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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雾渐散

    苏清影彻底红透了脸。

    苏清欢怔怔地望着苏清影,平复好情绪,随即吩咐人收拾好行李,并于次日,将急于归家成婚的苏清影送上了马车。

    却未曾料到,临别之际,苏清影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枚玉簪,趁着她不注意插到了她头上。

    她本也没在意,可苏清影偏又补上了一句:“这是爹给你的嫁妆。”

    她愣了一瞬,当即便想取下,却被苏清影拦住。

    苏清影望着她戴着玉簪的模样,轻声说:“爹说,这是他与你母亲的定情之物。”

    “他说,苏家上下,或许也只有这枚玉簪能入你的眼,却还是怕你嫌弃,嘱咐我一定要回苏州时再给你,这样,就算你想找借口还我都没有机会呢。”

    扬着的手臂缓缓落下,苏清欢微张双唇,良久方才发出声音:“他还好吗?”

    苏清影牵起苏清欢紧攥着的双手,边耐心地掰开边轻声说:“一如往年。”

    “他本来都收拾好行囊打算与我一同入京,却又在临行之际反悔,说是怕他耽误了你的事,将簪子给了我便改道去了扬州。”

    苏清欢低头垂眸,轻声应了句:“一如往年,便好。”

    再未多言。

    见她这副模样,苏清影便知她还在怪着苏生,却也不好多言,毕竟自小没了母亲的不是她,她只嘱托了苏清欢一句“有空回去看看爹”,便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走了许久,苏清欢方才回了神,她终还是抬起手,取下了头上的玉簪。

    自知道娘亲死因后,这么多年来,她未再开口在他面前唤过他一声爹爹。

    苏清欢垂眸望着手里的玉簪,回屋寻了个木匣装好,将之与她的染霜剑放在了同一处。

    待做好了这一切,她便被突然回府的无双拉去了云斋,到了云斋后方才发现是先生进了京。

    杜闻秋冷着脸为她诊完了脉,之后也没施针逼出她体内残余的回血丹药力。

    左右现在身体并无大碍,人也还没救出来,为了避免她再吃一枚,现在体内剩余的药力还是留着更好。

    见状,齐七彻底放了心,他这段时日专心养伤,内伤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将自风问楼回来后一直赖在云斋的无双撵回了王府去照顾苏清欢。

    被撵回的小姑娘虽有些不甘愿,却也知自己确实该回王府了,便痛快地将非觞剑还给了他,转身同苏清欢回了王府。

    虽不知旁人,反正齐七是没看出来她有一点的不甘愿。

    而后,凤倾的人便开始行动了。

    永安四年二月,有一寒门苦读学士状告礼部尚书于永安二年的科举中徇私舞弊,偷换考生试卷,夺走他人功名。

    永安四年四月,科举徇私一案结,夺去礼部尚书官职,流放东疆,其宗室子弟十年内不得参与科举,月底,杜闻秋离京。

    永安四年五月初,凤倾归。

    苏清欢被无双拽来云斋时,凤倾正在房间里吃着云婆婆刚做好的糕点。

    她上前问他:“查得如何?”

    凤倾嘴里全是糕点,不便开口说话。

    白城递给他杯茶水,开口代他回道:“苏姑娘,那王印确实是伪造的,凤倾此次带回了伪造王印之人。”

    凤倾咽下糕点,又喝了口茶水顺了顺,道:“北离让我将人交给沈颐,我已派人以北离的名义送了过去。”

    苏清欢对此甚是满意,欢声应道:“现在只要找出小师伯身边的那个书道高手就能洗清他身上的罪名了!”

    “那还不是最要紧的,”凤倾掏出两个账本,扔在了桌上,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户部之事不可再拖,须得解决。”

    苏清欢拿起账本翻看了几页,微微蹙眉:“这是重要证据,你打算怎么交上去?”

    凤倾:“我打算给沈颐,让他交上去。”

    交给夫君?苏清欢愣了愣,凝眸打量起凤倾,觉得他可能脑袋搭错线了。

    凤倾迎着她的视线,反觉得苏清欢在家清闲太久,脑袋里面生锈了,他问:“你莫不是忘了,沈颐救过阿城一命?”

    还真的忘了,苏清欢拍了拍脑袋,也怀疑自己脑袋里面生锈了。

    她说:“明日,我带夫君来见你。”

    凤倾见她反应过来了,又叮嘱了她句:“别来云斋,去城中最大的那家酒楼。”

    御书房内,收到北离送来的人后、马不停蹄进了宫的沈颐往后退了退,避开了满地的狼藉。

    楚济发泄完怒火,方才有心情又问了沈颐一遍:“当真是北离送过来的?”

    沈颐点头。

    楚济冷笑一声:“他还真是贼心不死!”

    沈颐见他这副模样便知他是同宋林英吵架了,反正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他转身想溜,却又被楚济叫住。

    沈颐只得开口说道:“陛下,臣妇当初是以再不入宫门的条件换得太后放林英出了冷宫,她此时是真的不能进宫帮您劝解林英。”

    他也是见宋林英出了冷宫后苏清欢老实待在家中的样子有些不对劲,追问之下方才得知那日她自请与宋林英断绝联系、不入宫门,之后太后才拟了那道懿旨。

    楚济也自太后那里得知了此事,且被太后明确要求了不许再放苏清欢进宫。

    可眼下他对宋林英确实是束手无策了,只好折中一下,想出个办法:“让她写封信给阿英呢?”

