我就去321医院治疗。”

    团长政委双双意外道:“我们觉得,还是应该告知你父母你的真实情况,毕竟我们要为你负责的。”

    吴坤眼里飘过一丝冷笑,不屑地说:“不用了,我可以为自己负责。”

    领导尴尬道:“那是不是也应该让你家属来队,毕竟治疗是需要家属陪伴的。”

    吴坤听到家属两个字,想到张启,想到张启这几天很冷静地发信息安慰他,心里便生出莫名的惆怅,他知道张启是在呵护中长大,哪里能有抗生活击打的能力?指望她来陪自己解决问题,估计也是枉然,吴坤冷冷地回答:“不用了,我家属不在国内。”

    领导敏感道:“不在国内?她是?……..”

    吴坤说:“她去国外交流访学。”

    政委继续追问:“是哪个国家?是自己去留学还是?这个按照规定应该要报备的。”

    吴坤有些生气地说:“印度!是北大公派。这个需要报备吗?又不是我出国。”

    政委还要继续讲严重性,团长赶忙打住,说:“那好吧,你确定自己可以吗?”吴坤点头,眼里有哀伤。张启在提交申请十天后获批回国。二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加上中途转机折腾,回到北京后,又最快速度飞回西京,顾不上吃想了一年的凉皮肉夹馍冰峰三秦套餐,便坐上动车去了吴坤部队。

    张启到部队时,吴坤已经和父母见过,父母也回了老家,吴坤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正准备第二天和卫生所的医生去北京321医院。张启的及时出现,令吴坤倍感意外,他立刻柔软地说:“啊?你怎么来了?”

    张启平静地笑着说:“我们交流结束了,我就来了啊,怎么?不欢迎?”

    吴坤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欢迎啊!就是有些意外。”

    张启把背包放到桌子上,看着吴坤说:“咱们怎么可以这样客气?欢迎我就是这样迎宾式欢迎?”说着她张开双臂,吴坤眼里有光笑着抱住张启,说:“谢谢你,亲爱的!”

    张启笑着说:“要这么客气吗?”

    吴坤抱着她更紧说:“要的!必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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