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唐炳文第一次见到左玄妙的时候，她还不是左玄妙，只是个和死了只差一具行尸走肉的女鬼。他第一次出任务，是个全性的人，贪财好色糟蹋了别人家姑娘，姑娘受不住流言蜚语，一根麻绳吊在了房梁上，母亲一口气没上来，跟着去了，父亲掏光了积蓄要唐门把人凌迟了。

    唐炳文坐在一旁和师父听那个人渣吹嘘自己的“功绩”，平静地喝下茶水。

    忽然就没声音了，一个清冷的声音说：“给我来坛酒，一间上房。”

    是个十二三的少女，可能小他一两岁的样子，身上的料子是好的，但是有些泥土，披头散发，光着两只脚，佝偻着腰，低着脑袋，外面在下雨，她浑身湿透了，好像从水里爬出来复仇的女鬼，点点泥水往下掉。

    “客官，”店家兴许是个见过场面的，“您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女鬼歪头。

    “这里是鹰潭，离龙虎山天师府不远的。”

    女鬼冷冷开口：“我是活人，没见过从马上掉下来的活人吗？”

    门外马声嘶嘶。

    店家急忙拍自己的嘴，道歉，让小二去准备热水和热酒，女鬼丢下一块银子，慢吞吞上楼，泥巴的脚印一下一个。

    唐炳文听见几个人渣说这丫头身段不错。

    “不要命了，这可是天师府的地界？”

    “消失个小丫头，没人知道的。”

    唐炳文慢条斯理地吃着一条鱼，呼吸没有半点乱的，只是食指关节有些用力的泛白。

    女鬼坐在窗边端着酒杯吃酒，越过雨色夜色看龙虎山，眼睛像是死了一样没有波动，唐炳文站在雨里看她，女鬼的动作是优雅的，是受过教养的人家，赤足踏窗，灯火明亮，照得她的脚腕子泛光一样白。

    女鬼把灯吹了，没关窗户。

    那几个人渣往女鬼的房间吹烟，唐炳文思量一打三的成功率，还没算好身子就从女鬼没关的窗户钻进去了，这不是个合格的杀手，可是人总是会有一些上头的时候。

    女鬼会是谁家的女儿吗？谁家的姊妹吗？会有人为她哭吗？

    身体快过脑子，

    刀光快过反应，清亮的刀身映出一双冰冷的眼睛，“铛——”唐炳文的倒撞上了铜座的灯台，天空劈下一道雷电，照亮他惊讶的表情和女鬼冷漠的目光，粘稠的红在地上流淌着，濡湿了唐炳文的鞋底和女鬼的脚面。

    女鬼的目光几分松动，是认出他是谁的样子，后退几步。

    夜色里，苍白、淡薄的身影，像个鬼魅。

    女鬼推开门，离开了房间。

    唐炳文点了灯，地上只剩下三摊还活着的肉，血流满了地板，鲜红的脚印出了门去……女鬼折回来了，歪头说：“你收拾。”

    “……”唐炳文看看一片狼藉，看女鬼，女鬼已经不见了，他走到窗户边，看到一个晃晃荡荡在雨中的影子。

    唐炳文轻手轻脚擦了一夜地板楼梯，伪造客人提前离开的证据，带着几坨肉去述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