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Chapter 36

    *

    吴天南的故事很简单。

    当年,他和沈恬青梅竹马,共同来到L市打拼,然后很狗血的,在一次酒会上,沈恬被韩迪看上了。

    一对有情人就此被迫分别,沈恬诞下一女,也就是沈芷。尽管沈恬对韩迪恨之入骨,但她对这个新鲜的无辜的小生命,却没有任何敌意。

    怎么可能会有敌意呢?那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啊,是天然带着爱的。

    而且如果她不爱沈芷的话,谁爱呢?

    韩迪无数次地怀疑沈芷是沈恬和吴天南的杂种,尽管DNA上显示沈芷就是他的孩子,但他也还是不相信两人,仍然不停地辱骂、殴打沈芷。

    沈恬死的这一年,沈芷刚满十二岁。

    沈芷对于韩迪出轨很开心,因为这样,韩迪就没有功夫来打她了,尽管随之一起到来的是越来越困难、拮据的生活。

    但沈芷还是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

    直到那件举国震惊的事情发生。

    网上说父债子偿,说祸不及子女的前提是福不及子女,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沈芷不能好过。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背负着这些,但她选择承受。

    用自己的一生去承受。

    包括生命。

    *

    接连着两件大事立了功,一时之间,林应准在网上的风头几乎要盖过GAL。业内许多年轻记者都将他视为标杆,称要向他学习。

    甚至因为正值高考填报志愿之际,还掀起了一阵新闻热,许多人因为想成为像林应准一样的记者而选择新闻专业。

    关部长问他是想休假还是公费去国外深造,那是GAL每年的唯一一个资格,往年都是各项审核、各项投票定下来的,但这一次,关部长不闻不问地就要将这个资格给林应准。

    林应准的回答是——

    “部长,我想申请伊拉克战地记者的名额。”

    *

    飞往伊拉克的航班是晚上,关部长还给林应准定了头等舱。

    待飞机飞入高空后,下面的一切,都变得飘渺起来。

    万家灯火,也不过如是。

    像是一盏盏无法升空的孔明灯,上面的愿望、祈求,也一并被困住。

    就只是亮着。

    林应准在伊拉克的生活没人知道是怎么样的,开始时还有很多网友在GAL的官博下问那位“代表广大人民正义”的帅哥怎么不出现了,也有刚进GAL工作的会特地跑来新闻办公室,想一睹林应准的真容。

    但久而久之,也就没什么人再提起他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有自己的烦恼与幸福,没谁会一直惦记着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的。

    各种各样的新闻每天都在发生着,优秀的新人也层出不穷,林应准的辉煌,也只是曾经罢了。

    直到他的一篇新闻报道横空出世。

    视频里,两个穿着破烂的年轻男女拼命地奔跑着,想要跟上疾驰的汽车。他们手里拿着鲜花,即使追赶得很困难,即使汽车不曾有过停顿,但他们的脸上,仍洋溢着灿烂而闪耀的笑容。

    那种笑容,因为他们的衣衫褴褛更加动人,因为他们的瘦骨嶙峋更加逾常,因为他们破烂不堪的环境而更加震撼。

    山路盘旋,他们一个路口一个路口地跑,没有犹豫,没有停留,似乎要耗尽生命去完成这场奔跑。

    最终,他们站上整段路的最高点,仍然微笑举着花。

    你不买花,不为他们滞留也没关系,这样的笑容,仍然赠送给你。

    林应准的配文很简单,只有短短六个字:苦难,开出了花。

    或许是这则新闻太过新颖太过特别,又或许是林应准自带名人效应,视频一经发布,就立刻上了热搜,不到四十八小时,播放量就已经破了一亿,许多网友也纷纷关注起这个印象中好像只会孕育苦难的地方。

    GAL趁此大力推行和国际红十字会的合作,借着林应准的风头把在全民慈善这一块做到极致,几乎掀起了现象级的浪潮。

    GAL高层那边是希望林应准能够再出面,无论是搞个采访还是什么的,能够将这一波热度再巩固一下。

    但林应准的态度一直是拒绝。

    三年的战地记者生涯,林应准热烈地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好像也就只有这一次。

    那之后,他又继续回归自己的日常,忙自己的事,在网络上销声匿迹。

    回国那天碰巧是大年三十。

    或许是在国外待久了的缘故,林应准觉得这一年的年味格外的重。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L市似乎变了很多,又似乎很多都没有变。

