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喝水

    魏觉隐闻言回过神来,呵呵一笑,道:“虽不知为何林小姐对魏某如此信任,但既然你都这么请求了,那魏某自然会全力以赴保楚公子性命,还请林小姐放心。明日晨,我会亲自前往府上接人,请林小姐做好准备。”

    “对不起,”路熹茗对尚且怔在原地的楚渊传音道,“我擅自做了这个决定。”

    “......”楚渊难得什么话都没回。

    等魏觉隐心满意足得离开后,他才低下头来道:“你十二年前也是这样突然离开的。我是不是......还要再等一次十二年?”

    他拳头紧握,语气里尽是隐忍与不甘。路熹茗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他的影子在随风颤抖。

    那颤动的影子又自欺欺人道:“也是,我本就不该奢求与你相守的......”

    “又打算让事情自然发生吗?”路熹茗伸出手来触碰那影子,那影子在被碰到的瞬间有了轮廓。

    他红着眼眶,睫毛被打湿凝成一簇簇,就这么有些迷茫又有些无奈地凝视着路熹茗。

    “生气了?”她柔声问。

    楚渊苦涩地摇摇头:“我没有立场生气,我尊重你的选择。况且,我怎会不知你这么做是为了我?”

    大概是他的模样太过委屈,路熹茗竟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的脸庞,喃喃道:“你当然可以生气,毕竟我曾答应你帮你竞选的,而我现在临阵逃脱了。是我对不起你。”

    楚渊回握住她的手,道:“你明知我现在并不在意这些。”

    路熹茗真诚发问:“那你如今在意什么?”

    “罢了,罢了,”楚渊再次垂下头来,“已经没有意义了。”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

    他叹了口气道:“若是你注定要离开,我做任何挣扎都是无用的。”

    那么,当结局已定之时,让事情自然发生,便是对的吗?

    路熹茗不知道,或许这是她永远也无法给出确切答案的问题。

    她放下繁琐的思绪,对着楚渊微笑道:“别这么悲观,金嬉会一直伴着我,所以我说不定很快就回来了。或许是下个月,或许是下星期,或许就是明天?不过在这之前,请你务必要好好生活。”

    “还有,”她继续道,“颜颜大概率是无法跟着我走的,你可别解雇她,就让她呆在家里做些事情吧。”

    良久后,路熹茗感受到手心中之人微微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当路熹茗被蒙着眼睛带上马车时,她依旧能察觉到马车外楚渊炽热又充满不舍的视线。

    他驻足好久,才鼓足勇气敲着车窗哽咽道:“要是你还能回来,不管那时你是何种身份,我依旧愿意给你一个家。”

    但其实楚渊在这世上,也早就没有家人了。

    路熹茗颤抖着手摸索着拉开窗帘,对窗外声音的来源处道了声“知道了”,便又缩回了座位上,等待着马车起飞。

    而她清楚自己根本不是表面上那样无所谓和潇洒。

    她甚至期待对方直接把她拉下马车,说些诸如“去他的竞选,去他的预言,去他的完美世界”的话,拽着她去深山里过二人世界,去创造属于他们的世外桃源。

    但她又深刻且痛苦地知晓,楚渊不会是这样的人。

    路熹茗宁愿他在面对她的离开时勃然大怒,痛哭流涕,或者直抒胸臆让她留下、要求她直面“楚夫人”的身份,而不是像这样,强行压抑情感,催眠自己接受一个书写完毕的未来,逼迫自己大度接受命运安排。

    可若此时站在马车外的人是她,她又会怎么做呢?

    “也许换我苦等十二年,大概也会变得和他一样无助且无力吧,”路熹茗捏紧了窗沿,心想,“我确实不应该对他有那样的期待。”

    “林小姐,要不要给你换一个眼罩?”

    路熹茗这才发现马车里原来还有个人。她错愕地抬起头来,摸了摸眼罩,这才发现那黑色绒布早就被浸湿了。

    “魏觉隐,是你吧。”她强作镇定地问道。

    “我都要为你们的爱情故事动容了。”魏觉隐极其欠揍地评论道。

    “关你屁事。”路熹茗放下素质,直接回怼。

    “‘不管是什么身份,我依旧愿意给你一个家。’啧啧,没想到他还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路熹茗捏紧了拳头,要不是看不见那张脸,她恨不得直接挥上去让他毁容。

    她冷哼一声,道:“要不是你,老娘的爱情故事原本可以更肉麻的。”

    魏觉隐惊呼道:“苍天可鉴,冤枉啊!我就一跑腿的,你千怨万怨,也不该怨我呀!”

