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冯道士问左溪往北去哪里。

    “去东北，拜访一个人。”

    但是左溪停在河北了，让冯曜和冯道士留下，说法是冯曜还太弱，她得去探路，冯道士留下了，冯曜想跟去，被左溪摁着了。

    “冯道友天寿将至，让他安稳些吧。”

    冯曜还是要仰视她的年纪，顺从地点点头。

    左溪离开了一阵子，坐火车往来，也是要好几个月，等回来的时候，冯道士天命不多了，颤颤巍巍地抓着左溪的手说了很多，左溪面容慈悲，点头道我在，我在听。

    当初也不过半年的同行，现在已经快一年了，脱离了那种小孩子的固执和不屑，从一个成年人的角度看，左溪不会教他怎么生存，左溪会帮他生存，她是好人家养大的好人，知书达礼，也知道什么是苦楚，再不堪的场面她都能笑着面对。

    他以前除了觉得这笑清浅好看之外没别的体会。

    现在却看到了一股苍老带来的和蔼。

    她就像个不肯沉底的泥菩萨。

    无根生总能把她摁在水里搅一搅化开。

    冯道士快死了，哭着说：“冯曜苦啊，生来在死人里，身上一点人气都没有，他这样的不像人，做不了人可怎么活？”

    左溪拍老人的手：“我在呢。”

    “诚人，诚人好啊，做个人，做个人……”

    左溪说：“我护着他，我护着他的。”

    冯道士把那口气吐出来，去了。

    左溪安静了好一会儿，念经超度，低眉慈母的样子像救苦救难的神女，念完，她起身，卷了袖子给冯曜擦眼泪。

    冯曜这才发现自己看着冯道士的尸体哭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

    左溪却说：“还能痛一痛，还能哭一哭，挺好的。”

    冯曜再也不忍了，在左溪怀里哭了个痛快，左溪只是受着，拍着冯曜的脑袋，眼眸平静，大抵上了年纪都这样吧，见不得小孩子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