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道者之墓

    这偌大的会议堂,此刻就只有路熹茗,魏觉隐,孔雀,和那看不清面孔的六爷。

    路熹茗盯着雪白的地板,雪白的会议桌,雪白的柱子和墙,顿觉一阵眼晕。她只好把视线集中在孔雀的黑色长发上,试图缓解视疲劳。

    接着,她被孔雀领到了长条形会议桌前。那桌子大约十米见方,纵贯整个大堂,粗略估算下可容纳三四十人。

    孔雀为其拉开椅子,让她在离六爷最近的位置坐下。

    路熹茗注视着那白纱后的黑影问:“你就是六爷吗?”

    那黑影不动如山,道:“正是。”

    “你找我做什么?”

    六爷“呵呵”一笑,随后答非所问道:“林小姐,你觉得我们这里怎么样?”

    “要听实话吗?”路熹茗说。

    “但说无妨。”

    路熹茗毫无犹豫,脱口而出:“很糟糕。”

    “哦?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为何林小姐这么认为?”六爷语气中并未显出任何不悦。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路熹茗竟把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悉数倾倒出来:“你们这里,人不像人,山不像山,建筑不像建筑。”

    而一直守在白纱边的魏觉隐插话了,他挑着眉不羁地问道:“那林小姐认为,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他们都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感受,”路熹茗说着指了指孔雀,“而且他们都有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你们要用动物来称呼他们?”

    魏觉隐却回答道:“一个孔雀死去了,便会有另一个孔雀顶上来。可一个有名有姓的人死了,又要去哪里再找同一个这样的人呢?”

    “你们疯了吗?”路熹茗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我不会跟你们合作的。就你们这样还四处宣扬众生平等,简直是让我感到恶心!”

    说罢,她便转身向着大门走去。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你那姓楚的夫君......”魏觉隐笑着威胁道。

    路熹茗脚步停滞了,她攥紧拳头,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先是宁舒眉,后是楚渊,他们这些反派捏她的软肋真的是一捏一个准。

    “青蛇,别吓着林小姐。”六爷的声音传来,依旧是波澜不兴。

    她转过身来,并没有回应他的威胁,而是质问道:“凭什么就只有你有名字,魏觉隐?”

    他打了个哈欠回答道:“这不过是我为了接近你编出来的代号罢了,你可以叫我青蛇,也可以叫我青草,也可以叫我青菜,没什么区别。”

    她扬声道:“不,即使是你编出来的名字,即使所有人都叫你青蛇,我也要叫你魏觉隐。”

    没等魏觉隐应答,六爷却发问了:“你为何如此执着于姓名?”

    “因为我叛逆。你们不重视的,我偏要重视。六爷,你要和如此叛逆的我合作吗?”路熹茗冷笑着回道。

    “那巧了,”六爷愉悦地说道,“我们也是叛逆者。离经叛道,便是我们要做的事。”

    路熹茗轻蔑道:“你们怎么离经叛道了?不过是想登上权力之巅罢了。不然找我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创造一个没有对立和争端的世界。”六爷平静说道。

    而路熹茗则平静地回道:“这样的世界不存在。世界是彩色的,而不是只有纯白。你自己都意识到了,不然你也不会成为这里唯一一个穿黑衣服的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存不存在?”六爷压低声音问。

    他的声音总让路熹茗觉得憋得慌,像是闷在水里发出的一样。路熹茗猜,他大概是戴着面具,所以那声音被掩盖住了部分。

    她又问:“假设真的存在,你们打算要怎么做,才能让世界变成那样?我在此间的作用又是什么?”

    大厅里又沉寂了片刻,六爷的声音才幽幽传来:“消除差异。没有差异便没有争端与对立。”

    路熹茗随手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因动作幅度太大,那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巨大的“吱吱”声,惊得孔雀抖了一下。

    接着,她双手抱胸冷笑道:“六爷,我跟你有差异吗?”

    六爷没说话,魏觉隐却冲她警告道:“你对六爷说话小心点。”

    “怕是有天大的差异吧。首先,我们性别便不同,年龄不同,相貌不同,高矮胖瘦也不同,更别提魔力了,我们有这么多差异,”路熹茗无视魏觉隐,提高音量对着白纱后的人便是一通语言输出,“六爷你为何不直接把我消除了,让这天下少一分差异?”

