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左溪第二天就要拜别。

    冯曜直接抱住她的腿说不行，嗷嗷大哭喊师父，左溪很无奈说你我并无师徒之缘，冯曜是不管的，死死抓住这根稻草，不、大木头雕的菩萨像，不肯松手。

    左溪对冯道士解释说自己没想和他抢徒弟，真的没有。

    冯道士用拂尘抽冯曜：“死小子没大没小的！龙虎山的道长是这么拜的吗？快给我跪好磕头！”

    到底是年纪大的没皮没脸见识多。

    冯曜跪好就要磕头，死活低不下去，抬起头。

    一根手指托着冯曜的肩膀，左溪面色复杂地看着他，那双薄唇道：“不必如此——”

    眼波流转，是冯曜不懂的情绪。

    冯曜的心沉下去，左溪愿意庇护他，愿意包容他，怎么不肯收他作徒弟？前世不还是想要收他的？

    左溪说：“拜师礼是要当师祖的面拜的，先略过吧，等到了镇子上，敬了茶就算。”

    冯道士很高兴，揉冯曜的脑袋：“你小子！真会挑师父！”

    冯曜应着，看左溪，左溪没看他，在思索，眉间有一种细细的哀愁。

    方向一样，三人就一块儿走了，冯道士是三教九流的野道士，左溪是出身天师府的正一高徒，二人的云游是不一样的，左溪在巷子头摆张桌子，支了道士下山的牌子，就能给人看病抓方子，是个坤道，还能给人接生，洗干净手上的血握住笔也能写字。

    年头苦，没钱，馒头都是糠的，接生那家给了鸡蛋和糖水，请左溪给孩子取名字，左溪算了八字取了个冰字，孩子命在寒冬，犯火，左溪还能笑盈盈道是冰雪聪明的意思，把鸡蛋给了冯曜，说：“你吃吧，长身体呢。”

    吃了好久野菜的冯曜咽口水。

    茶叶不是左溪买的，冯曜替她代笔，赚了几文钱，去茶摊买了一杯最好的谷雨茶，但也不算好茶，小心地端到左溪面前，挑眉看左溪的表情，还是那种犹豫的神情。

    冯曜的心猛地一跳。

    玄妙真人算术占卜天下一绝，不会……不会算不到自己的克星。

    一个杀死自己的弟子、学生，她到底是何种心境教他行炁？听他喊老师的？

    冯曜都要收回手了，左溪接过那杯茶，吹了，饮下，对坐在一旁的冯道士说：“这本该是您的弟子，也是您的儿子，而今做了我的弟子，便斗胆向道友讨一个为这孩子取道号的资格，您是长者，又是养父、恩师，您若是有好名字，我也就不献丑了。”

    冯道士很乐呵，说道友说了算，这孩子算是你的弟子了。

    左溪把茶杯放下，坐在椅子上，垂眸与跪在地上的冯曜对视，沉吟片刻，道：“诚人。”

    冯曜的心被压了一块石头一样往下沉。

    “诚，实，世间诡谲，待人可以不实，待己必须得诚，人，万物灵长，挺胸抬头，脚踏实地。”

    冯道士说是好名字。

    冯曜深深吸了口气，再吐出去，深深地弯下腰：“诚人见过师父。”

    左溪应了。

    冯曜睁大眼睛，她知道，她知道，她知道！她知道了还敢把他收了当弟子！她兴许不知道诚人的意思，但是这个道号确实再适合冯曜不过了！

    冯曜，汗流浃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