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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雨.7

    景和元年,秋。

    银杏泛了黄,风大时便落满一地,卜澐弯腰捡起掉落的银杏果,凑在鼻尖轻嗅,蓦的闻到淡淡的臭味,她皱皱眉头,随手丢到地上。

    她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安慰一名老妇的季见青,百无聊赖的又将银杏果踢远。

    “是是是,阿婆你放心,这事儿我肯定帮您——”季见青眉梢压低,满脸的和气,眼神却锋利的像把冷刃,“不要担心,我很快就把您孙女儿接回来。”

    老妇头发花白,粗糙的手指在干瘪下去的面皮上拭去眼泪,牙齿都要掉完了,说话也不清晰:“囡囡,我苦命的囡囡!”

    季见青又是一通劝慰,转身时眉宇间的怒意已然要压制不住。

    老妇倚着门潸然落泪,满面期望的盯着他的背影,卜澐蓦地感到一阵不寒而栗,她不喜欢这样期待的眼神。

    每每遇到,总让她有种被架在火上炙烤的窒息感,就好似没有达成那些人所期望的事,就应该自己羞愧到地狱里去。

    “澐澐,你在这里等我可好?”

    卜澐顿了顿:“你要去哪?”

    季见青难得没有扬起唇角,也是头一遭说独自前去:“去个脏地方,不想污了你的眼。”

    卜澐‘嗯’了一声,便沉默着退开几步:“一个时辰。”

    “半个时辰。”

    他说完,身形一转,便朝着城池的方向走去,几个呼吸间已看不到人影。

    那阿婆瞧不见季见青了,神情略有紧张,看到卜澐留下来了,她才悄然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期盼的瞧着卜澐。

    ……原来是要把自己留下来当‘人质’ 。

    卜澐闭了闭眼,背过身不与阿婆对视。

    似乎是看得出来卜澐的冷漠,阿婆也未主动与她搭话,两两沉默着等同一个人。

    季见青从不食言。

    半个时辰刚到,他便抱着一名衣衫不整的少女回来了,少女还有些惊魂未定,身上披着季见青的外袍,看上去楚楚可怜。

    阿婆一见那少女,脚步蹒跚的慌忙奔来,祖孙俩人互相拥在一起嚎啕大哭。

    卜澐捂上了耳朵,不听也不看。

    季见青见她如此便将她带的稍远一些,他还未开口,卜澐便道:“没有妖物,普通人之间的事,我们不该插手。”

    风卷着银杏叶划过季见青额前,他扬着嘴角眉眼微垂,那是个悲伤的表情,也更像是怜悯:“澐澐,我们所要守护的,正是这世上最普通的人。”

    “可我们是修士。”卜澐仰着脸,“你让我随你入世,是斩妖魔还世人公道的。”

    “恶念深种之时,人亦是妖魔。”季见青拉住了卜澐一贯冰凉的手,想要将自己掌心中的暖意传递给她,“我们要给予众生的公道,正是斩尽一切的恶,害人的妖魔是恶,心存恶念伤害他人的人,亦是恶。”

    “澐澐,我想要一个清平的盛世。”季见青的话语柔和,满怀希冀,“等到那一日,你也会成为最普通的人,我……”

    “季兄!你怎的这么快!”一名蓝衣少年匆匆御剑而来,跳下剑时已是气喘吁吁,“我御剑都追不上你!”

    那少年面容稍显稚嫩,黑白分明的眸子闪着澄澈明亮的光,眼角与眉心处各点了一抹艳红的朱砂。

    ……明媚的有些刺眼。

    ·

    “你醒啦。”

    卜澐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煊婳的大腿上,而对方垂着头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你方才做什么梦了,我看你睡的不太踏实。”

    “梦到知树了。”卜澐停顿了一秒,“还有玉岐。”

    那也许并不是梦,卜澐眨眨眼,感受着自己枕着的柔软:“…好像不是梦。”

    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更像是她残缺不全的记忆,她抬手盖住了自己的双眼,喃喃道:“我果然很讨厌玉岐。”

    煊婳失笑,指尖落在卜澐的额头,轻轻戳弄。

    苏阳推开门闯进来时候,正看到这一幕,先是‘噫’了声,调头就要走,却又强行定住脚步:“找到了宋诗了!”

    也不能说是找到了,是宋诗自己又突然出现在茶馆,她昏睡在门口,店小二认得她,连忙背起来打算先安置到回客房,正巧碰上打算外出觅食的百里鹤衣。

    百里鹤衣为她把了魂脉,又查了魂体,对着屋内的众人缓缓摇头:“我查不出问题,但她魂体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人是没事,但就是怎样都醒不过来了。

    宋诗没有呼吸也没心跳,亏的是店小二没来得及请大夫来看,这要是普通大夫来了,说不准就让人给宋诗拉出去埋了。

    卜澐也试着为她探查了一遍,发现宋诗健康的不得了:“那个谁,百里…鹤衣?”

