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

    鄙视就鄙视吧,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存在着迫不得已,毕竟生存是首要任务。她怀揣着心里的不安和忐忑,焦灼的等待着后面的结果。那人倒是效率高,第二天就发给她一份用稿通知,至于发表的那本期刊,何璐压根儿没有听说过,期刊名字听上去也像是情感类杂志,她心里疑惑着会不会学校不认可这种期刊?便又问那中介说:“这是什么期刊?是合格合法的吗?”

    “你们学校只要求公开发表就可以的,你不要只看名字,这是正规期刊没问题,这期刊虽然知网不收录,但是维普收录呢,符合你们学校考核要求,你放心吧。”

    那人对何璐学校年终考核的要求比何璐都清楚,何璐讶异,又想,看来这些年系上的同事甚至全校老师都是通过这种渠道发表的文章,才练就了这中介这般熟练的业务能力,何璐有些哭笑不得,她心里不禁问道,这些中介靠什么渠道能和这么多期刊建立关系,又能保证这些期刊发表几乎不用审稿的论文,这些人的利润利益怎么来?

    何璐好奇地翻开了那中介的微信朋友圈,着实打开了另一扇世界的门。

    那朋友圈里可以用浮夸二字概括。一天之内能发几十条,每一条都是配一个身材凹凸有致S型性感火辣的美女动图,配得文字是:年终促销,多发多折扣,发论文给你介绍图中我表妹认识哦;另一种是直接晒已经通过他发表论文的人的转账记录单,这种多以核心期刊或者双核心期刊为主,转账的数额都很大,少则4万多则10万不等的,然后他会煽动性地说投资论文发表就是投资自己的职称,投资论文就是投资自己的未来,又或者说一个大学老师不发表论文职称上不去一辈子等于白干了这样的话,鼓动性还是比较强;还有一类是炫自己通过论文中介致富的成果:今天喜提宝马一辆,只是为了给媳妇儿上班用;我大专毕业,从几年前开始论文中介,前几天同学聚会,我包了全场的费用,同学们都羡慕我,做男人就是得有面子;不上班还能养家,能照顾孩子,能料理家务,这份工作太实惠了等等这些。

    何璐对那人朋友圈表现出来得真假无从求证,但是想想自己刚刚发表那么一个不知道名字的期刊就2000块钱,那高校这么多,老师体量那么大,要评职称自然就得发论文,何璐在心里粗略地算了一番,这中介的利润,她一个真老师的收入是没法比的。

    这怎么像是一个魔幻故事?

    这件事情是何璐职业生涯被社会被行业上得第一课,接不接受,也得遵守。

    论文最后顺利发表,那一年的年终考核也顺利合格,她心里却没有很开心。鄙视,厌恶,甚至觉得自己堕落。

    她长久以来的骄傲和自信,更加催化了对自己这种行为的鄙视厌恶,她很不开心地打电话告诉杨光军。

    杨光军彼时正焦头烂额着。

    他奉命和另一位战友押运一批过期弹药去山西销毁,装车,押运,交接都很顺利,按照规定,交接完后,必须第一时间归队,杨光军准备去买返程票,战友赶忙制止,说自己想要顺道去一趟太原,看自己的一个朋友,先不忙着回部队,让杨光军也先不要回去,他提议带着杨光军一起去太原玩,光军觉得不合适便没有答应,他就在弹药销毁地儿转悠看看。

    那个战友是个不靠谱的,走时说好第二天就回来,和杨光军一起回部队,谁知到了第二天晚上还不见人影儿,杨光军打电话,电话也关机,不能再等了,必须有一个人先回去报到。

    杨光军和同行的战士,赶到当天晚上凌晨一点多回到原部队,把各项手续交接完后,他们队长看到少了一个人,便问其缘由,杨光军解释说战友突然拉肚子不止,在那边休息两天,等病好了就回来。队长对此没有怀疑。

    四天后,他的战友从太原直接回到了部队,原本觉得神不知鬼不觉的逛荡了几天,又听说杨光军给自己找理由搪塞过去了,他也就没有做解释给队长,继续工作。

    因为部队押运,去的时候押运员和物资车皮一起,回来时押运员要自己买票回,然后再报销车费。杨光军和同去的战士顺利报销了他们的车费,那个出去逛的战友,也缺心眼儿一般报销自己的,他没有多考虑就把自己从太原回程的车票拿去报销。