    沈颐虽知写信定然没用,但此时也不好再打击楚济,只好应了下来,且回府便同苏清欢说了此事。

    苏清欢听完后冷笑两声,道:“陛下还真是病急乱投医。”

    沈颐深以为然,但还是哄劝着苏清欢去给宋林英写封书信。

    “写信能有什么用?”苏清欢边写着边同沈颐抱怨:“我连阿英为何同陛下吵架都不知道!”

    “早知如此,我当初进宫干嘛!还不如让阿英就那么关着呢!”

    沈颐:“……”

    沈颐无话可说,只能继续哄着苏清欢写信,他好回去交差。

    虽然不知道楚济和宋林英因何争吵,但以苏清欢对宋林英的了解,起因定是宋修一事。

    她就以宋林英能看懂的话写了写朝中局势,说了说宋修在牢中的近况,并在信的最后刻意强调了句:“已有证据,不日便可还叔叔清白。”

    写完之后,沈颐当即便派人送进了宫,并被苏清欢逼着请了一日的假,然后被她拉去了盛京城内最大的酒楼。

    于是,他们“巧遇”到了凤倾。

    沈颐牵着苏清欢站在一楼,仰头看着二楼走廊上站着的凤倾。

    他双手撑在栏杆上,垂眸望着他们,笑着同他们打了声招呼:“沈将军,别来无恙啊!”

    苏清欢察觉出沈颐的紧张,她拍了拍沈颐的手臂,问他:“夫君,你认识他吗?”

    沈颐低声回她:“风问楼的小公子。”

    苏清欢自然知道凤倾是谁,也清楚沈颐知晓凤倾是谁,但她一时有些无法理解,凤倾有什么值得他紧张的?

    凤倾站在二楼,没有察觉出沈颐的紧张,嘴角微扬,邀请他们:“今日有缘,不如一起?”

    沈颐抿了下唇,并不应。

    苏清欢趁着他没注意到自己,抬眸瞪了凤倾一眼。

    察觉到苏清欢的视线,凤倾只好收起热情好客的模样,他站直身子,肆意地展开了手中的折云扇,道:“我手中有样东西,沈将军定感兴趣。”

    见他道明了来意,沈颐这才放松了些,牵着苏清欢上了二楼,将人牢牢护在自己身后。

    凤倾见他这副模样笑出了声,转身领着他们进了包厢。

    苏清欢挣扎着露出了个脑袋,又被沈颐摁了回去。

    苏清欢:“……”

    苏清欢真的很想说一句大可不必,他们相识许久。

    这下,连包厢里的白城都弯起了嘴角。

    凤倾也不再同他客套,径直道明来意:“听闻朝廷最近因户部那两个案子闹得不可开交,凤某有些好奇,着手查了查,最后找到了这个。”

    说完,他便将桌上的账本往前推了推,交给了沈颐。

    沈颐虽不信他是好奇才出手查探的,但还是拿过了账本,翻看了几页,眉头微皱:“为何要给我?”

    凤倾答得自然:“我留着又没用,不如交与将军,全当还了那日将军救下阿城的恩情。”

    江湖传言,风问楼小公子的话,十句中有八句是信不得的。

    今日得见,沈颐方才明白,江湖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随便查查,偿还恩情?谁信啊!

    沈颐觉得,这事恐怕就是他挑起来的,且到最后发现,他们不便出手将证据交上去,而后想起了他们似乎还欠着他份恩情。

    不如趁机将账本送给他,既解决了户部之事,还能借此还份恩情,两全其美之策,何乐而不为呢?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明面上,沈颐还是客客气气地同凤倾道了谢,并试探着问了句:“不知小公子此次来京,会留多久?”

    “若是留得久,待户部之事了结,沈某请小公子吃饭,聊表谢意?”

    凤倾:“……”

    不亏是苏三看上的人,心眼也忒多了些,他在帮他,他反而套他的话!

    凤倾皮笑肉不笑地反问:“沈将军觉得凤某会留多久?”

    沈颐了然地想,那大概会留到宋叔之事定案。

    不过,虽阵营不同,但好歹此刻的目的是相同的,沈颐也没有再追问,客客气气地一起吃了顿饭,然后将苏清欢送到了云斋,转头进了皇宫。

    紧随其后,凤倾也到了云斋,同齐七抱怨:“你不知道那沈颐,怕是得有八百个心眼!”

    给云婆婆帮完忙、上楼来寻他们的苏清欢恰好听到了这句话,推开门,面色略有些不善:“你的心眼,怕是得有一千。”

    凤倾哀怨了一声,继续同齐七抱怨:“你听,她还不乐意了!”

    苏清欢没再搭理他,端着盘刚做好的糕点放到白城桌前,道:“午时见白公子吃的不多,再吃点吧。”

    白城笑着同她道了声谢,先拿了块糕点递给凤倾,然后自己才开始吃。

    凤倾接过糕点咬了一口,还在幽怨:“午时那顿饭啊,吃的是个个心怀鬼胎!”

    沈颐也这么觉得,进宫后先同楚济讨了些吃的,方才将账本扔给了他,道:“今日那顿饭,是我自出生以来吃过的最难以下咽的饭。”

    他感慨了句:“风问楼的小公子,真是名不虚传啊!”

    楚济翻看着账本,眉头微皱:“朕查过了,不只是户部之事,还有礼部之事,其中都有风问楼的手笔。”

    如此说来,那凤倾还真的帮了他们大忙。

    沈颐放下了吃食,道:“如此一来,楚洵便再也掀不起来任何风浪了。”

    永安四年六月户部增收赋税、私吞粮饷两案结,夺户部尚书和左侍郎职位,秋后问斩,其族人流放西北,升原户部右侍郎为户部尚书,重新审查全国各地赋税情况。

    自此,崇仁王楚洵彻底倒台,再无力争夺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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