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

    “妈,我爸都生病卧床这么多天了,你不去照顾我爸,留在这里浪费时间,你可无耻和狠心。”

    何云苓没有理会儿子许明在她旁边的聒噪,而是专心在一旁整理着药材。她发现儿子在中医方面很无能,连管理中药这个任务都做得一塌糊涂。

    这个偌大的医馆最后还只能让她一个人苦苦支撑着。

    “妈!你在听我讲话吗?”许明恼怒了,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药材扔在地上。

    何云苓反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然后冷冷地看着这个从小就跟她不亲近的儿子,话语间更是带着凉薄:

    “我巴不得他早点死,不然还要花上一笔钱。”

    许明捂着被打的半边脸,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你给我滚,医馆是我半辈子的心血,我不想被你们许家的任何一个人毁于一旦!”

    儿子算是被他们许家人给教废了,从小到大的挑拨离间才换来他们母子的嫌隙,还把许明教成了一个毫无人性和教养的人,

    失望不至于绝望,在她打算放弃儿子并不再跟他们许家有任何瓜葛后,何云苓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了自己的中医事业上。

    信念还尚且存在,羁绊还在,活着的希望便还在。

    —

    那天,何云苓照常在医馆里坐诊。

    午间,店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她也不是来买药的,也不是来看病的。

    她一进来便是左右观望着,慢慢审视着这里的一切。

    “您好,这位女士,请问您需要什么?”何云苓面带微笑,声音轻柔。

    “你是这里的馆长也是个中医?”那位女士面带孤傲,声音清冷。

    “嗯,这里都由我一个人来管。”

    一阵微风从门外传来,带着点淡淡的香味,那个女士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捂着嘴巴痛苦。

    何云苓嗅了嗅风里的味道,观察了她一番后,立马把大门关了起来,然后拿来梯子,去药柜的顶层拿了东西下来。

    女人捂着脸,疑惑地看着何云苓。

    “春天多柳絮与花粉,你多这些过敏,出门的时候最好带个口罩。”说着便把药递给她,“这里面包的是玉屏风散,治疗易感风邪者。”

    那个女人没有立马接过她手里的药包,而是怔怔地看着她,目光里充满了探究之意。

    何云苓以为她认真自己要收她的钱,立马解释道:“我喜欢花花草草,所以门前,我亲自种了许多,我也是间接性导致了您过敏,所以给你药向你赔罪的,不收钱。”

    “防风、黄芷、白术,用水一盏半,用大枣煎汤送服.....”

    “你懂中医?你也是中医?”何云苓眼前一亮,她突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来找我的?”

    “不错,有人跟我说,通川区一个不起眼的医馆里,藏着一颗沧海遗珠,说她能妙手回春、药到根除,我不太相信,所以来看看。”

    何云苓轻轻一笑,她摇摇头道:“那真是惭愧了,我也是个普通人,平时管管药材,帮人把把脉,没有太大的能力。”

    “君子之交淡如水,你好。”女人面带伸出手,“我叫郁华,从医二十余年,很高兴交你这个朋友。”

    “你好,我叫何云苓,从医......我十八年前的事情不记得了,反正好多年了。”

    后来何云苓还知道了,郁华是通城大学医学系的副教授,从B市中医药大学调过来的,跟她一样,冰心一片,又对中医学一片痴心。

    何云苓算是第一次交到了个真正的挚友,更是知己,后来胜似亲人,她也第一次得到了归属感。

    她会帮郁华指点论文里的不足,然后发自肺腑的给她提出各种意见。郁华的SCI中永远会留下何云苓的署名。

    偶尔两个人会发起友善的辩论,一辩就是一个下午。

    郁华会带她去少数名族的地方,探索和研究苗医、藏医、蒙医的魅力之处,学习其中一些独有的技术,比如罕见的鬼门十三针。

    —

    时间一晃就是五年。

    郁华又要调回B市。

    “我带你离开这里吧,跟我去B市发展,那里的条件更好,而且没有羁绊,没有任何那些恶人的骚扰,你有更广阔的天空去学习,留下造诣,你的才华足以在中医界有你的一席位置,哪里都需要你。”