    财务科一看这车票与原本行程对不上,不敢贸然报销,就上报给了主管的管理处长,管理处长和杨光军他们的队长一接头,发现问题的严重,开始分头调查。

    队长先是找了一起去押运的战士小吴,问小吴什么情况,小吴说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杨技术员让他在那边城里玩了一天,没有告诉他郭技术员去哪里了,队长又问,那是不是杨技术员和他一起玩的?小吴说是的,只有杨光军和他一起在城里玩了一天,没有见到郭技术员。

    队长又问杨光军,郭技术员生的什么病,杨光军不明就里的仍坚持说是拉肚子虚脱,队长看着睁着眼睛撒谎的杨光军,生气地拍着桌子骂道:“拉肚子都拉到太原去了!他娘的,你们合起伙儿来骗组织啊!简直无组织无纪律!简直无法无天!”

    杨光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到,没有说话,低下了头。队长接着恨铁不成钢地说:“杨光军啊杨光军,你这平时老实厚道的人,骗起人来眼睛都不眨啊?你这是利用我对你的信任来骗我啊!”杨光军简直无地自容,低着头解释说:“队长,不是这样的,我也很忐忑,不该骗您。”

    队长语重心长地说:“不该骗也骗了啊,你知道你这骗得不是我,是组织!是违纪行为。我当初为什么安排你和郭翔一起押运,就是因为郭翔行事不稳重,你们可以互补,谁成想你太让我失望了。唉!现在就等着处理吧。”

    杨光军一听处理两个字,脑袋嗡一下,他害怕了。

    从军校上学开始,他几乎年年优秀学员,工作第一年就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因为这件事情要是受到处理,那是他无法容忍的污点,他心里想到了一系列可怕的后果。

    会不会因为这个事情,他被要求当年转业?如果转业了,他只能回老家去,那岂不是与何璐永远没有机会了?肯定不能让何璐辞掉体面的大学老师的工作,回到老家去个中学教书,就算何璐愿意,他也不忍心这么自私。如果转业回老家,给爸爸妈妈怎么交代?毕竟从自己到家人,都没有想过转业到地方,至少没有想过这么早就转业到地方,他很清楚自己上军校做军官,父母在乡邻间都有面子,他不是一个自己,他是父母的儿子,是何璐以后要相伴的爱人,这些因素都不允许自己这么早就转业。

    想到这些,他害怕极了,找到队长承认错误,希望组织能从轻处理;又生气地指责郭技术员太不当心了,郭技术员倒是一脸不在乎地说:“处理就处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也别整的这么紧张啊。”杨光军生气地说:“你倒心大!没什么大不了?要处理的,是要记过的,大哥。”

    “记过就记过,那过是在档案里又不是古代那样烙在脸上,你怕啥?”

    “这是污点啊。再说了,会不会因此让咱们转业啊?”

    郭技术员说:“转业就转业,挺好的,地方更自由,到哪儿都是干工作嘛。”

    杨光军感到像是对牛弹琴,没有再说话,他也清楚,他们根本不可能达成一致,毕竟郭技术员的爸爸是这个单位以前的老政委,人家高干子弟,杨光军一个农家子拿什么和人家一样洒脱?

    处理就处理吧,只要不让他转业,这是杨光军给自己这件事情心理的最底线。

    何璐对自己的论文发表感到羞耻时,她把内心的鄙视和厌恶,把学术行业腐败的担忧,把对老师职业的质疑等等这些苦恼说给杨光军时,杨光军满脑子因为被“处理”而无暇顾及何璐的感受。他没有把自己受处分的事情告诉何璐,几乎是只字未提,对何璐的苦恼,他也安慰了几句,但是心不在焉的话语,敏感的何璐在电话那头就捕捉到了,何璐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杨光军仍然没有提处分的事情。

    为什么在遇到自己觉得天大的事情,杨光军也没有对最亲爱的何璐提起呢?后来在何璐提出分手的日子里,杨光军深刻反思过,可能在他的潜意识中,不愿意提起,是不愿意把自己比较糗得一面暴露给何璐,更害怕何璐会因为这个事情而提出分手。他在心理意识到自己得这份狭隘时,恨恨地骂自己太看轻何璐了,何璐才不会因为他是军人还是别的职业而选择情感归宿。可是,当年那么年轻的杨光军,在经历了多年守候才得来的爱情面前,他无法做到无所谓地坦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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