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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之行

    齐七也没有再放任沈颐继续颓废,他当即便修书一封,传给了凤倾,请他亲自前来齐门。

    齐少门主对自我的认知十分清晰,他不擅于开解旁人,再冒失地独自前去,很可能再次发生今日的情况,不如拉上凤倾一起。

    毕竟,江湖虽大,却没有凤小公子劝不动的人。

    凤倾在接到齐七传信的当日便起身前往了齐门,他与沈颐相处过一段时日,深知他对苏清欢的珍视,清楚他接受不了苏清欢的死讯。

    可即使他心中早有估算,也未曾料到沈颐的状态会差到如此程度。

    他站在小路的尽头,盯着墓碑前已然不成人样的沈颐,张了张双唇,许久方才发出声音,问出口:“齐七,你做了什么?”

    齐七尴尬地偏过头:“说了些不该说的。”

    凤倾震惊地看向齐七,大喊道:“他都这样了,你还刺激他!”

    “我说之前他不是这样的,”齐七有些心虚,但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两句:“而且我以为他知道。”

    凤倾不想理他,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折云扇别在腰间,夺过齐七手中的酒,走上前,在沈颐身旁坐下,将酒放在他身前,道:“喝两杯?”

    沈颐侧眸看了他一眼,而后摇了摇头。

    凤倾又说:“这可是苏三亲手酿的,整个齐门总共也没超过十坛。”

    沈颐愣了愣,他失落地看向酒坛,低语道:“原来她还会酿酒啊。”

    凤倾:“……”

    凤倾觉得,他自己可能不太行,所以他抬头,向跟上来的齐七寻求帮助。

    齐七此刻极其善解人意,道:“不是她亲手酿的,是祖父酿的,她在一旁给祖父帮忙。”

    沈颐抿了下唇,眸中的失落少了些许。

    见状,凤倾便伸手掀开了酒坛上的封布,端起酒坛,先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尽,而后开口,直奔主题:“你怪她吗?”

    齐七满目错愕地看向凤倾,有他这么劝人的吗?

    沈颐却摇了摇头,开口回了他:“不怪。”

    他扬了下嘴角,道:“离京前,她逼我签下了和离书,我当时并不想签,可更不想她为难,所以我签了。”

    “所以我想,她不想告诉我她体内余毒复发,也是因为,她更不想我为难。”

    “所以,你便自己为难自己?”凤倾侧眸看向他,说:“她留给你的是整个江湖,不是这块空地、这棵树,更不是你眼前这座墓。”

    “当年她帮我救下阿城后,我便时常跑来齐门看她。有一次,我来寻她时,她坐在她院内的那架秋千上,问我,江湖真的有话本中写得那般好吗?”

    “我深思熟虑一番后,回她说,江湖并不好,全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听完之后,她低下头同我说,她不信,若真那般不好,师兄怎会一直不回家?”

    齐七微讶,问凤倾:“欢儿还同你说过这话?”

    凤倾没理他。

    沈颐却好奇了起来:“师兄经常不在家中吗?”

    齐七无言以对。

    凤倾开口回了沈颐:“他不在,向黎也不在,留在齐门的是无双和君晓。”

    说到这里,凤倾顺道又问了齐七一嘴:“君晓呢?他不在门中吗?”

    君晓便是那个不让人省心的,齐七叹了口气,回凤倾:“欢儿死后跟着先生去了百毒谷,未曾出来过。”

    也是个让人头疼的,凤倾同样叹了口气,继续说:“苏三还说,她若身体康健,定要如她母亲、师兄一般,天南海北,四处走走,去快意江湖。”

    他抬手拍了下沈颐的肩,声音很轻:“沈颐,代她出去走走吧,代她去见见这江湖是否如话本中所描写的那般好。”

    齐七在旁补充道:“若不想四处走走,不如先去趟云秋堂,拜见拜见先生?”

