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水

    常宁听见这个声音整个人顿住,笔尖在试卷上没再划动,洇出一块墨来。

    问话却还在继续:

    “你今天早上不是没迟到吗,为什么要站在外面?”

    “你作业没写完?”

    常宁咽了咽口水,在内心给自己打气后才有勇气抬头和盛炽对视,她憨憨一笑,尴尬解释:“我忘了写这个。”

    “忘了?”盛炽反问。

    常宁只感觉盛炽的压迫感比刚刚班主任在这里的时候还要强,她顶着盛炽的目光,点点头。

    在写作业这方面,常宁一直挺怕盛炽的,盛炽从小的作业就写的严谨工整又漂亮,而她则恰恰相反,永远在敷衍的边缘徘徊,所以常宁爸妈总让盛炽看着点常宁,盛炽也不负所托,在这方面特别认真,这也就导致常宁一看见盛炽问她作业的事就腿软。

    盛炽有些无奈,看了眼她的试卷,问了句:“会做吗?”

    “会!”一说到这个,常宁又有底气了,“一张试卷而已,还难不倒我。”

    说着,她还冲盛炽挑了个眉,一双眉眼看上去灵动不已,带着一股活泼的机灵劲儿。

    盛炽看着她,原本严肃的情绪被常宁打散,只好无奈地扯了下嘴角,问她:“那下节课呢,还要在外面站着?”

    常宁点点头,顿时又一脸的苦大仇深。

    盛炽看着她鼻尖上冒出的小汗珠,忽然又抬头透过窗玻璃看了眼教室上方的钟表,跟常宁说:“你等我一会。”

    常宁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真奇怪。”她嘟囔一句,又趴在窗台前把自己刚刚没写完的答案给填上。

    没过一会儿,盛炽又出现在五楼。

    常宁眼睛一亮,问:“你刚刚跑那么快,干嘛去了?”

    盛炽的胸脯起伏着,沉默着把手中的冰汽水打开,又把吸管放了进去。

    “喝吧。”

    常宁扑闪的大眼睛里盛着惊讶,问:“你跑那么快就是为了去给我买汽水啊?”

    还没得到盛炽肯定的答复,常宁就先感动上了:“哎呀盛炽你真好,只有你在乎我的死活,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我真是死而无憾。”

    她边说着,还边用手捂着脸,一副假的要命的哭相。

    盛炽简直无语,他把冰汽水放下,只说了一句:“我只是觉得,要是你中暑晕倒了,那我岂不是连个蹭饭的地方都没有?”

    “喂!”常宁立刻停止假哭。

    盛炽忍不住笑起来,胸口都在震动。

    常宁一只手端起冰汽水喝一口,另一只手推盛炽:“你走吧你走吧,不用你在这儿关心我了。”

    盛炽被她推的倒退几步,但依旧没能止住笑意,他一手圈住常宁的手腕,制止她的动作,道:“行了,你好好写作业吧。”

    常宁冲他吐舌头扮鬼脸:“用不着你说。”

    两人在这闹了一阵,上课的铃声便响了,盛炽往自己班走去,临走前还不忘说:“你真别中暑了。”

    常宁举举他给的汽水,歪头笑:“怎么会啊。”

    物理老师说到做到,一连两节课,没有出来看过站在外面的学生一眼,上完课就气汹汹地走了,也没给他们眼神。

    眼见着人下了楼,如获大赦的学生们赶紧进了教室,一屁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站了两节课,脚是真的有点受不住。

    常宁一进来,叶子就在后面问她:“还好吧阿宁?”

    “没多大事,”常宁在前面摇摇头,又反头跟叶子说:“把你的试卷给我看看呗。”

    叶子把自己的试卷抽出来递给她,看见她桌上的汽水,笑了笑:“你还去买了汽水,外面是不是很热啊?”

    “不是我买的,”常宁道,“是盛炽给我买的。”

    “不过外面是真热。”她摇摇头,一脸无法忍受的样子。

    教室里的空调一直开着,常宁进来坐了一会,刚刚在外面带进来的暑气就尽数消失,她对照叶子的试卷,把自己的试卷改了一遍,发现没什么大问题后,将试卷归还给了叶子。

    叶子看着常宁全对的试卷,撇撇嘴感慨道:“阿宁你好厉害啊,物理这么难你都全对。”

    常宁刚刚看完了叶子的试卷,上面改错的地方还是挺多的,此刻她又回头扫了眼,思量片刻,给出一个提议:“要不这周放假你来我家写作业,我给你讲讲?”

    叶子眼睛都亮了:“好啊!”

