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下学期开学后，我终于是收了心。因为成绩的不稳定，我妈给我的精神压力，加上刻意想转移我自己的注意力，逐渐地我发现，在想起林韬的时候，我不再有很强的心悸的感觉。

    见到他的时候，虽然免不了脸红心跳，但已经能自如地打招呼了。

    我不再一周一次地去找他，只是把自己和他的关系退回到“两个认识的人”，只在偶尔社团活动遇到的时候，会多说几句话。

    但奇怪的是，我不去找他，林韬倒是会偶尔来找我了。

    次数不多，大多数时候是问我一些学业上的问题，问我的时候他神色如常，我便也逼着自己去神色如常地回应他。

    我实在是怕，怕我们聊着天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他女朋友的视线之下，我不愿不给出任何错误的表情和反应，成为他女朋友严重破坏他们感情的罪人。

    这也导致一直被我瞒在鼓里的唐文还以为我一厢情愿恋着林韬，甚至因为林韬偶尔来找我被唐文撞见，他觉得我们已经取得实质的进展了。

    好多次，和我单独吃饭或者约自习、运动的时候，唐文都欲言又止。

    我看出来他的担心，但由于不想在他面前丢脸，除了几次我胡乱提到过我和林韬还是老样子，也没再多说些什么。

    对此，唐文总是叹气，和个操心的小老头似的，但一句也不愿多说，就让我考虑清楚，保护好自己。

    什么保护好自己，我一拳锤在他胸口，这话说的就歧义满满。

    唐文默默挨了我这一打，揉着胸口也不说话，神情怎么看怎么哀怨。

    等时间逐渐走过半年，我对林韬的感情终于渐渐淡化了。

    高一的寒假，又是一年圣诞节，我收到了很多的圣诞贺卡，大部分是高中同学和朋友给的。靳昕也给我写了一张，感慨说觉得我高中生活真的很精彩，和初中那个内向的我完全不一样了，希望我能继续做一个张扬快乐的小孩。

    余动和小蛛给我的贺卡则是满满地长篇大论，余动说很幸运在高中的时候能遇到我这个好朋友，说我已经成为她最最舍不得的存在了，而我们的故事是以后能温柔地讲给孩子听的故事。而小蛛则是羞涩地和我跟进了一下和白洋的恋爱进展（初吻没了），顺便给了我一堆变美建议，附赠了很多她自创的表情包画。

    唐文呢，也给了我一张贺卡，里面的内容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先是祝我圣诞快乐，说眼见着我高中变得越来越受欢迎，他真的非常欣慰，不枉费之前对我的精心栽培。转而又劝我这个林韬虽然没什么好喜欢的，但我这么怂和他也不会有什么后续结果，就希望我早日擦亮眼睛，脱离暗恋苦海。

    最后，他说鉴于之前我告诉了他我喜欢林韬的秘密，那么他作为回报，也告诉我一个他现在的秘密。

    但这个秘密书信不可言，他需要当面和我说。

    那天晚上，我们约在操场见面，吹着凉风坐在红旗台子下面。

    天气不错，没有冬天的寒风，我们围着围巾并排坐在瓷砖上，让我想起了一起吃必胜客的那天。

    我的思绪飘在天上，一时没有说话，唐文也甚少这么安静，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他竟然一直在看我。

    “快说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笑了笑。

    “嗯……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他红着脸开口，又忽然难得地有些踌躇，“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是确实对她感觉不大一样。”

    “什么？”我猛地站了起来，而后抓着他的肩膀猛摇起来，“你有喜欢的女生了！”

    “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他垂下头。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你看着她就会心乱跳，想一直和她在一起，还想和她谈恋爱，不就是喜欢了？”我恨他的婆婆妈妈，恨不得马上吃瓜，催促问道：“谁啊？”

    “原来这就是喜欢了。”唐文仰着头，“啧”了一声，“就和你看到林韬一样呗？”

    “对对，这样就算喜欢了。”我点头，“你竟然也会喜欢别人啊，我以为你和吕梁水一样，只会把青春奉献给高考呢。快说快说，是谁？”