    沈颐垂眸望着墓碑,过了许久,轻声应了句:“好。”

    既然决定了要代苏清欢出去走走,沈颐次日便起身离开了齐门。

    他并未先去云秋堂,而是先去了江南。他们相识于江南,她曾在那里生活多年,他想先去见见生养她的故乡。

    到了苏州后,他先去了苏府,这次他没有被苏清影拒之门外,她领着他去了苏清欢生活多年的小院。

    那里也有一棵梨树,树下却没有秋千,他便动手在树下搭了一架秋千。

    过了几日,苏生回来了,专门回来见他,他便又多留了几日。

    之后,他去了曾经救下她的山寨,那里彻底变了个模样,炊烟袅袅升起,孩童成群在山林间嬉闹,放眼望去,尽是人家。

    他摸了下颈前的玉坠,想,这江湖如她心中期望的那般好。

    他也未在那里久待,住了几日后便往西行,路上走走停停,出手救下过几个被追杀的江湖人。

    那人问他姓名,他沉默了许久,垂眸望着手中的破空和染霜,墨青色长袍被风吹起衣角,他回道:“齐门苏三的夫君。”

    西行的尽头是云秋堂,他在路上收到了齐七的传信,托他拜见先生之后去趟百毒谷,试试看能不能将在谷内闭关的君晓带回家。

    他便随着杜闻秋进了百毒谷,谷内长满药草,杜闻秋刚入谷就被人拉走了,他在住处四周转了转,在一个拐角处发现了身着蓝衣的少年。

    他走上前,少年察觉到他的靠近,抬眸看向他,眸中没有丝毫的光彩。

    他望着盘腿坐在巨石上的少年,问:“你是君晓?”

    少年愣怔了片刻。

    他扬起了嘴角,同他说:“我叫沈颐,是你师姐的夫君,来接你出谷。”

    那双满是死气的黑眸中闪过光彩,少年张了张双唇,他微微垂眸,看向沈颐手里的染霜剑,脸上露出笑意。

    他起身跳下巨石,跑到了他身边,乖巧地唤了句:“姐夫。”

    而后,少年便跟在了沈颐身边,他性子张扬,路见不平便要插手其中。

    因他在,这一路热闹了许多,也结识了许多人,其中有位名为莫知守的女子,手持白伞,自称修仙弟子。

    从她口中,他得知齐门源自东海无涯岛,亦属修仙门派。

    之后东疆的楚檠起兵反叛,彼时,他们正处于东疆的千机阁,他刚闯过了千机阁的守阁阵法,从阁主手里讨来一双剑,送给了君晓。

    他思索了许久,还是决定先去军营看看情况。

    莫知守知道他的决定后,便同他和君晓辞行,回了师门。在她走后,他与君晓便出发前往军营。

    一日,他守在火堆旁,望着天上的圆月,突然开口,问君晓:“修仙弟子当真许不得空诺?”

    君晓坐在枝头,回道:“对啊!”

    “那你师姐怎么不守诺言?”他垂眸望着篝火,轻声说:“她答应过要等我的。”

    少年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方才说:“师姐并不修仙,门中的修仙弟子,只有师兄和四师兄。”

    回答完他的问题,少年便缩回了交错的枝杈中,一言不发。

    沈颐沉默了许久,向后靠在了树干上,轻声说了句:“下来。”

    少年不说话,却又往里缩了缩,以行动表明拒绝。

    沈颐也没再强求,他看着火堆叹了口气,道:“向黎勤勉用功,沉着冷静,可你却偏学会了他爱往树上钻的坏毛病。”

    少年“哼”了一声,不服气地说:“四师兄说过,这叫与众不同。”

    他们到军营外时,有士兵认出了沈颐,派人去通知了沈轩与楚济。

    自当年离家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沈轩,他又长高了些,可性子却没有随着年岁的增长沉稳下来,见到他的身影,便提着錾金跑了过来。

    他停在沈颐面前,如过去那般唤了他声:“哥哥。”

    沈颐扬起嘴角,也如过去那般伸手拍了下他的脑袋。

    君晓歪头打量着沈轩,他看起来同他差不多大,性子也同他差不多,他想,他定也如他一般,是个好相处的人。

    之后,楚济也迎了出来,他看向沈颐笑了笑,道:“来了。”

    沈颐朝他点了点头,回了声:“嗯。”

    楚济曾同沈颐在西北一起打过仗,却未曾单独领过兵,是以,此次虽是他御驾亲征,但用兵之计,他多采取了卓然和沈轩的意见。

    沈轩此次的表现让楚济吃惊,他同沈颐夸了沈轩许多,最后感慨道:“有你当年的影子。”

    沈轩低下头,有点害羞地说:“凤大哥教过我这些。”

    君晓挑眉,极其自来熟地勾起沈轩的脖子,道:“我师姐也教过我很多。”

    沈轩迷茫地看向勾着自己脖子的君晓。

    沈颐又伸手拍了下君晓的脑袋,道:“老实点。”

    君晓松开沈轩的脖子,捂着脑袋应了沈颐一声。

    沈轩却凑到君晓身边,小声问:“你师姐是谁啊?”

