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翅之鸟

    等到路熹茗再次回到那白色金字塔二层中间的房间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门牌不知何时被人从“双木”换成了“鹭”。

    那“鹭”字似乎刚写成没多久,路熹茗伸手摸上去,那黑色的“鸟”便在木牌上拖出了一条墨痕。

    “哎呀,你把它弄花了,又得给你重新做一块。”熟悉又欠揍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路熹茗并没有抬头,而是磋磨着手里的墨渍,闷声道:“如果这是为了羞辱我,那恭喜你,你的目的达到了。”

    魏觉隐似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他倚靠在夜莺的门框上,和颜悦色地问道:“新名字还喜欢吗?”

    “为什么是‘鹭’?”路熹茗还是没抬头,她生怕对方发现自己早已因愤怒而通红的双眼。

    “哪有什么为什么,看着顺眼罢了。”魏觉隐含糊地回答。

    “你们若是需要借用预言中人的名声,又为何将这名字给隐去?”

    “你真以为能帮我们做什么吗?实话告诉你吧,林小姐,”魏觉隐笑着凑近了些,“我们只不过不希望你去帮别人罢了。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

    “只要是鸟,你便困不住的。”

    “即便是鸟,你也插翅难飞。”

    闻言,路熹茗猛然抬头,咬牙切齿地说道:“鹭吃蛇,你知道吗?”

    “我好怕呀!”魏觉隐夸张地往后一跳,“你怎么能吃我呢,我刚刚明明救了你!”

    “你管那叫救我?”路熹茗回忆起架在脖子前的剑,冷笑道。

    魏觉隐点点头,他的长发高高竖起,只留一缕刘海从左前额垂下,随着他点头的幅度微微抖动着。

    路熹茗借着月光和走廊的火光怒视着他的俊美面容,刚打算当着他的面把那块写了“鹭”的门牌扔下山去,却忽然被不存在的记忆击中了。

    她总觉得这一幕似是在哪里见到过,但怎么绞尽脑汁都无法回想起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又是哪个细节让她觉得如此熟悉,于是只能用“既视感”之类的东西来解释了。

    这时,一股毁天灭地的疲惫感忽然向她袭来,路熹茗双腿发软,眼皮打架,没心情再搭理魏觉隐,而是掏着口袋找起了钥匙,打算直奔床铺与这世界稍作告别。

    “林小姐,我把晚饭带回来了。青蛇,你也在?”孔雀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既然你回来了,那就罢了,本来还打算带她去玩玩的。”魏觉隐双手背后,慢悠悠地转身离开,语气似乎有点失望。

    “对了,”他想起来什么,对孔雀吩咐道,“以后别叫她林小姐了,她现在是鹭。”

    说来也怪,路熹茗进屋之后,便再也没觉得有多困了。她甚至很精神,又回到了想把魏觉隐活吞了的状态中。

    “你有笔吗?”路熹茗问孔雀。

    孔雀把两份木制食盒放在客厅的桌上,朝书房指了指,道:“那里可能有。”

    路熹茗对她道了谢,第一次走进那书房里。她刚一进去,那房间便自动亮了起来。

    只见那书房只有一张桌子,一盏落地灯,和一个空空的书架。路熹茗找来找去,翻遍了每一个抽屉,都没有找到她要的东西,只好悻悻地退了出来。

    “这房间怎么什么都没有?”路熹茗不解地问道。

    “它应该有什么?”孔雀把食盒摊开,“鹭,先吃饭吧。”

    听到孔雀如此娴熟地叫着她的新名字,路熹茗想起了《千与千寻》,里面的千寻便是在失去名字后渐渐忘了自己。她不禁恐惧到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而孔雀,看来已经欣然接受了她的新身份,路熹茗甚至能从她的那声“鹭”中听出其找到同伴的喜悦。

    “书,笔,纸。总得有些什么才能证明这是个书房吧?”路熹茗走到桌前。

    食盒里是一块表皮有些焦的烤饼,蘑菇炖蛋白,和某种不知名鱼块,看上去正常且乏味。

    即使路熹茗真的很饿了,她依旧不敢吃这里的任何东西。

    她怕吃下去便会和孔雀一样,彻底失去飞行能力了。

    “没有这些,它就不是书房了吗?”孔雀揪了一小块饼送入口中。

    “那倒也不是。只是我真的很想要一支笔,”路熹茗也拉开椅子坐下来,“你们平时喜欢看书吗?”

    “我们没有书,也不需要书。但是六爷喜欢书,所以这里的每一间都配了书房。”孔雀说道。

    “那你们会用这间房来做什么?”路熹茗手支着脑袋问她。

    “大抵是让它空着吧。或是放点纸笔什么的,至少我是这样。或者像夜莺那样,放些被子床褥。”孔雀夹了一块蘑菇摊在饼上。

    路熹茗没有再对这间房的用途进行评价,她只觉自己的内心对这样的空白感到无比不安。

    她又问:“魏......青蛇刚刚说要带我去玩玩,你知道是去哪里吗?”

