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5
小张惊诧地抬起头来，好笑道：“组长你就别瞎猜了，怎么可能呢？我们这都多少年的伙伴了，你到现在还在怀疑这个呢？只能说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透露也是必然的。”
黄远的怒火哪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平息的，小张又接着说道：“哎呀组长你就放宽了心吧，咱们可是有zun这张王牌的，天然优势！他们N社能比得过？”
这一点倒是终于安慰到黄远的点上去了。
他原本震怒的心情平复了许多，惆怅的目光望向林应准。
却一眼看穿他在走神。
突然，林应准站了起来，直接推开椅子往外跑。黄远厉声喝住他：“林应准！开会呢！你干什么？！”
林应准愣了愣，回头茫然地瞧一眼黄远，然后再度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
黄远在后面气得几乎快休克。
小张连忙扶着黄远坐了下来，虽然知道此刻哪些话不该说，但还是忍不住感慨：“完了组长，原本想让zun使美人计的，没想到他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黄远现在哪还想谈这个，就只想一股脑把他体内这股无名之火给全部发泄出去，采访目录被他从桌子这头甩到桌子那头，“天天有林应准有林应准的，那我要你们俩干什么？！我让你们俩查吴天南你们俩现在是什么进度？就你们俩这效率这工作水平还想报黄金段新闻？！到现在直播碰到突发情况还要小屏提示，脑子里一点东西不装！！”
小张讪讪把头埋下去，腿也不抖了，嘴也不笑了，一副半死不活的样。琳子倒是淡定得多，静静听着黄远的训。
“天天就把那个心思放在怎么让自己上镜好看一点，专业知识是一点不记！是，主播好看确实有利于提高收视率，那堂堂GAL主播也不能就只有脸能看吧？！人是来看新闻的，不是来刷短视频的！”
黄远这边的火焰越烧越盛，林应准那边的情绪也是越来越涨，油门几乎被他踩到底，一路狂飙。
回到家，沈芷拿着个拖把，一脸震惊地看向他，“你怎么现在这个时间点回来了？”
林应准盯着她在自然日光下，终于有了一点点肉的脸。
天气还是热得难熬，林应准满身的汗在打开门的一瞬就被迎面吹来的凉气凉了个彻底。那种冷气并不浮于表面，它一路缠绕、裹挟，将林应准团团包围，再慢慢往他内心逼进。
心像是冰窖。
“你……”
林应准没听她说完的话，几步上前抱住了她，中间还阻着个拖把。
沈芷手懵懵地抬起，拍了拍他的后背，“怎么了？”
林应准声音闷闷的：“我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接？”
沈芷望了望沙发那边的手机，“你又给我打电话啦？不好意思啊，我在厕所洗拖把，不太会弄，折腾比较久，应该是没有听到。”
林应准呼吸缓了下来，径直走到沙发那处，打开她手机，把Q站给删了。沈芷一头雾水地瞧着他的动作，试探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打电话给我是干嘛啊？”
林应准摇了摇头，还是不放心，直接把她的手机揣自己口袋里，“没什么，我有点事，借一下你的手机，你在家里……”他突然想起她看电视可能也会看到新闻，一时词穷。
沈芷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眼睛睁得圆圆地盯着他，“到底怎么了啊？”
空气沉默下来，难捱的沉默。
林应准思绪乱得根本理不清，他不知道该如何和沈芷解释，不知道现在这个状况应该怎么办。
“盛准？盛准？”沈芷手朝他面前挥着，指了指他口袋里的手机，“是你的手机在响吧？从刚才一直响到现在，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啊？”
林应准手无意识地伸进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茫然地望着上面不断弹出来的新消息。他的眼神漂浮在那上面，表情一片空白。
沈芷脸上的笑渐渐有些僵住了，他这个模样实在是太不寻常了，她不禁惶恐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你的工作遇到问题了吗？”
林应准连眨了好几下眼，抬头颠三倒四地说道：“家里网欠费了，电视也看不起来了，接下来几天你可能都只能看书了，手机也不能玩了。”
沈芷缓慢地点一下头，试图提醒他：“我知道的，你下午发短信和我说过了。”
林应准神情茫然了片刻，晃神道：“说过了吗？哦说过了啊，哈哈哈哈……”
他突兀地笑起来，好像真的觉得这件事很好笑，但他的笑声又是那么的干，没有一点真情实意的意味。
沈芷担忧地开口：“你到底……”
她话音未落，旁边骤然出现一个身影——是N社的那位男记者。
“砰”的一声，沈芷手中的拖把掉落在地板上，砸出清脆的声音。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林应准已经大步上前，将男人推出门外。
男人没有防备，被林应准推得踉踉跄跄，嘴上却仍然不饶人：“我去，我就说呢，之前觉得你眼熟，人果然在你这啊？”
随着一声关门的巨响，男人的咆哮被隔绝在外。林应准匆匆走回来，心神不定地安慰着她：“没事了，没事了，我把他赶出来去了，你放心……”
