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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灵散忘川

    无双初生灵识之时,那位将她锻造出来的老头激动地大哭了一场。她感知到即将落到她刀鞘上的鼻涕,离鞘以刀柄敲了下老头的脑袋。

    老头忙擦掉脸上的鼻涕和眼泪,捧着她说:“走,我带你出去瞧瞧。”

    他们一同瞧遍了千机阁上下,最终停在了守阁大阵前。

    阁主催促老头将无双放入阵中封存,老头犹豫半天,不肯上前。无双感知着这一切,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到最后,老头带她离阁,外出寻主。无双躲在刀鞘里,悄悄感知着千机阁外的一切,难得地觉得这老头还算懂她。

    老头一辈子没离开过千机阁,除了锻造兵器,基本什么都不会,连辨别方向都不会!

    他捧着张地图,指着南戎所在跟无双说要带她去那里寻主,可到最后,他们却到了盛京。

    他望着城门上的“盛京”二字,紧皱起眉头,又低头翻看起地图,半天猛地拍了下脑袋,说:“糟糕,无双,咱们方向走反了!”

    无双:“……”

    无双不是很想理他。

    老头又收起地图,笑呵呵地同她说:“不过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倒也无妨!”

    这话倒也在理,无双沉默半晌,微微离鞘,应了他。

    他们就这样一路从东迷路到西,又从南迷路到西,而后,老头收了位徒弟,专门为他们领路。

    领到最后,老头拍了下刀鞘,说:“无双啊,我瞧着我这小徒弟便不错,你不如就择他为主吧?”

    无双:“……”

    她再次离鞘,敲了老头脑袋两下!

    老头捂着脑袋,喊道:“不择就不择,打人作甚!你这柄破刀,还不如不炼你出来了!”

    无双:“!!!”

    居然敢说她是破刀,无双被气得又敲了他两下,而后回鞘,彻底不再理他。

    老头忙哄道:“好好好,是我错了,无双,你莫要同我一个老头子一般见识。”

    无双还是不理他。

    小徒弟望着他们,无声地笑弯了眼。

    那段时日过得甚是欢快,直到他们南下途中遇到位少年。

    无双离鞘,拍了下老头的胳膊,而后以刀尖指向少年。

    老头当即明白她的意思,拿起无双跑到少年身前,说:“少年,我见你骨骼精奇、天赋异禀,必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刀奇才!”

    “巧了,我这里刚好有柄好刀……”

    说着,他便将无双递上前,要送给少年,却被少年抬手拒绝。他笑了笑,躬身朝老头行礼,道:“谢过前辈好意,只,晚辈习剑。”

    老头:“……”

    老头这才注意到他腰侧佩戴着柄长剑,他犹豫了瞬,还是选择再次将无双递上前,说:“剑有什么好习的,习剑作甚!”

    “放眼江湖,十个人中必有八个是习剑的,招式千篇一律,不如此刻起改练刀,独树一帜!”

    大抵是未曾见过这般强硬送刀的人,少年有一瞬的呆愣,随即被他身侧的黑衣少年拉到一旁。

    黑衣少年讨好道:“哇,习刀这么好的吗?不如前辈将这刀送我?”

    老头打量了他两眼,又望了望手中的无双,摇头拒绝道:“你不行。”

    黑衣少年:“怎么?前辈莫非是瞧不上我?”

    “我倒是瞧得上,只……”老头顿了瞬,摊手道:“可这刀未瞧上你啊!”

    “少年啊,你虽然骨骼也算精奇,天赋也算异禀,只可惜,还是练剑更适合你些!”

    黑衣少年大笑出声,朝被他拉到一旁的少年喊道:“大哥,这位前辈说我适合练剑!”

    少年捂住耳朵,微蹙起眉,低唤了声:“阿尘。”

    下一瞬,一柄长剑抵上黑衣少年的脖颈,黑衣少年闭上嘴,默默后退两步,嬉笑道:“阿尘你先将剑收起来,我只是同前辈开个玩笑!”

