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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言破碎

    楚禾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顿了顿,又道:“据齐门所言,世子是于四月十六日自刎于齐门后山。”

    “怎么可能?”楚禾接连发出质问,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那个南征北战、无人可敌的沈颐怎么可能会去自刎?!”

    “他除了寿终正寝,便只可能死在战场上!”

    “或许是殉情,”江行微躬着身,缓缓说道:“沈颐死讯传出的同时,齐门少门主齐七向整个江湖宣称,齐门苏三,早已于永安五年十二月初三,病逝。”

    “你是说……”楚禾张了张双唇,喃喃两声:“齐门苏三便是与沈颐和离的那个苏家庶女苏清欢?”

    江行以沉默回复了他。

    楚禾轻揉额头,半阖上眼,沉声命令:“备车,我要去怀亲王府。”

    楚禾赶去怀亲王府的目的是同楚谦商议加派人手护楚济回京。

    因陈叙留在了东疆,故而现下楚济身边便只有沈轩、王越两人。而沈颐身亡的消息一旦传至军中,沈轩和王越必定会前往齐门。

    楚济却或许会因宋林英的缘故避而不去,想要夺楚济性命的人必定会抓住这个时机刺杀他,楚禾眉头微蹙,想,尤其是上次在东疆逃掉的那个刺客。

    他想得周全,可楚谦比他想得还要周全。

    楚禾赶至怀亲王府上,楚谦已全部安排妥当,见他姗姗来迟,还甚有闲心地打趣了他句:“能想到此处,想来还未将心思全放在你院中那位女子身上。”

    楚禾:“……”

    楚禾甚是无奈地唤了他声:“三哥。”

    楚谦瞥了他一眼,心情还算不错,便放过了他,道:“若是认定了,便带过来让我和你嫂子见见。”

    楚禾顿时羞红了耳根,他张了张双唇,想辩驳一声她还未应下他,可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宋遥的那声“好”,他说出口的,也变成了一声:“好。”

    他回来时,已日落月升,宋遥正坐在房顶上,托着下巴仰望着万里无云的夜空中那唯一的一轮弯月。

    楚禾唤了她声,她垂眸望向他,朝他招了招手,他便跃上了房顶,在她身侧坐下。

    宋遥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又回到了那轮弯月之上。

    楚禾学着她的模样,也注视起了那轮弯月。

    不知过了多久,小姑娘突然出了声,唤了他声:“江禾。”

    楚禾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仰望着月牙,薄唇微启,问他:“你要不要唤我小二儿?”

    她的声音很轻很低,散在夜风中,落在楚禾心中,勾起细微的痒。

    “这是我早逝的爹娘给我取的,他们说,这个名字好养活。”

    楚禾便呢喃着唤了她声:“小二儿?”

    小姑娘轻应了他声,微歪着脑袋,无声地弯起了眼角。

    楚禾好奇地问她:“那宋遥这个名字是?”

    “我姐姐取的,”宋遥的回复很简洁:“随她姓宋,单名一个遥字。”

    楚禾更加好奇了,追问道:“为何是遥字?”

    闻言,宋遥有片刻的晃神,似在追忆,甚至她的声音都有些缥缈:“姐姐说,思家之远,不可归,思家之遥,终将回。”

    她的视线终于落在了楚禾身上,眼神中亦有些许好奇:“你呢,为何是禾字?”

    “国之社稷,农为根本,”楚禾未有丝毫的犹豫,他迎着宋遥的视线,郑重地说出最后四字:“禾兴,国盛。”

    宋遥因这四字感到震撼,可这震撼转瞬即逝,她只呢喃着感慨了声:“当真是个好名字!”

    “可惜,不适合我这种胸无大志的人,”她的视线复又落在那轮弯月上,声音低缓:“我啊,只想有家人在侧,哪怕吃不饱穿不暖,也无所谓。”

    这话传入楚禾耳中,他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远在东疆时沈颐的那句话,他迟来地不安起来,莫名有些胆怯,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若是她知道沈颐已不在人世,又会如何?

    他张了张双唇,半晌,还是不敢将事实说出。

    夜风起,吹乱小姑娘耳边的碎发,她捋了下头发,再次提起白日的那个问题:“江禾,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我这个人,没有我姐姐的那份良善,也没学会她那份洒脱,甚至心无大义……”

    她顿了顿,总结道:“我明明只有执拗,和即便撞了南墙也绝不回头的偏激。”

    “这样的我,你究竟喜欢哪里呢?”

    而这次,楚禾没有逃避,他的回答直白赤诚。

    “哪里都很喜欢,”他说:“初相识的那份坚定,之后的果断决绝,故作坚强……”

    “和,”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宋遥的侧脸,最终如她那般,望向了那轮弯月。他面朝弯月大喊:“现在的这份坦诚!”