这次是沈芷打断他：“盛准，我没事，你放心。”
她声音缓缓的，面目坚定，带着一点笑。
林应准接连不断的絮叨停下，他呆愣地望着沈芷，只听她徐徐道：“我知道，你在，我就不会有事。我相信你。”
门外不肯休止的敲门声一声比一声大，像是一把坚硬无比的锤子迎面砸过来，无处逃脱。
她说她相信他。
他一点、一点地弯下脖子，埋在她的颈间，很久，很久……
久到门外的敲门声都没有再响了。
沈芷感觉到，肩膀有微微的濡湿。
林应准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知道明天又会怎样。如果可以，他希望时间在这一刻无限拉长，最好让他永远永远，都不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
但是，如果每个人的愿望都实现，那么世界就不称其为世界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混乱到让人应接不暇。
敲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汹涌，林应准能听出来外面聚集的人很多。渐渐的，甚至还叫嚣了起来。
“请问里面是藏着韩迪的女儿韩芷吗？”
“你为什么要把这样一个人藏在家里？你不知道她以前都做了什么吗？！”
“这种人就该死！我们记者要为民众讨回公道！”
……
林应准听到了，沈芷也听到了。
她的手指，又开始流血。
他毫无章法地拽着她去了最里面的一间房间，把房门关上，死死地捂着她的耳朵，“什么事都没有，什么事都没有，你相信我，什么事都没有……”
她的手还在继续流血。
林应准拦住她的手，几乎是哽咽着祈求她：“别这样，别这样……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别这样……”
窗外的黑夜如同一个巨大的罩子，无边无际地笼住这一切，那么的沉默与窒息。
他们的哭声杂糅在一起，谁更崩溃不知道，谁更绝望也不知道。
眼泪、血、痛苦，都混在一起。
敲门的喧闹声一直持续到半夜，保安带着人上来把他们赶了下去。而这种安静却也并没有好到哪去，酸楚是仍然的。
谁都没有睡着。
翌日，太阳照例从地平线升上来，旧或新，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林应准决定去一趟GAL。
一进去，众人视线齐刷刷朝他看来，林应准径直走到琳子的办公桌前，车钥匙朝她桌子上扣了扣，“我们谈谈。”
琳子吃早饭的动作一滞，点点头，端着咖啡跟林应准进入会议室。
“消息是你透露给N社的对吧？”林应准开门见山。
琳子刚把椅子拉开一半，听了他这话，迟钝了大概有那么两三秒，荒唐地望向林应准，“你这是失心疯了？”
林应准把车钥匙往会议桌上一甩，“咯噔”的一声，不大，但声却格外的尖，“别装了，你是N社的人。”
琳子将咖啡放在桌子上，拍了拍林应准，“小准，你好好的，别管我的事，也别管那个沈芷的事了。我说句真心话，你要是能拎清楚，以后GAL你是绝对当之无愧的第一主播。”
“你不用和我说这些。”林应准抬手打断她，“你的事我可以不管，但我有要求。”
琳子抱臂，“你说。”
林应准：“你那边断了沈芷的新闻，不要再报道。”
琳子像是听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一样，冷笑出声：“不报道？你怎么说出这话来的？这么大一个新闻，这么香的一个金钵钵，你要我放弃？小准，不要以为所有的女人都像沈芷一样好骗。”
林应准下意识反驳：“我没……”
“你没什么？你没骗她吗？”琳子向他走近一步，食指点了点桌子，“这话你自己敢说出口吗？”
他敢吗？他不敢。
他凭什么说？
琳子拉开椅子，坐在上面，悠哉地搅起吸管，“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以为能挽回什么吗？N社的舆论影响力，加上广大群众的愤怒，唾沫星都能把沈芷给淹死了，你不会真觉得你能拯救她吧？别到时候两头不讨好！倒不如狠狠心，就把这个新闻做下去，人的一生能有几个黄金时段？但结婚这玩意死了都有人能给你配冥婚呢。更何况，重感情不是你们男人的强项，别来这套。”
林应准无话可说了。
说些什么呢？说他后悔了？说他真的对沈芷有感情？
琳子不是说了吗，别来这套，别来这虚假的一套，早干嘛去了？
他朝前迈了一步，手死死地抓在桌子的边缘上，“琳、琳姐，麻烦你帮我一次，就这一次，之后我所有的新闻都交手给你，关部长说今年年末要给我的黄金时段我也会申请让给你，琳姐，你……”
“都到这一步了，你觉得我还会在乎什么黄不黄金吗？”琳子不耐地打断他，“其实就算你现在告诉黄远我是N社的人，我也无所谓了，反正钱都拿到手了。”
她理了理自己的西装，站起来拍掉林应准肩膀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的灰，“别傻了，早点把新闻做出来，争取在我辞职前赶上你的升职派对。”
*
林应准没打算再待着，他匆匆订了最近一班的机票，一边拉开会议室的门一边给沈芷发信息：【想吃甜点吗？回去从三分甜给你带点泡芙和雪媚娘，还有其他想……】
他拇指正敲着字，猝不及防被人撞了一下，一抬头，是琳子。还未等他有什么反应，黄远和小张也匆匆跑了过来。
黄远见是他，立刻冲他招手，全然忘了昨天发生的种种：“快快快收拾一下！线人刚打来的电话，说沈芷跳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