    反正他也看不到自己的眼睛,路熹茗干脆疯狂翻起了白眼。只不过刚哭过的眼睛翻动起来竟有些许生涩,路熹茗肿着眼睛不知为何又开始思念那离她越来越远的人了。

    “不过我很好奇,像他这么无趣的人,你竟愿意为了他跟我走。你喜欢他什么?”

    “所以你这是承认那些长老会候选人都是你们杀的了?”

    “刚刚那句话到底哪里让你误会了?”

    话音刚落,路熹茗便感受到了一只长满茧的手将她的下巴抬起,那粗暴的方式让她痛叫出声来。

    “这么可爱的小嘴,怎么能说出如此猜忌的话呢?”

    路熹茗咬牙切齿地回应道:“我还能说出一些很机智的话来。比如你右手没有茧,但你左手有,你是个左撇子。”

    “这都被你记得了?看来我们没看错人啊,你果然值得被大家信任。”

    “这有什么因果关系吗?我能记得单纯是因为你两次抓住我时用的手触感不一样罢了。”

    魏觉隐轻笑了一声,道:“不过很可惜呢,你还是没说对,我左右手都用得挺好的。”

    说罢,他便将手收了回来。

    路熹茗揉着被捏痛的下巴,道:“你刚刚问我喜欢他什么,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喜欢他的真诚。”

    “你的意思是,他比其他人都真诚?”

    “至少比你真诚。”

    “哦?”

    “如果你是真正崇尚众生平等的人,怎么会随意对他人品头论足呢?说吧,你们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魏觉隐长久未说话,路熹茗觉得他一定是在绞尽脑汁想要怎么编出一个让她相信的理由来。

    但让路熹茗意外的是,他直接放弃了编理由,开始耍起了无赖。

    “哎呀,我说了你又不信,你这么会猜,不如自己猜咯。况且,是六爷要找你,我只是个可怜的跑腿的。”

    路熹茗再次被他气笑了,她甚至想与其在这里和他浪费时间,要不直接跳车算了,反正金嬉会接住自己。

    “我可提醒你了,一会儿见到六爷可要乖些。”

    “应该是他求我帮忙吧,我为什么要乖?”路熹茗桀骜地问道。

    “你当然可以不乖,六爷自然是不会对你如何的。不过六爷的狂热追随者很多,他们会对你做什么,我可不敢保证。”

    接着,魏觉隐“嘻嘻”一笑,用调戏的语气对路熹茗说道:“要不是我心有所属了,你这性格我还真的挺喜欢。”

    “那祝你早日有情人终成眷属啊。”路熹茗一字一句道,似是要把和楚渊分开的气全部洒到这姓魏的头上。

    车内却忽然安静了下来,静到能清楚听到车外飞过的鸟羽毛扑腾的声音。

    路熹茗以为自己这回真的说错话了,挪着身子往车门处靠了靠。

    半晌后,那一直很聒噪的魏觉隐竟压低了音量喃喃道:“我的有情人啊,她现在只能活在我的梦里了。”

    路熹茗扶着额头,暗忖不好,自己这是戳到别人的痛处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虽然讨厌魏觉隐,她依旧尊重别人获得道歉的权利。

    “没关系,”魏觉隐很快又恢复了他原本的活力,“人活在世,谁还没点遗憾呢?”

    接着,车内又是一阵寂静,这回,连阳光照在脸上毛孔张开的声音都能听到了。

    就在路熹茗又要陷入对岳溪那位的思念中时,对面坐着的人突然说道:“有些无聊呢,要不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啊?”她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讲个故事吧,打发打发时间。”魏觉隐重复道。

    路熹茗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爱好,便问道:“你想要听什么类型的故事?”

    “我喜欢爱情故事。”

    “可我没怎么看过爱情故事。”

    “那随便你,寓言,志怪,市井,什么都行。”

    “行吧,那我开始了哈。从前有个乌鸦,它特别渴,但是它眼前只有一个装了半瓶水的瓶子......”

    “这个故事我听过,不就是衔着石子向瓶子里丢吗?换一个吧。”

    “不对,”路熹茗突然觉得事情变得诡异了起来,“你在哪里听过这个故事?”

    按理来说,流传于她原本世界的故事,这里应该没有才对。

    魏觉隐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凑近了路熹茗。路熹茗在那一瞬间竟感受到了审判的气息,她紧张地捏紧了拳头。

    接着,他问道:“我还要问你呢,你在哪里听过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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