    郁华知道她生活在怎样一个家庭下,那里面充斥着贪婪、自私、薄情、蛮横.....何云苓身在其中,犹如一朵鲜艳的玫瑰盛开在了腐烂腥肉堆里。

    她亲眼看到好几次,何云苓的儿子许明来大闹医馆,辱骂他的亲身母亲,不停地催促她回去照顾那个瘫痪在床,不能自理的父亲。

    许明无耻的地步,甚至让郁华差点去报警。

    她看过何云苓身上的伤疤,清楚了她年轻时候遭受过的痛苦。

    “好,我愿意,我跟你离开。”何云苓欣然同意,攒够失望后有一个人愿意带她离开,她很开心。

    调离之前,郁华做了很多的准备,她期待着何云苓重获新生的那一天。

    —

    “对不起,我不能走了。”

    何云苓突然的反悔让郁华一时间愣在那里,竟然忘了生气,她质问道:“你说什么?”

    “我的儿媳妇怀孕了,是个女孩,许家人都逼着她打掉,儿媳妇坚决不肯,他们又说给将来的孙女取名叫许招娣,真是丧尽天良。”她继续解释道。

    她想保护她的儿媳妇,护着她的小孙女平安长大。

    顿时,郁华胸口涌起的满腔怒火一下子又泄了下去,她沉默了。

    “对不起,你属于这个中医学届,我希望你能越走越远,最终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她拥抱了郁华,轻轻拍着她的瘦小的后背,留下了分离前的祝福,言语里尽是她的虔诚和厚谊。

    莫逆之交,恨相知晚,以后便是永生难忘。

    郁华胸口颤抖,眼眶酸涩,心中复杂,她终于忍不住了,泪水打在了何云苓的肩膀上。

    “希望你以后能顺遂无虞,不要忘了自己的初心,我们以后再相见。”郁华知道她执拗,没有再劝说,艰难又苦涩地也留下了分别前话语。

    带着不舍和遗憾,郁华离开了通川。

    后来根本没有再相见,那天离开就是永别。

    —

    “哎。”她叹了一口气,“你祖母的清高淡然跟许家人的沆瀣一气真的格格不入,不知道当年你祖母是怎么看上你祖父的。”

    许幼安也是很不解,是祖母的家人对许家有恩吗?竟舍得把女儿嫁的这般不堪的人家。祖母知书达理,祖父粗鄙不堪,无甚教养,动辄对祖母打骂羞辱。

    倒不是祖父娶祖母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而是祖母嫁于她三世换来的晦气。

    幼安曾经也问过祖母,为何要和祖父结婚,祖母只是可惜地解释,她失忆过,结婚前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她的婆婆给她讲过,是自己家里家道中落,不要她了,所以她的婆婆才把她带回来的。

    包括她的名字都不记得了,没登户口前,别人都叫她福贵媳妇。

    登户口那天,她手里正拿着云苓这个中药,便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何云苓。

    “所以当我听说你是何云苓的孙女的时候,我有一点记恨你,是你的出现,打断了我们所有的计划,是你毁…..”郁华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教授说的没错,我的出现羁绊住了祖母后面的路,她养育我成人,我亏欠她的太多了,可是她因为劳累过度,心衰去世了,连报答的机会都没有给我。”

    如果母亲当年在祖母的劝说下,打掉孩子和父亲离婚。如果祖母能跟郁华教授离开,他们都能重获自由,那是一个多好的结局。即便自己最后没有出生,她也不会为自己感到惋惜。

    “至少她留下来后,培养了一位传承人,你不会让你祖母失望的,对吗?”

    何云苓不仅是许幼安的祖母,更是她的启蒙人。许幼安三岁识中药,五岁开始阅书,七岁便开始实践。她会带着孙女上山下野,认识各种各样的草药,直到生命尽头,她还在给许幼安传授着真理。

    许幼安要带着祖母的信念走下去,她会告慰祖母的亡灵,这是她暗暗发过誓的。

    “我可是祖母的孙女,是她的血脉,一生所求,至死不渝。”

    郁华慢慢放下那颗悬着的心,微弱的夜光灯下,她皱纹舒展开来,不禁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慈蔼又宽容,她慢慢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一滴滴掉落在枕头上。

    夜色也归于平静,她的脑海里慢慢呈现出了何云苓亲切的面容。

    “云苓,你教得一个好孙女,你所作的一切都值得了,希望你安息,来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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