    喊声一遍又一遍地在院落上空回响着,直至消失。

    楚禾侧眸看向宋遥,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她的视线,陷入她那双清澈明眸之中。

    片刻后,宋遥率先移开了视线,复又托起了下巴,目光飘忽。

    楚禾望着她的侧脸,无声地扬起了嘴角,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她说:“情爱太伤人了,我不懂它,更不喜欢它的存在。”

    她的声音格外清晰,一字一字传入他耳中:“但,江大哥,我会尽力弄懂它,再给你明确的回复。”

    夜风再起,繁星之下,他们相伴同坐在房顶之上,皆注视着那轮弯月,彼此间,再无交谈。

    直至弦月欲落,肩上传来一道力道,楚禾侧眸望去,小姑娘轻阖着眼,薄唇微启着。

    他瞥了眼她另一侧的黑色布袋,伸手将人抱起、送到房间后,又回来拿起那布袋,将之送回到宋遥枕边。

    小姑娘规矩地平躺在床上,露出了楚禾未曾见过的安静乖巧的一面,他没忍住伸出了手,轻轻地触碰了下她的脸颊。

    可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触碰,小姑娘微微皱眉,偏了下身。

    惊得楚禾当即收回了手,屏气凝神,完全不敢呼吸。

    却只见她翻了个身,无意识地伸出手,摸索着抓住了黑色布袋的一角,眉眼展开,呓语了声:“哥哥。”

    楚禾微松了口气,目光落在她脸上,喃喃道:“阿遥,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声音中有些无奈,可在这之外,满是心甘情愿。

    蝉鸣声响彻夏夜,在日升月落中,渐渐地,浸微浸消,而后,秋日降临,楚济已至盛京城外。

    楚济进城的前一日,宋遥望着离鞘的辟星刀,在一场微雨中,明确了自己的心意。

    她念起了曾经那场大雨中,她躲掉的那只手中传来的暖意。

    她忆起了江南的那场骤雨中,他的那几声大喊,那些混在雨水中的眼泪,和昏睡前那熟悉的温暖怀抱。

    最后,她想起闹市走散,他轻拍她的肩膀,她的手落在他的脸上,掌心传来的呼吸感,和她自己的猛烈心跳声。

    腕间的两条白绸映入眼眶,她蓦地想起雁落城中,北离曾问过她,将来想要做什么。

    她那时想了许久,回他说,想一直留在哥哥身边,还想再见姐姐一面。

    可时过境迁,宋林英和北离相继离世,她守在北离棺木前,想她一定要杀了楚济。

    之后,若是还能保全性命,便回北漠,为北离守墓。

    可此刻,她虽仍想取楚济性命,但在那之后,她却不想重回北漠了。

    微雨初停,清新的空气弥漫在鼻尖,她望向窗外,无声地弯起了嘴角。

    盛京的景色很美,人也很好,若是报了仇,她想留下,由着那人带她东走西跑,听他唤她阿遥……

    她还想告诉他,她更喜欢听他唤她小二儿,这世上可以这般唤她的只剩三人,而他,成为了第四人。

    秋风拂过,手腕上的两条白绸随风而动,宋遥在那一刻突然有了答案,她也喜欢楚禾。

    她与他,应是心意相通的。

    辟星刀回鞘,她喃喃自语道:“哥哥,我好像懂你所说的情爱了。”

    可终还是不如不懂。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楚禾,可未曾想到,等来的却是血淋淋的真相。

    她在无意间,窃听到了那隐藏在积雪之下的秘密。

    彼时,江行正在书房内同楚禾议事,宋遥站在书房外,敲门的手还未落下,便听到了一声“皇兄”从楚禾口中说出。

    她的手臂僵在了空中,屋内的对话却仍在继续。

    楚禾:“是你同皇兄提及我与阿遥之事的?”

    江行:“属下不敢,是怀亲王殿下同陛下提及的。”

    楚禾的声音顿时染了丝忧愁:“阿遥还未回复我,我应以何身份带她去见皇兄?”

    片刻的静默后,江行低声缓缓提议道:“属下以为,王爷现下最应担心的是,如何同宋姑娘言明自己的真实身份。”

    宋遥只听到了这里,停在空中的手缓缓落下,轻触房门。

    脑海中只剩下他们对话中几个关键的字眼:皇兄、陛下、王爷、真实身份,不停地回响,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宋遥并不聪明,却也不算蠢笨,这几个字已足够让她猜出他的真实身份。

    她虽远在北漠,却也曾听闻楚济有一幼弟,名楚禾,自幼养在江太后膝下,由楚济亲自教导,深受其疼爱。

    江禾江禾、母亲的姓,自己的名,虽是个假名,但取得也还算真心。

    嘴角微扬,勾起一抹讽刺的笑,眸中的期许被冰霜取代,她猛地用力,推开了房门。

    门内两人皆望向她。

    江行下意识想要躲起来,可刚抬起脚,却又默默放下了。

    眼下,已经没有避开她的必要了。

    他朝宋遥躬了躬身,转身离开书房。

    房门被他轻轻关上,屋内只剩他们两人。

    楚禾呆站在书桌后,无措地望着伫立在原地不语的宋遥。

    她微垂着头,他看不清她的神色,也不知应如何开口。

    良久,小姑娘抬起头,看向楚禾,眸中的冰霜已经消散,嘴角似扬非扬。

    “江禾、不对,”她顿了顿,笑了声,问他:“我是不是应唤你楚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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