    “我不知道,青蛇行动向来无需向我们汇报。”

    “那他的魔力是什么?”

    “鹭,你为何这么多问题?”孔雀歪着头看她,眼底却是平静如常,说不上来到底是不是不耐烦。

    “抱歉,你要是不喜欢便不用答。”路熹茗坐直了身子道。

    “没有不喜欢,只是我很少被提问,”孔雀放下筷子,“青蛇的魔力从未显现出来过,我们只知道他医术和剑术很厉害。”

    路熹茗刚想问“那你呢”,但见孔雀两眼放空,便没再问她关于魔力的问题了。

    又过了半分钟,孔雀才恢复过来,重又拿起了筷子,只是她注意到路熹茗一直未进食,好奇地问道:“鹭,你为什么不吃?是不合胃口吗?”

    “我有个请求,你答应了我便吃。”路熹茗诚恳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什么请求?”

    “你在叫我‘鹭’且在脑海里对应那个字时,能不能把下面的‘鸟’给去掉?”

    孔雀眼角向右飘着,想了半天,才答道:“好奇怪的请求。所以是‘道路’的‘路’吗?”

    “对,就是那个‘路’。”

    孔雀懵懂地点点头:“虽然我不知这样会有怎样的区别,但既然你这么说了,我答应你便是。现在你该吃饭了。”

    路熹茗再次对自己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饿死在这里太不划算了。”说完便咬着牙拿起了筷子。

    她尝了一口蘑菇,发现是正常的味道,吃下去也没有出现精神状况不对劲的效果,就又接着吃下去了。

    “之前住这间房的人呢?”她问孔雀。

    “他走了。”

    “什么叫走了?”路熹茗不解。

    “逃了,怎么逃的我们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我们也不知道。”孔雀头也没抬地回答道。

    路熹茗听完没说什么。房间陷入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她们的咀嚼声了。

    吃完饭后,孔雀把食盒收好,拿出门外。

    金嬉趁着她出门的间隙,问路熹茗道:“你要离开吗?”

    “我还没摸清楚他们的底细,如果现在就走,那岂不是白来了?”路熹茗回绝了它的好意。

    “我随便你,你想走我随时带你走。”金嬉回道。

    路熹茗一直有个困惑却没找到机会问,今天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金嬉,我现在已经没有魔力了,为什么你还会跟着我呢?”

    “我说过了,我想回归世界本源。”金嬉答案依旧。

    “这件事难道只有我能办得到吗?”路熹茗苦笑着问道。

    金嬉只回了个“是”。

    路熹茗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它更多的解释,她变得更烦躁了。

    “可你应该知道的,我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又有什么事情是只有我这个‘外人’才能做到的呢?你要找的人,其实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吧?”

    金嬉沉吟片刻,回道:“外人与否,也非你能说得清的。况且,我要找的是你,不是她。”

    路熹茗放弃与它继续讨论下去,道:“算了,金神,你帮我变只笔出来吧。”

    而她刚一拿到笔,便走出门外,借着灯光把那门牌上的“鹭”下面的“鸟”给抹黑了。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早上她出门时,那门牌是“路”,等她晚上回来后,那门牌便又换成了新的“鹭”。

    路熹茗不厌其烦地把那个“鸟”放飞,而那个“鸟”出去溜达一圈后也会不厌其烦地飞回来。

    她几次撞见魏觉隐把玩着换下来的牌子,但对方丝毫不觉内疚,只是对她放肆开朗地笑着,什么也没有说。

    他们就继续默契地进行着“你改我换”的游戏。

    她并没有被安排任何的工作,每天就只是坐在松树下发呆,思考人生,或者在马厩边看马,到水池边喂鱼。

    就在她甚至都要相信魏觉隐说的话,即“他们找她只是为了让其他人找不到她”时,六爷再次召见了她。

    “林小姐,考虑怎么样了?”六爷问道。

    路熹茗惊异地抬头向着大堂深处的白纱后看去,她没想到这白色堡垒的秩序维护者,居然还维护着她拥有自己姓名的权利。即使这名字不是她自己的。

    而魏觉隐依旧抱着剑守在白纱边看戏。

    “我不知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路熹茗实话实说。

    “我想孔雀已经带你去看过那片碑林了,”六爷顿了顿,“林小姐可有什么感想?”

    “我......没什么感想。”路熹茗再次实话实说。

    若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的名字刻在那里,她当然有所触动。

    可是,那碑文上都是动物的名字。

    “没关系,你知道我们在做的事情便好。”六爷宽容地回答道。

    “其实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蓝晶是有危害的。”路熹茗开始装腔作势。

    “不知林小姐可否帮我们去山下进行游说?”

    “游说什么?说蓝晶有害,让大家都别再买了吗?”

    六爷肯定道:“正是如此。”

    路熹茗摇摇头:“没有用的,光靠说是没有用的。”

    她继续道:“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我还没讲两句呢,就要被臭鸡蛋淹没了,或者被人用扫把赶出城了。六爷还不知道吧?我早就不是人们心中合格的‘预言中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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