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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京待嫁

    北离的求和书送出的前一日,沈颐特地去寻了宋林英,她随意地坐在地上,瞧着几步外练剑的宋遥,见他来,还挪了下屁股。

    沈颐在她身旁坐下,如她那般盯着宋遥练了会剑,方才启唇问她:“真的要嫁给北离?”

    “要嫁啊,”宋林英歪头看了他一眼,坦坦荡荡地承认道:“沈颐,我喜欢他。”

    “除夕那日,他拿着那张纸单膝跪在我面前时,我确实答应的有点冲动。”

    她笑了下,轻声继续道:“可回来之后,我真的想了很多,我和他的身份,相识的经过,以及将来的去向……”

    “想到最后,我问我自己,想不想嫁给他,”她微微仰头,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半眯着眼,说出的声音更轻了些:“想的。”

    沈颐侧眸看着她,许久,他微垂着头,低声道:“不该让你跟小二儿出城的。”

    宋林英抬起手肘撞了他一下,笑道:“你不也说我该嫁人了吗?怎么,现在舍不得我了?”

    “林英,我其实不想你嫁他,”沈颐抿了下唇,缓缓道:“你若嫁他,非议太多。”

    略带疑问语气的一声“嗯”从耳边响起,他抬眸望去,宋林英正歪头看着他,脸上满是笑意。

    他忽然就没了那么多的顾虑,启唇同她说:“可你若真心想嫁,那便嫁吧。”

    元成十八年夏初,宋修收到了楚皇关于北漠求和书的回复以及传宋林英入京待嫁的旨意,却未对他辞官请离之事做出答复。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桌上传宋林英入京待嫁的圣旨,无力地勾了下嘴角,低声道:“驰骋沙场十多年,时至今日才彻悟,我,果然只适合做个江湖人。”

    “别多想。”沈杰面色如常地拍了下他的肩,又宽慰了他几句,离开去寻沈颐。

    沈颐最近沉迷于修习剑术,沈杰寻到他时,他正在练剑。沈杰朝他招了招手,少年扫了他一眼,又继续练剑,沈杰只得张口喊了他几声。

    少年渐渐皱起了眉,见沈杰又喊了几声,不甘不愿地收起剑,跑到他身边问了声:“怎么了?”

    沈杰命令道:“你与阿英一道回京。”

    沈颐拒绝道:“我不回去。”

    沈杰盯了他一会,又说:“没跟你商量,回去收拾东西。”

    沈颐偏着头,仍十分硬气地拒绝道:“林英入京是为嫁人,我回去干嘛?”

    沈杰挑了下眉,试探着回道:“娶她?”

    少年抬眸看向沈杰,面无表情地喊了声:“爹。”

    沈杰还是有点不死心,劝道:“阿英多好的姑娘啊,能嫁给你是你的福气,你怎么还不愿意呢?”

    少年冷着脸反问他:“天下好姑娘多的是,您怎么偏娶了我娘?”

    “没大没小。”沈杰翻了个白眼,又抬手打了他一下,方才消了些火气。

    他径直坐在地上,又朝沈颐招了下手。沈颐不清楚他的意图,但还是老实地坐在他身边。

    沈杰叹了口气,说:“陛下传旨让林英入京待嫁,却只字未提要将她嫁与谁。”

    沈颐咬着唇,渐渐皱起眉。

    沈杰本不愿同沈颐提这些旧事,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将话说清,方能护得住宋林英。

    “你宋叔身份特殊,当初是被我硬拉来参军的,也是我将他推到了元帅的位置上。若非我也在西北,陛下可不会让他当十几年的元帅。”

    “他本就防着宋修,怎么可能会允阿英嫁给北离?”

    他又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原以为,有我那封信在,陛下兴许能允下这桩婚事。可今日瞧来,那封信只起了反作用。”

    “爹,我没太听懂,”沈颐揉了下脑袋,问:“什么反作用?”

    沈杰缓缓道:“阿英身为宋修独女,陛下一直记挂着她的婚事,他原以为你会娶她,可我那封信让他知道,你不会娶阿英,他会另为阿英赐下桩婚事。”

    他又给了沈颐一个白眼,难得地啰嗦了起来,说:“阿英那么好的姑娘,又与你青梅竹马,你怎么就没看上呢?”

    沈颐抿了下唇,这次没有回怼回去。

    “你连阿英都瞧不上,还能瞧得上谁?”沈杰瞥了他一眼,又试探着问了句:“怎么,打算孤独终老啊?”

    沈颐张了张双唇,终没忍住回了句:“我拿她当亲妹妹。”

    “那又怎样?”沈杰眉梢微扬,口若悬河地说个不停:“想当初,我还拿你娘当亲妹妹呢,最后不还是娶了她?又不是……”

    沈颐揪着耳朵听了会,最终还是选择开口打断他。他问:“陛下会将林英许给谁?”

    沈杰突然沉默了下来,许久方才说道:“应该是太子。”

    沈颐下意识反驳道:“太子不是有婚约吗?”

    沈杰瞧了眼沈颐那副少见多怪的模样,反问他:“陛下允了吗?赐婚了吗?”

    沈颐:“……”

    沈杰难得地对沈颐有了丝不满意,说:“回京后你也别闲着,去结交些世家子弟,了解下朝局,分析下利弊,多跟太子学学,别一天天的只想着打仗。”

    “仗打的再好,你最后不还得回去?”