    唐文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偏过头，脸有点泛红：“就是那个，你听说过的，也喜欢我的那个。”

    “嗯！？！？”我捂着嘴，发出尖锐而压抑的尖叫，“两情相悦！”

    唐文被我搞害羞了，我还在原地转着圈吃瓜，他忽而站起身，拍拍屁股就走了，走之前还警告我，不准告诉其他人。

    我的兴奋劲儿瞬间就蔫了，央求他可不可以就告诉两个人。

    “我还能不知道你就像告诉小蛛和余动吗？”唐文咬牙切齿，“你告诉余动就相当于告诉了你们寝室所有人；你告诉小蛛就相当于告诉了白洋，也就相当于告诉我们班所有人。”

    “这不是正好吗！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告白了，让我说吧……”

    “想都别想，”唐文冷漠拒绝，并威胁：“你最好守好你的嘴巴，要是让我知道你往外说了，就绝交。”

    我彻底蔫了。

    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学校安排了一个英文课本剧的表演比赛，每个班需要出一个全英文的课本剧，十分钟以内，最后一起汇报演出。

    我们班最后敲定的剧本是灰姑娘的改编，不过一直干苦力，任劳任怨但仍被欺压的变成了灰王子，而举办盛大的舞会寻找真爱的则是公主。

    对于这样的活动，我是既怂但内心又很想参加的，但在徐瑞彤的鼓励下，我忐忑地报了名。

    选角定下来那天，英语课代表性质高昂地来找我，并通知我给我安排了一个重要角色：欺压灰王子的恶毒后妈。

    这个角色需要扮成熟，还得表现出盛气凌人的感觉，其实难度有点大。我生怕把事情搞砸，私下里找过好几次小蛛和余动求助。

    小蛛给的建议很扯淡，她让我把灰王子的扮演者就当做自己的儿子，还把人拉过来让我对他多多颐指气使，提早入戏找找感觉。

    灰王子的扮演者是我们班的体育委员蒋涛，也是白洋初中的好兄弟，他倒是听小蛛的话，乖乖站那儿配合我，可我哪儿拉得下脸啊，之前才听小蛛八卦过白洋好兄弟们的尺寸，现在让我对着他入戏，我看着他脑子里就开始浮现“XX厘米”，根本没法儿颐指气使起来。

    最后，只能好说歹说先把他劝走，转头拉着小蛛想暴揍她，被她嘻嘻哈哈地给逃了。

    还是余动给的建议比较合适，她帮我借了老师的电脑，让我课余时间恶补《灰姑娘（迪士尼版）》、《魔法灰姑娘》、《白雪公主》等一系列电影，好好研习一下后妈神态的精髓。

    看过那么十几部片子之后，我终于悟了。

    第一次排练，我将头发低低地盘了一个马尾，嘴上涂着夸张的正红色口红，身着绘画社舍长帮我问cosplay社借来的黑色修身洋装，脚踩从我妈鞋柜里薅来的十厘米小细跟高更鞋，闪亮登场。

    “怎么样，够不够霸气？”我算是彻底豁出去了，又捏着裙摆垫着脚走了两步，把裙摆往后一甩，仰着头夸嚓摆了个亮相pose，“够不够后妈？”

    排练的同学爆笑一片，纷纷拍手给我竖大拇指。

    “太够了哈哈哈哈。”蒋涛笑出了眼泪，“后妈霸气，后妈饶命。”

    “既然要表现做作，那就贯彻到底咯。”我抛了个飞眼出去，“角色行为，请勿上升本人哦。”

    演仙女教母的小蛛尖叫着抱着我，开始上下其手，“宝贝，你好piu亮！！！！快快给我摸两把。”

    我穿着高更鞋，被小蛛这么一闹，差点摔倒，赶紧把她从我身上扒了下来。

    嘻嘻哈哈过后，大家正式进入了彩排环节。

    排练很顺利，因为剧本改编得很不错，大家对于剧情都很熟悉，控场问题不大。本来有几个人还有害羞放不开的问题，但有我的放飞自我在先，有几个演职人员也一直在调动气氛，大家很快就将羞耻心抛在了脑后，出来的舞台效果一绝。