    既然如此,她们还可以顺便叫上盛炽他们三个,再顺便一点,直接去盛炽家好了,反正他家只有他一个人。

    中午吃饭的时候,常宁把这事跟他们几个说了。

    王皓立刻举双手赞成:“正愁周末没地方去呢。”

    陈礼停下夹鸡腿的手:“反正从我家到你家就那么几步路,我随时都行。”

    盛炽自然也没意见:“来就是。”

    “那就这么说定了!”常宁两手一拍,将这件事定下来。

    吃过饭后,几人又一块回教室,常宁和叶子想去趟小卖部,在半道跟三个男生分开。

    小卖部人不多,但大多数都集中在冰柜面前,常宁和叶子走过去,打算一人挑个冰棍儿。

    夹杂在人群中,行动变得格外艰难,常宁好不容易拿了两个,和叶子赶紧往外走。

    刚出了小卖部想上楼,常宁就看见迎面走下来的方雅初。

    她想拆包装袋的手停下,和方雅初的视线短暂交汇后,很快错开。

    常宁拉着叶子的手,匆匆往上走。

    叶子有些懵逼,但凭女生的第六感来看,常宁和刚刚过去的那个女生绝对有些什么。

    眼见着已经上了两层楼,叶子忍不住问:“怎么了阿宁,刚刚那人你认识?”

    常宁听到叶子问她,步伐放慢,道:“认识,以前是朋友,不过现在不是了。”

    叶子敏锐地察觉到不对,想问,但又觉得不太好,只好不再说话。

    常宁瞥一眼叶子,见她低着脑袋自己瞎琢磨的样子,忍不住笑:“你想知道啊?”

    叶子猛的抬头,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暴露了一切。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常宁回忆了一下,把事情原委跟叶子说明白。

    方雅初原本是常宁初中最好的朋友,那时候两人同进同出,谁都知道她两关系好的快能穿同一条裤子了,但初三一次模拟考后,两人就闹掰了。

    那次考试是全市统一举行的模拟考,不仅规模很大,而且是从各个初中学校抽选老师前去出卷,严谨程度也非同一般。

    榆川市所有初中学校都很重视这次考试,但考完后,学生们却是叫苦不迭,原因无外乎是试卷出的太难了,特别是数学,很多人甚至都没写完。

    常宁到现在都还记得方雅初趴在桌子上问她:“你觉得这次考试难不难?”

    她当时正在研究自己新买来的手链,头也没抬地回复方雅初:“还行啊,就那样。”

    成绩出来后,常宁爆冷成为了年级第一,惊呆了所有人。

    那段时间她风头无两,老师学生都在讨论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第一名,常宁对这些东西不是很上心,但考得好本身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她就乐颠颠地,带着成绩回家了。

    只是第二天来到学校时,风向发生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所有人对她的羡慕钦佩一夜之间变成了鄙夷不屑,她身处在他人异样眼光中整整一天,才得知有人怀疑是她爸爸提前透了题给自己女儿。

    常明远是这次数学试卷出题人,试卷上就赫然列着。

    常宁觉得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甚至连辩解都不需要,因为这种事情只有傻子才信。

    那天体育课,常宁和方雅初从操场一块走回教室,提到这件事,她嗤笑一声:“感觉有些人就是不长脑子。”

    原以为方雅初会安慰她,可没想到,她冷冷的视线投过来,只说:“你要是真作弊了就坦白吧,拿个假的第一有什么好的。”

    日光灿烂,可常宁却感觉像是被人从头浇了一桶冰水。

    说到这,叶子短促地“啊”了一声,像是在为那个时候的常宁抱不平。

    “那后来呢?”叶子又问。

    “后来?”常宁回忆了下,“后来我就和她闹掰了,一个人结束了我的初三生活。”

    叶子的声音中充满遗憾:“怎么会这样?”

    常宁拾级而上,没再和叶子搭话,其实在刚刚的叙述中,她刻意省去了自己狼狈的一面。

    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方雅初跟她说了那么一句话,她不可能不在意,也正因为方雅初说的这句话,她才发现关于她的舆论到底有多离谱。

    她一向不把事当事,可那个时候却真切地因为这件事而陷入极其低沉的情绪中,甚至还一个人跑到顶楼的楼道里坐着,默默掉眼泪。

    常宁没把这件事告诉爸妈,毕竟这件事还涉及到爸爸的教学名声,被他知道的话,他指不定要有多伤心多愤怒,可最后,也只会和她一样,心里涌起无力感罢了。

    常宁在脑海里回想这件事,一步一步往楼上走,脚步最终停留在五楼。

    她一抬眼,正好看见靠在栏杆上和同学聊天的盛炽。

    少年肩膀平直,一如那段日子每天在校外等她放学的模样。

    常宁没忽略,其实在这件事中,起到最大作用的人是盛炽。

    是他在楼梯间找到自己,听她幼稚地放狠话,也是他说了唯一一句:“你放心,我永远相信你。”

    还是他,即使一中离他们的初中学校有些远,也每天坚持绕过来,陪她上下学,陪她走过一段段漫长又无人陪伴的路。

    这样一想,这人似乎还挺好的,常宁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轻笑一声,开口喊他:“喂,盛炽。”

    盛炽回头。

    “喏,”常宁把冰棍儿扔给他,“给你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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