    沈颐抬眸看向沈杰,沈杰瞪了回去,少年只好低下头,张了张双唇,半晌应了声:“哦。”

    沈杰望着他这副难得乖顺的模样,笑了下,叮嘱道:“陛下尚未下旨赐婚前,别跟任何人提这件事。”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也别跟你娘说,她身体不好,让她少操点心。”

    临去盛京之前,宋林英特将宋遥送去了北离那里,而后随沈颐一起,入京,待嫁。

    他们到盛京之时,已是六月份。

    楚济一早侯在城门口,见他们远远驾马而来,最终停在他身前,他望着马背上的那个一袭戎装的姑娘,无声地扬起了嘴角。

    小姑娘翻身下马,朝他躬身抱拳,恭敬道:“见过太子。”

    楚济笑弯了眼,打趣她说:“怎么?几月不见,宋将军居然学会守规矩了?”

    宋林英半躬着身子翻了个白眼,她抬头看了眼城门的守卫,见无人注意她,才悄悄的站直了身子。

    小姑娘抬手指了指沈颐,同楚济抱怨道:“这位沈大将军念了我一路,让我到盛京后务必要守规矩!”

    她回头朝沈颐吐了下舌头,说:“为了让我耳根清净些,我决定先听他的,入京后尽量循规蹈矩些!”

    沈颐没理她,他也对楚济抱了下拳,唤道:“太子。”

    宋林英初入盛京,对哪里都很好奇,她边进城边感慨道:“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来盛京呢!”

    她抬起手肘戳了下陈叙,问:“陈叙,盛京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陈叙下意识想回她,却在看到楚济不善的面色后闭上了嘴,他挪了两步,拉开与宋林英的距离,道:“你问太子吧,他比我更清楚。”

    宋林英侧眸看了眼楚济,又往陈叙身边凑了凑,小声问:“不太合适吧?”

    楚济停下,转头看向她,直白地反问她:“哪里不合适?”

    “这里可是盛京,”宋林英张口回了他,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可是太子!我跟你套近乎,让别人看到不合适!”

    楚济指了指陈叙,凝眉问:“那你跟他套近乎就合适了?”

    “合适……”

    一脸理所当然的小姑娘在察觉到楚济越来越青的脸色后硬是把最后一个“啊”字咽回了肚子里。

    她犹豫地看了眼沈颐,小声补上了自己的未尽之言:“毕竟我俩都是跟班嘛!”

    陈叙默默地又挪了两步,在心底松了口气。

    楚济火气微消,又问:“你是谁跟班啊?”

    宋林英回话的语气更加理所当然了些,她抬手指了指沈颐,道:“沈颐啊。”

    刚消的火气又冒了起来,且越烧越旺,楚济无声地咬着牙,突然很想把沈颐撵回西北。

    沈颐看着楚济越来越差的脸色压了下嘴角,心想着这么久还没找对情敌,活该他追不到人。

    “走了,林英,”他往前快走了两步,招呼了声宋林英,道:“我娘还在家里等着。”

    楚济自然不肯走,硬是跟着他们去了武忠王府,武忠王妃见到他愣了一瞬,而后方才招呼着他们进了王府。

    七岁的沈轩怯生生地躲在王妃身边,时不时的偷看沈颐几眼,沈颐正在回王妃的话,没注意到他,倒是宋林英,自同王妃打过招呼后便一直留意着他。

    男孩注意到她的视线,又往王妃身后躲了躲。

    宋林英翘了下嘴角,她抬手拍了下沈颐,道:“沈颐,那小孩一直在看你。”

    沈颐顺着宋林英的视线望去,唤了声:“沈轩?”

    男孩露出脑袋点了下头,又缩了回去。

    “光顾着跟你叙旧了,”王妃懊恼地拍了下脑袋,拉出身边的男孩,笑道:“小轩可一早就守在门前等你回来,还怕你不喜欢他。”

    男孩低着头,双手勾在一起,小声唤了句:“哥哥。”

    沈颐抬手摸了下他的脑袋,又蹲下身将他抱起,转头继续同王妃说起边关旧事。

    因着楚济在,王妃只问了他们些家常便想带他们去正厅,却被沈颐拦下,让她先领宋林英去看看房间。

    王妃略有些为难地看了眼楚济,沈颐便也看向了楚济,眼神中充满了嫌弃。

    楚济对此视而不见,笑着同王妃说了句:“无妨,一起去吧。”

    女子的闺房哪是旁人可以随便去的?

    王妃更为难了,偏除了她之外无人在意,宋林英当即便要拉着王妃去瞧她的房间,沈颐也没拦楚济一句,王妃只好领着众人去了为宋林英准备好的小院。

    王妃早已吩咐人备好了膳食,看过之后便招呼着众人一起去用膳,却被沈颐拉走,留下宋林英和楚济独处。

    王妃三步一回头,看了看自己儿子,又扫了几眼同样被沈颐招呼来的陈叙,微抿着双唇。

    沈颐自是知道王妃在担心什么,却也不好多说,只道:“娘,你信我。”

    宋林英望着先行离开的沈颐,渐渐眯起眼,直到人消失在视线内,她方才抬眸,看向同样被沈颐留下的楚济,问:“太子有话要同我说?”

    楚济正在斟酌措辞,猝不及防地被她问了这么一句,下意识反问了句:“你怎么知道?”

    “我又不傻,”宋林英笑了下,道:“沈颐此举,明显是为了让你我有机会独处。”

    楚济抿了下唇,也不再斟酌措辞了,直白道:“阿英,你放心,我知你定不愿嫁与北离,我不会让父皇赐婚的。”

    宋林英眨了下眼,略有些迷茫,反问他:“我愿意啊,若不是为嫁他,我跑来盛京干嘛?”

    楚济愣住,他盯着宋林英,喃喃地问:“你愿意嫁给北离?”

    “为何不愿?”宋林英呆呆地看着楚济,说:“我喜欢他,不嫁他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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