    “嗯?”

    “你还能叫你朋友出来吗?”卜澐若有所思,“他似乎懂得不少。”

    其实卜澐真实想法是让子暝把宋诗搞回冥府,宋诗原本就是个来自冥府的魂魄,既然她们这些个活人查不出来问题,干脆扔回冥府就行了。

    百里鹤衣于是又摸出镜子,只是这次他不论叩击多少下,对面都没有回应。

    “子暝他很忙,这会儿大约是没空。”

    “嗯…”卜澐的目光从屋内每个人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墙角坐着的李寻清脸上,“既然你非要跟我们一起去皇城,那把你师弟留下来照顾宋诗吧。”

    百里鹤衣:“?”谁非要去了?他明明一点也不想去!

    李寻清张嘴正要反驳,余光又瞥见自己身上的捆仙索,登时泄了气,别过头去不看卜澐。

    李寻清是又气又恼,偏偏的卜澐好似故意跟他过不去,她把苏阳跟桃宜都放开了,却依旧不放了他:“你先解开捆仙索。”

    “我们走时候自然会放了你。”卜澐挑眉,“你师兄非要跟我们一起,只好留你在这儿了。”

    百里鹤衣嘴角抽搐:“……”你就是讨厌李寻清不想放开吧?

    他总觉得自家师弟看自己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幽怨,于是连忙打哈哈道:“要不然让逢春看护宋姑娘吧,寻清回奉沧禀告师傅与齐师叔,也让他们安心。”

    苏阳急忙开口:“不行!”

    “好。”卜澐与他同时说完,互相看了彼此一眼,苏阳抓住了她的衣袖,“不要,你得带我一起去,你…你还欠我一张符纸!欠我人情,就得带我也去!”

    “那是你的歉礼。”

    “我不管,反正是你拿了我的东西!”

    “哦。”卜澐退到煊婳身侧,熟练的将手探进她的乾坤袋,抽出一张符纸在苏阳眼前晃了晃,“还你。”

    也不等苏阳反应,她衣袖中藏着的捆仙索‘嗖’的飞出,再次将苏阳捆上,她连带着苏阳和符纸一道扔给百里鹤衣:“传送符。”

    百里鹤衣秒懂,勾了勾指尖,引动传送符,一把将苏阳扔进裂隙,充耳不闻对方的呼喊。

    这下清静多了。

    煊婳满意的拍拍手:“得嘞,我去叫上桃宜,咱们现在就出发!”

    “师兄!”眼见卜澐与煊婳都离开屋子,李寻清还是按耐不住了,“你明明也能打开捆仙索的!”

    何止是能,他甚至还能毁掉这条捆仙索。

    百里鹤衣拢了拢衣袖:“你冷静些了吗?”

    “且不论她什么来头,她身边那个东西,你应该见过吧?”

    “连那东西都与她关系匪浅,与其叫你找死,还不如留在这里冷静冷静。”

    百里鹤衣走到房门口:“等宋姑娘醒了,你记得把事情原委好好跟人家说清楚,别让人家误会。”

    李寻清额角青筋浮现,但再不乐意也只能点头:“知道了。”

    “这才对嘛。”百里鹤衣松下一口气,对他露出个吹风拂面般的笑容。

    李寻清还梗着脖子,声音却软了下来:“…那东西就是乐渊街的头目,师兄你与她们同行还是要小心。”

    “放心。”

    百里鹤衣关上了屋门。

    ·

    城内的青铜钟第三次发出巨大声响,琉璃殿内在蒲团上打坐的人缓缓睁开双眼,沉重的殿门被几个侍候的下人合力推开,沉闷的回声绕上房梁,许久才缓缓消弭。

    面色苍白的青年站起身,宽大的华服显得他身形更为消瘦,他清咳一声:“谁来了?”

    其中一个推门人瓮里瓮气答道:“是公主殿下。”

    玉岐蹙眉:“怎么又是她?”

    “公主说那妖怪一日不死,她心一日不宁。”推门人说完,将声音放的更轻,几乎就要听不见,“公主若是肯与驸马和离,便也不会被妖物纠缠。”

    “那妖物已被我打成重伤,从未再来皇城,她与张戚心有恶念,自然滋生胆怯。”玉岐正了正发冠,冷然道,“心中有鬼,才觉身侧无人。”

    “可…”推门人犹豫不决,“公主此刻就在前殿等您。”

    玉岐不予理会,径直走向殿外,日光铺洒而下,照的他衣袖上银线勾勒的莲花更为璀璨,直至被暖阳晒热皮肤,他才道:“回禀公主殿下,就说三日后的大祭上,我会彻底给她一个交待。”

    他眉间与眼角的朱砂愈发红艳,虽然面色苍白,身形瘦弱,可他看上去仍旧炫目刺眼。

    推门人看晃了神,愣了片刻才匆忙退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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