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宁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自己和盛炽的相处，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看上去有那么呆。

    她明明是拥有无限智慧的人好不好。

    叶子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拽拽她，道：“走啦，一会老吴要来了。”

    常宁这才跟着叶子进了班。

    班上依旧吵闹，班长和学习委员正在发放新教材，除了教材不同，这学期和上学期简直一模一样，毫无新鲜感。

    常宁掏出笔在教材上写了名字后，便趴在桌子上等着上课了。

    科任老师也没换，一切熟悉又无趣。

    倒是隔壁的高一班，整整兴奋了一天。

    常宁路过时总是习惯性往里看，以前是因为盛炽在，她看一眼他在干嘛，现在他走了，自己却养成了习惯，然而扭头看到的只能是一群小崽子兴奋的笑脸。

    下午放学的时候，常宁和盛炽在约定好的地方碰头，两人速度都挺快的，没比之前在一栋教学楼的时候差多少。

    他们还是跟之前一样默契，这种默契持续了很久。

    从夏末到秋天，他们又并肩走过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盛炽经历了无数次大考小考，每个月的月考自不必说，老师们特别爱利用晚自习组织各种小考，统一打分排名，考到最后，人都有些麻木。

    盛炽倒是没什么感觉，考试考多了就失去了它原本的紧张感和刺激感，更像是在完成任务，分数什么的，也很难再激起他心中的波澜。

    常宁有偷偷关注过盛炽的月考成绩，他这两次月考分数都维持在680上下，原以为盛炽心里会有压力，但旁敲侧击一阵，发现这家伙根本没以前那么在乎了。

    这就好，常宁在心里偷偷松一口气。

    但即便盛炽心里的高压解除，外部环境的高压状态却无法控制。

    高三单独的那一栋楼里，光是从走廊这边看过去都让人觉得窒息，走廊上没什么学生，老师们时时刻刻守在教室，晚自习没有下课时间，亮着的白炽灯照出一颗颗低垂的头和一根根不断在书写的笔。

    下午吃饭的时间也被极力缩减，盛炽来不及的时候，会提前跟常宁打声招呼，自己匆匆忙忙跑回学校。

    就这样，老师在最后一节课还要拖堂。

    这种情况出现了不止一次，常宁经常在下面等的干着急，但又没办法改变什么。

    今天也是如此，下课都五分钟了，盛炽他们班上还不见动静。

    好不容易有人下楼，常宁在一堆人里敏锐地捕捉到王皓的身影，她跑过去问：“王皓，你看见盛炽没有？”

    “盛炽？”王皓回想了一下，道：“他好像还在楼上吧。”

    “哎呀！”常宁真是要急得跺脚了。

    他俩今天不用回家吃饭，两家大人都有事，顾不上他们，给了钱让他们在学校外面吃，但就算如此也不能这么拖时间啊，外面那些店很容易爆满的好不好。

    常宁看一眼楼上，索性自己上去找人。

    一路跑到最顶层，她在脑海里回想了下盛炽跟她说过的班级位置，往最尽头那间跑去。

    跑到教室后门，常宁刚踏进去一步，所有的动作便全部都停滞了。

    盛炽坐在座位上，座位前方站了个双马尾女孩。

    她手里拿了一盒巧克力和一封信，两颊微红，轻声细语地和盛炽说：

    “这个送给你，希望你能收下，如果可以的话……”

    这是？

    常宁的身体比大脑还先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她不想让盛炽发现她。

    她屏住呼吸，轻手轻脚踏出教室，随后火速逃离现场。

    一直跑到他们约定好的花坛旁，常宁才扶着膝盖喘了口气。

    刚刚的画面迟迟未从脑海里散去，而所有的一切都昭示着——那个女生在和盛炽表白。

    常宁背对着盛炽，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知道他坐着，微微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那接下来呢，他是会接过巧克力和信，还是会拒绝？

    常宁没敢往下想，盯着眼前的花坛出了神，整个人都泄了劲。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常宁的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她猛的回神，转身看去。

    盛炽神情如常，问她:“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常宁赶紧摇摇头:“没想什么。”

    盛炽盯着她的脸，慢慢皱起眉头，又问:“你干嘛了脸这么红？”

    常宁抬手去摸，摸到一片滚烫，但嘴上还是否认:“有嘛，没有吧。”

    “哎呀，”她故作轻松，照例用平常的语气跟盛炽说话，“还不是等你等得太久了，现在的太阳也没有小到哪里去好不好。”

    说的也对，盛炽涌上几分歉意，道:“今天是晚了点，下次不会了。”

    常宁看一眼他，咬咬下唇，没回应他这句话，只道:“走吧。”