    君晓扬了扬下巴,自豪道:“齐门苏三。”

    “那你定不如我厉害,”沈轩也扬了扬下巴,骄傲道:“凤大哥说过,苏三虽然与他齐名,但实际上并不如他。”

    君晓瞪了沈轩一眼,觉得自己之前片面了,虽然他看起来同他差不多,但定不如他好相处。

    沈颐听清了两人的对话,笑着插了句嘴:“他师姐是你嫂嫂。”

    沈轩顿时改了态度:“那你定比我厉害,凤大哥肯定比不上嫂嫂。”

    君晓便又觉得,沈轩看起来格外顺眼,定比他还要好相处。

    他又勾起了沈轩的脖子,小声同他说:“凤大哥定比不上师姐,但你肯定比我厉害。”

    他扫了眼沈颐,又压低了些声音:“我师姐虽然教了我许多,但我都没学。”

    沈颐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感慨道:“陛下,我们当年便如他们此时一般吧。”

    “你当年可不如小轩好相处,”楚济摇了下头,笑着问道:“苏清欢呢?”

    沈颐停下了脚步,晚风吹来,他望着远处落日的余晖,轻声回了楚济:“死了。”

    楚济也停下了脚步,他愣怔地看着沈颐,就这样过了许久,他抬手拍了下沈颐的肩,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在了前面。

    沈颐是为了帮楚济才来的东疆,却未曾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前来刺杀楚济的宋遥,他救下了她,又由着楚禾将人带回了盛京。

    宋遥离开的那日,天降大雪,他们曾一同淋过雪,那时她对他说,同淋雪,共白头。

    今生也曾同淋雪,勉可算作共白头。

    他望着漫天飞雪,突然就想回齐门了,他出来许久,还未曾回去同她说过,江湖确有话本中所写的那般好。

    楚檠并没有他预料中的那般难对付,是故,在战事虽未平但楚檠败局已定的情况下,他同楚济辞行,与君晓一道回了齐门。

    临别之时,君晓热情邀请沈轩一同前往齐门,被沈颐拍了下脑袋后又改口道:“等战事平定,你来齐门找我玩啊!”

    沈轩红了眼,他这次没有依依不舍,只是叮嘱沈颐:“哥哥,有时间回家看看爹吧。”

    沈颐也没有再拍沈轩的脑袋,他抱了下少年,轻声应了他句:“好。”

    既生了归心,他们便没在路上耽搁,直接回了齐门,却被向黎堵在了山脚下,又打了一架,只是这次向黎的对手并不是他,而是君晓。

    明明是一样的功法,在向黎和君晓身上,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现,沈颐望着被向黎打得到处躲的君晓,无奈地摇了下头。

    齐七却好像很满意,对向黎说了句:“可以了。”

    向黎便停下了手,君晓却不乐意了,他委屈地瞪了向黎一眼,而后不肯再同向黎说话,无论向黎怎么哄他,他都不理向黎。

    齐七则是夸了君晓一句:“有进步。”

    君晓弯起了眼角,得意道:“我最近可努力了!”

    沈颐的视线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思索许久,问齐七:“那剑术特殊?”

    “那才是真正的苏家双剑,”齐七点头应了他,道:“那套剑法,唯有小黎可练成。”

    说到此,齐七扫了君晓一眼,轻飘飘地说:“若是小五勤奋些,或许能练成。”

    君晓耷拉着脑袋,蹲在地上一言不发。

    沈颐微讶,问:“师兄都不会吗?”

    “我不会,”齐七肯定了他的问题:“我只会这套剑术的心法,即使我能双手持剑运用这套心法,但那并不是苏家双剑。”

    “苏家双剑,讲一个缘字,讲数世修行。”

    向黎凑上前,又去哄君晓,君晓抱着脑袋,仍不肯理他。

    沈颐望着他们笑了下,转身去了后山。

    空地上的梨花树仍盛开着,墓前落了一地的梨花花瓣,一阵风吹过,地上的花瓣飘起,枝头的花瓣飘落,交杂在一起,勉勉强强可看作飞雪。

    沈颐站在树下,站在纷飞的花瓣中,垂眸望着墓碑上的字,启唇说:“夫人,我回来了。”

    他弯起了眼角,轻笑道:“我去了江湖,它比话本中所描写的还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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