    下一刹那,一柄带着寒光的剑便指向了路熹茗的喉咙。

    魏觉隐手持利剑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神情冷酷到似是从未与她私下有过交谈、只是收到命令来斩首她的刽子手一般。

    “身手不错啊,”路熹茗难得不想屈服,依旧装作潇洒地开着玩笑,“没看出来你是右手拿剑的。那你左手是用来做什么的,才长那么多茧?”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他的桃花眼眼尾上挑,语气却下坠入冰窟。

    “没关系啊,你动手吧。”路熹茗大义凛然地说道,随后便闭上了眼睛。

    而她的心却是在“咚咚”狂跳,明眼人一眼便能发现她额头细密的汗珠与脖子上突起的青筋。

    “金嬉,我要怎么办?!”她内心里早就开始呼救了。

    就不该这么莽的,跟这些亡命之徒比谁更不要命,这不搞笑吗?

    “等他下手了,我再救你,不着急。”金嬉的声音远远飘过来,带着几分悠哉。

    路熹茗边在心里对金嬉翻白眼,边默念各种神仙的名字,祈求着来自他们的保佑。

    也不知是不是她心太诚了,还是求生欲望强烈到魏觉隐都看出来了,那剑竟迟迟未落下。

    大约过了一分钟后,“噌”一声,剑入鞘,魏觉隐的轻笑声在她耳畔响起:“现在杀你还太早,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我总觉得,还有许多的好戏可以看。”

    等他走回了原位后,六爷才再度开口:“孔雀,带林小姐先离开吧。她长途跋涉,大概也是累了。今天就先到此为止。青蛇,你留一下。”

    他话音刚落,魏觉隐和孔雀便都退后一步,弯曲着左腿,左手拍着右前胸,对着纱后的黑影说了一句:“是。”

    路熹茗却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就结束会谈。她朝着会堂尽头喊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找我呢!”

    孔雀却拉着路熹茗向外走去,边走边说:“六爷向来说一不二,我们还是离开吧。”

    而令孔雀没想到的是,路熹茗还是没有放弃盘问一切关于六爷的消息。她刚一踏出会堂,便开始聒噪起来。

    “那个六爷,他的魔力是什么?”

    “这......六爷没有魔力。”孔雀为难了片刻,才回答道。

    “你们都知道这件事吗?”路熹茗又问。

    “我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孔雀却问:“有没有魔力很重要吗?我们这里,一半的人都是没有魔力的。”

    路熹茗看着孔雀难得有些表情的脸,把那句“你是不是也没有魔力”吞进了肚子,而是换成了:“当然不重要,我也没有魔力。”

    虽然曾经有,但现在没有了。

    “我知道。”孔雀瞟了她一眼,转身走上了鹅卵石小路。

    “六爷想让有魔力的人和没魔力的人和平共处,在同一片土地上生活,”孔雀边走边说,“这便是他的理想之一。”

    路熹茗暗忖道:“那他还拿风原谷惩罚游惊鸿,有病吗?我才不信。”

    紧接着,她又问:“那他其他的理想呢?又有什么?”

    孔雀没有接话,而是径直带着路熹茗向东走。

    这堡垒的东侧是一座座枯木雕成碑,上面刷了白色的漆,又用一层树脂将碑文与空气隔绝开来。

    碑的最顶端削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环,路熹茗盯着看了好半天都没能明白这环存在的意义。

    太阳早已落下,月亮悄悄探出了个头。阴冷的风吹过,碑林里扬起了音调高高低低的风声,似哀乐般凄凉婉转。

    她这才恍然大悟道:“我以为这种东西只有游戏里面才有!”

    “什么是游戏?”孔雀再次对她说出的词发问。

    “就是你可以在里面玩乐的一种东西。”路熹茗想半天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解释完了又对自己的说法怎么都感到不满意。

    “林小姐,这里可不是玩的地方。这里是纪念我们前辈的地方。”孔雀严肃道。

    “抱歉,我刚刚的话不合时宜了。”

    她点了点头,似是接受了对方的道歉,接着问路熹茗:“林小姐,你知道蓝晶是什么吗?”

    “补充魔力的能源石?”路熹茗装傻道。

    “并不是,蓝晶会让人成瘾,会渐渐吸食人的寿命。”孔雀回答道。

    旋即,孔雀走到最高的那块碑前,抚摸着上面的碑文,喃喃道:“我们的前辈,早就明白蓝晶的危害,他们要么试图去炸毁蓝晶矿,要么试图去破坏蓝晶贸易,但都失败了。我猜,这也是六爷要找你的原因之一吧。”

    路熹茗走上前去,借着微弱的月光辨认上面的字。她本以为都已经是纪念林了,怎么也得写上人们的真名了,但仔细一看,却还是些飞禽走兽的名称。

    “我们连他们的尸骨都找不齐,只能建座碑林来纪念他们,”孔雀转过头来,诚恳地祈求路熹茗,“林小姐,能帮帮我们吗?这世界不需要蓝晶这种东西。”

    而路熹茗,已经彻底不知道她到底该相信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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