    白衣少年收起长剑,面无表情地启唇:“莫要胡闹。”

    黑衣少年笑应了两声,随即抬手,数柄柳叶刀飞起,漂浮在半空之中,他面色微冷,道:“前辈,我三人中,唯我习刀。”

    老头:“……”

    小徒弟盯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老头,只觉他此刻活像个被人当面拆穿骗术的江湖骗子,忙上前拉走老头,逃命似的跑到无人处。

    老人盘腿坐在地上,无双刀被他平放在身前,脸上,是小徒弟难得一见的正经。

    小徒弟顿时也正经起来,上前跪坐在老头身后。

    “乱世奇人出。”老头道:“百年之前,天下大乱,有奇人持非殇剑现世,助楚氏建国,后许下空诺,另立一派,守西南边境。”

    “无双,你择那人,是位有剑之主,剑名非殇,乃千机阁曾经的镇阁之宝。”

    “如此,你可还要继续择他为主?”

    良久的沉默之后,无双刀刀身轻轻颤动了下。

    老头轻叹了声,拿起无双刀,喃喃道:“那从此刻起,我们就缠着他吧,缠到他收下你。”

    他们一路缠着那少年到了齐门,到少年拔出非殇剑、非殇剑剑灵将他们驱赶出山门。

    小徒弟站在山脚下,问老头:“师父,我们现在要去哪?”

    “哪?”老头握紧无双刀,声音坚定:“哪都不去,就守在这!我倒想知道,我的无双,究竟哪里比不上那柄破非殇!”

    可直到齐门大战,非殇剑听从少年之令、护住齐门,无双刀以身挡下少年死劫、刀碎灵散,老头仍未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也不再执着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了,他捡回无双刀刀身碎片,重回千机阁,试图找回那个没大没小、会敲他脑袋的刀灵。

    无双再有意识之时,已身处南海桃林之中。白发婆婆平躺在藤椅之上,见她出现,惊得险些摔了水中的茶杯。

    她起身,抬手覆上无双的脑袋,窥探她的过往,喃喃道:“怪不得刀身已碎,刀灵却仍存,还能寻到老身这里。”

    她伸出拇指,点了下刀灵的眉心,轻笑了声:“你倒是,让一个了不得的存在欠了你段因果呢!”

    “此次,便允你再入人世,去了却这段因果吧!”

    这声之后,无双再次失去了意识。与此同时,千机阁内,落华刀成。

    无双再睁眼时,已忘却前尘,降生人间,化名顾落,父母恩爱,有一幼弟,一家四口,居于西北,生活还算富裕。

    直至战乱降临,毁了他们原本的生活,他们一家被迫南下逃荒。

    她被父亲丢弃、被母亲无视、被人贩子拐走、被嫌弃哭声聒噪、被灌下哑药……而后,再至西南,遇到领苏清欢来挑选侍女的齐七。

    她下意识地走向他,却因体力不支跌倒在地,被他和苏清欢护在身后,再得无双之名。

    被齐七背在背上时,无双意识模糊地想,他腰间那柄长剑可真碍眼。

    她无意识地环住齐七的脖颈,试图向那柄剑宣示主权,那柄剑没有理她,只无声地传了些灵气给她。

    小姑娘得意地轻笑起来,想向那柄剑炫耀,瞧,他终究还是我的了吧!还想同一个不记得模样的老头说,你看,我这次没有被他拒绝哦!

    光阴流转,她这一世到了尽头,再回到那位白发婆婆身前,忆起所有。

    婆婆问她:“小刀灵,这一世,可圆满了?”

    她想了想,朝婆婆点了点头,半晌,又摇了摇头。

    婆婆轻啧了声,道:“小刀灵,你这有点贪心了呀!”

    无双瑟缩了下,还未开口解释,便听到婆婆又说:“罢了罢了,便再允你贪心一点。”

    她贪心地等到了齐瑛和齐欢再至黄泉,见到前者与楚怀共入天界,后者同沈颐留守黄泉,而后,又至白发婆婆身前。

    婆婆问她:“现下,可满足了?”

    她笑着点了点头,朝婆婆躬身行礼,道:“无双谢过大人成全。”

    孟婆抬手,再一次轻触她眉心,她双脚离地,飘向忘川之上,灵体彻底消散。

    落华再碎,刀身化为碎屑,散于一阵清风之中。

    至此,人间再无一柄名为无双的灵刀存在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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