    接下来又进行了几次彩排之后，基本上场的准备是有了，但是由于我们演的是欧洲宫廷剧，后勤组很难借到合适的服装。

    最后兜兜转转，由英语老师出面和ACG社和cosplay社的负责人交涉，终于是把服装和道具问题解决了。

    很快，到了演出的这一天。

    毕竟是第一次上台表演，演出在晚上，我下午就回了寝室，把自己冲得干干净净，并提前到了教室。

    其实很多人都是在寝室换好了表演服再来教室的，这样干净一些。但我想了想自己穿着拖地长裙走过校园时周围人可能会有的注目礼，很怂地选择在教学楼公共厕所再换表演服。

    小蛛拉了三四个女生一起，负责帮演员化妆，我来的比较早，就被拉着坐下了。

    大约十分钟过后，妆画好了，但小蛛不让我走，她掏出一根卷发棒，说邪恶后妈必须标配一个大波浪，又耗了好一会儿，给我做了一个卷发的造型。

    弄完后，小蛛欣慰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啧啧称赞:“宝贝，你太适合大波浪了。”

    给我弄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以要换服装为由遁走了。

    可是小蛛兴奋劲儿不减，我换衣服，她就蹲在厕所门口等我，等我踩着高更鞋小心翼翼地出来时，被她的尖叫吓了一跳。

    “啊啊啊啊啊凌齐宝贝！我要和白洋分手，和你在一起，做我老婆吧。”

    我有点忐忑，转头看了看镜子。

    五官被恰到好处地修饰过，生动了很多，披着的大波浪卷发上，有小蛛专门别的一朵红花，身上的裙子是黑红色的，很多的蕾丝点缀，腰部被抽线收得很小，再配上胯部的褶皱设计，显得腰很细。高更鞋也弥补了我身高上的不足，撑起了我的气场。小蛛做的卷发协调了偏稚嫩的五官，让整体造型和夸张的红唇放在16岁的我身上，竟然挺和谐。

    我觉得有些别扭，但小蛛一直说好看，还说我胆小，成熟的美才别有韵味呢。夸完我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我出了洗手间，说要让大家都看一看凌齐大美人。

    回去路上，碰到了唐文，他看见我的造型和见了鬼一样，我匆忙对他挤了一下眼，就被小蛛拉着风一般地跑了。

    到教室之后，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对我的造型大夸特夸，夸得我脸都红了，怪不好意思的。

    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小蛛换上了仙女教母的白色蓬蓬短裙，扎着两个丸子头，后面还背着透明的蝴蝶翅膀，看着像白白软软的小面团子成精。我捏着她的脸揉来搓去，她和我闹了一会儿，就溜走去找白洋了。

    大部分的演员已经做好了造型，大家最后在教室顺了一遍台词，道具组和控场组的最后检查了一遍道具，看着时间差不多到点了，就和班上大部队一起集合，前往大礼堂。

    我们班的节目是在第六个，在五个节目开始的时候，就有工作人员来催我们去候场了。

    我挽着小蛛，在舞台旁边的幕布后面蹲着，心里反复过着上场的流程。

    “凌齐？”

    有人喊我，我抬起头，发现是林韬。他是学生会的人，这个课本剧活动是学生会组织的，他也是工作人员之一，看样子像是负责控场的。

    旁边的小蛛疯狂地戳我的腰，我把她的手拨开，站起来和林韬简单打了个招呼。

    我们聊了几句，他便夸我说今天很好看，我笑着说多亏了造型师。话音刚落，旁边有人喊他，说灯光出了点问题。他同我道别，语气有点惋惜，走到一半还回头看了我好几眼。

    “宝贝，林韬要爱上你了。”目睹一切的小蛛兴奋地戳我腰，“错过了你这样的美女，他要后悔死了。”

    没等我戳回乱开玩笑的小蛛，主持人就上场进行了节目播报，我们的节目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