    林应准没提前和林母林父说,所以当两人看见门外站着的人时,呆得压根说不出话,只瞪大眼张大嘴傻望着他。

    自从林应准去了伊拉克,夫妻两人茶饭不思的,日日夜夜担忧着,连平常日子都过得提心吊胆的,更没有心情过节了。

    眼下林应准突然回来,两人先是又是哭又是笑的,然后就开始热火朝天地忙了起来,拉着林应准陪他们一起去买菜。

    一路上,林母掺着林应准的手,不停地重复着:“瘦了,还黑了,像是当兵的,不像是当记者的了。”

    林应准笑笑,想说他在那边其实和当兵没什么二样。但又怕说出来徒增林母的担忧,还是没吭声。

    即使分别三年有说不完的挂念和惦记,但即将来到而立之年,林母林父催婚的架势也隐隐上来了:“小准啊,这次回来既然都决定不再走了,那要不见见妈妈同事的女儿?”

    林应准替林母倒着饮料,头抬都没抬,“怎么了?您同事的女儿也打算去伊拉克?”

    林母佯装生气地拍了他一巴掌,责怪道:“跟你说正经的呢!别想给我打岔!”

    林应准的语气很难说不是敷衍:“没呢,您说。”

    林母知道他听得不认真,但还是苦口婆心地劝起来:“按照老家的算法,你今年都三十了,妈就算不催婚,你也得谈个恋爱吧?你小姨家,你弟,大学刚毕业就结了婚呢!我有一个同事的女儿是个插画师,人长得也特别漂亮,我和你爸之前看过她画的画,特别好看!”

    林应准没说话,又盛了碗汤放在旁边。

    林母又陆陆续续说了好些,见林应准也没个回话的意思,虽然心里头还是有隐隐的担忧,但毕竟他好不容易回来了,林母也不想闹得不开心,也就没再问,又说起了学校的趣事。

    吃完年夜饭,林应准陪两人看了一会春节联欢晚会,简单收拾了一下,决定回去一趟。

    林母当然不愿意,“这大晚上的非要回去干嘛?而且那边都三年没住了,回去睡哪啊?”

    林应准穿上鞋,拍了拍林母的肩,“行了,您和我爸早点睡吧,别学人小年轻熬夜哈。”

    林母被他的话逗笑,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什么话这是?”

    林应准笑了笑,将门带上。

    没车,他慢慢往小区门口走,打算随便拦辆出租车。

    除夕夜,没什么人出来,都在家里大团圆。林应准一路往外走,竟然一个人都没碰到。

    然后他才意识到一个事——除夕夜,怎么打车?

    等了将近半个多小时,终于打上了车。

    大过年出来拉活,司机心情也不怎么样,两人一路沉默,除了偶尔的鸣笛声,再无其他。

    到了家里,林应准打开门,一股又旧又灰扑扑的气息迎面袭来。家里很乱,也很脏,积的灰像是下的雪一样,盖住的,不知道是罪恶还是什么。

    林应准毫无收拾的头绪,但总得也给自己折腾个地方出来睡觉。

    睡觉?

    他回来就是为了睡个觉吗?

    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好像是什么冥冥的在控制着他,带着他回来这个地方。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着于在这样一个寒风刺骨的夜晚舟车劳顿地回来。

    但既来之则安之。

    他开始收拾东西,先从床旁边的一个纸盒子开始,随手掏了个东西出来。

    是一部手机。

    破破的,旧旧的。

    他按了五秒,没反应,放下,在背包里把充电宝找出来,用第二根充电线插了进去。

    充电的功夫,他也没有再收拾其他,就只是坐在地板上百无聊赖地等着。

    地板他没擦,也没垫什么东西,就直接坐在上面的。裤子肯定是弄脏了,他也没带衣服回来,还是等待会随便翻翻,看之前的衣服有没有能穿的。

    忘了买水了,过会还要去楼下便利店买水,还有洗漱用品,他都忘了,还是列个简单的购物清单比较好。

    头脑想着这一大堆,身体却没有任何反应,他的视线仍然停留在床头柜的白色手机上。

    又过了一会,林应准拔掉充电线头,按了五秒,屏幕亮起来。

    壁纸是一张背影照,照片里的两人坐在高高的黄色麋鹿状的观光车上。

    他解锁打开,左右滑动了两下,说不清到底是在干嘛。

    也搞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要给这个手机充电。

    按关机键的前一秒,林应准鬼使神差地点进了“信息”里。

    里面有一条未发出去的短信:【林应准,我应该这样叫你吗?】

    零点钟声来到,窗外,一道烟花升入高空,绚丽地炸开、掉落、冷却。

    当晚,林应准于家中自杀,后抢救无效,宣告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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