    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两人出了校门，随意找了一家人少的店坐下。

    常宁点了一碗牛肉面，盛炽则点了碗馄饨。

    第一批出来吃饭的学生已经散的差不多，店里只零散坐着几个人，所以老板的速度格外快，没几分钟，馄饨和面就都上来了。

    热气往上升腾，短暂地遮盖住了对方的脸，常宁抬头看了眼盛炽，只能从白茫茫一片看见他的眼睛。

    不知怎的，刚刚在教室里看见的一幕一直牢牢占据着她的脑海，可盛炽压根看不出来什么异常，想从他的微表情中探寻点什么，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想什么呢？”盛炽突然开口问。

    “嗯？”常宁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一直看着盛炽发呆，都忘了吃饭。

    “没什么，”常宁笑笑，“我就是想到了一件事。”

    盛炽舀一个馄饨到常宁碗里，道:“尝一个。”

    随后又问:“什么事？”

    常宁看着碗里的那个馄饨，轻声说:“我最近听说教导主任在你们那栋楼抓谈恋爱的呢。”

    是有这么回事，盛炽点点头，“对啊。”

    “好像抓的还挺严的吧，”常宁装作不经意道，她把馄饨吃了，又说:“我看他办公室那块，经常有人站在那呢。”

    “没什么用，该谈还得谈。”盛炽来了这么一句。

    “啊？”常宁表示惊讶，“这样啊……”

    “可是，”她有些不解，“哪有那么多谈恋爱的？”

    盛炽笑了，反问她:“你们班没有？”

    常宁一时无话可说。

    “每个班都有，只是高三查的严一点，所以看上去多而已。”

    “噢。”常宁小小应了一声。

    “那，”她忽然又说话，握着筷子的手紧了又紧，说出的话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试探，“你不会那天也站那去了吧？”

    盛炽撩起眼皮看她，像是没听清她说的话:“我？”

    “对啊，”被这么一反问，常宁有些心虚，“你不是说每个班都有谈的么，那就说明这事很正常，正常的事，它就有可能发生在你身上。”

    她叽里咕噜解释了一堆，倒是把盛炽逗笑了:“你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常宁心虚得越来越厉害，只能虚张声势来掩盖内心的慌乱，她义正辞严道:“我只是提醒你，高三谈恋爱是不正确的举动，会导致成绩下降的！”

    “到时候叔叔阿姨还有老师都会批评你，搞不好还会揍你！”

    盛炽见她这样，倒是来了兴致，馄饨也不吃了，问她:“你之前不是说，不论发生什么都站我这边吗？”

    常宁立刻变卦:“谈恋爱这事不算！”

    她说得认真，落到盛炽眼里却是可爱万分，他拿过常宁手里的筷子，帮常宁把面夹动夹动，免得坨在一块。

    “吃吧。”他道，“别胡思乱想那么多。”

    常宁瞄一眼他，接过筷子吸溜一口面。

    吃过饭，两人又回到了学校。

    夜色慢慢降临，学校里涌动着独属学生们的躁动与激情，吵闹声四处传来，然而没过多久，被此起彼伏的英语听力代替。

    常宁一晚上都挺心不在焉的，叶子来找她，奇怪她今天的状态。

    “怎么啦？”她摸摸常宁的头，“没发烧呀！”

    “干嘛呢？”常宁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看你焉了吧唧的，还以为你感冒了呢。”

    叶子道。

    “没有。”常宁依旧没什么兴致，“就是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罢了。”

    叶子“啧”一声:“这可不像你。”

    常宁叹一口气，忽然和叶子说:“我们去外面走廊上吹吹风吧。”

    叶子自然没意见:“行啊。”

    常宁从座位上起身，挽着叶子的手臂出了教室。

    走廊上，三三两两的学生凑在一起聊天打闹，常宁和叶子选了个人少的地方，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这个季节的微风不算冷，但吹在人身上也有些凉，常宁顿时感觉清醒不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楼下，有去小卖部的人正奋力奔跑着，也有刚买完东西出来嘻嘻哈哈往楼上走的，常宁的眼睛扫视一圈，忽然盯住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门口。

    他的办公室就在高三那栋楼的一楼，格外显眼。

    常宁推推叶子，用下巴示意她往那看，问:“那是不是又有人站在那啊？”

    叶子眯着眼睛看了一阵，道:“好像是。”

    “唉，”她叹口气，“最近主任抓谈恋爱抓的越来越严了，不过好在没有请家长，要是请家长基本上就完蛋了。”

    “确实，”常宁和她闲聊，“没有几个家长面对这事能平和吧。”

    说到这，她想起下午和盛炽说的话，又道:“我下午还跟盛炽说来着，他要是谈恋爱被发现了，我绝对不帮他。”

    叶子笑笑。:“他？他还会谈恋爱？”

    “谁知道呢，”常宁只觉得心里那口气沉的越来越深，“不过我警告了他，千万别谈。”

    叶子撑着头，轻飘飘道:“你还管他这事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常宁猛然一僵，意识到了些什么。

    就是，她为什么要管盛炽谈恋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