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疗伤

    参加完外公的葬礼后,我很快被爸爸妈妈送回学校。

    我们脸色都青黄不好,下车进校门之前,爸爸说他请了长假,这周末会陪着我和我妈。

    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转头回了学校。

    那是一个晴朗的中午。

    主干道上挤满了去食堂打饭的人,操场上时不时传来鞋子和塑胶地板摩擦的滋啦声,和着阵阵喧嚣传入我的耳朵。

    恍如隔世。

    我没有吃中饭,背着书包直接回了寝室。

    下车之前,妈妈叮嘱我,第一件事是彻底洗一个澡,把衣服给换了,换下来的衣服也得彻底地洗掉。进了寝室门之后,我便开始脱衣服,等全部脱光之后,瑟缩着身子洗了一个冗长的澡。

    吹头发时,走廊传来了交谈声,门被推开,余动和隔壁宿舍的人告别之后,笑着走了进来。

    见到我,她一愣,随后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到我床铺旁坐下。

    我揉了揉半湿的头发,关掉吹风机,转头扯出一瞬间的笑脸,说:“我回来了,让你担心了。”

    犹豫之后,余动伸手放在我的腿上,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我伸手抓住了头发,低着头,梗着喉咙告诉她,我的外公去世了。

    之前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外国罹患癌症的事,那天接到爸爸电话抱着余动痛哭时,我都一个字没有透露。现在将事情说明后,余动才终于从我的讲述中串起了之前我那些反常举动的原因。

    她沉默着,忽然拉住了我的手,紧紧牵着。在我讲到难受处落泪的时候,适时地拿过抽纸,接住了我滑落的泪珠。

    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或许是一个小时,我说完了,胸口梗着的那一股难受也随着倾诉而逐渐消散。

    房间里只剩下我偶尔的啜泣,和余动抽出纸巾的声音。

    渐渐地,我不哭了。

    “我没事,”我叹着气握了握余动的手,“和你说完,我好受多了。”

    余动还是什么都没说,她伸开手抱了抱我,双手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

    “虽然很难,但是会慢慢好的。”她和我说。

    余动曾经和我说过,在她小的时候,家里一个对她而言特别重要的长辈去世了,那个时候她已经记事了,也花了很久的时间去接受。

    在讲述这段经历的时候,她很克制,也很悲伤,她说亲人的去世就像命运取走了你的一个器官,没了就是没了,空洞洞的,再没有其他的办法能够让血肉重新生长回来。

    所以,她是能感同身受的,我知道她,也相信她。

    这几天,刚好是年级里的篮球比赛。我们班的男生从初赛脱颖而出,杀进了半决赛里。

    一共三支队伍冲到半决赛,是循环赛制,三天之内打两场,按积分定名次,最后胜出的两支队伍再打最后的决赛。

    球赛的那几天,余动天天拖着我到赛场上当啦啦队,给班级加油。

    我也有意想让自己不再整天郁郁沉沉,便也没有抗拒情绪,每一次都沉浸在周围欢呼叫喊的氛围中,随着比分而心情起伏。

    其中一场,我们班的对手是白洋的班级,白洋作为主力也上场了,他个高腿长,带球上篮的时候一带一个准,让我们班的这场球打得艰辛。

    小蛛成了全场最忙的人,一半时间在给自己班加油。还有一半时间在暗戳戳地给白洋加油。

    出于集体荣誉感,她做不出来当众支持白洋这样背叛集体的举动,就只能在白洋进球或者被撞的时候,压低了声音拉着我咋呼。

    一场下来,她嗓子哑了,激动得出了满头的汗,着急忙慌地问余动借纸巾。

    等比赛结束了,还猛地想起来应该履行一下女朋友的义务,拉着我的手就一溜烟跑进了小卖部。

    我陪她买了点功能饮料,又替她打掩护让她没有被其他人发现,顺利将饮料交到了白洋手里。

    这么一通闹下来,不止小蛛满头大汗,我也跟着出汗了,小蛛在我旁边脸蛋红红,拍着胸脯和我复盘白洋刚刚场上的几个绝杀,还装作蛮不在乎地评价白洋打起球来还挺帅,可惜他们属于不同阵营,她之后还得好好和他算一下账,怎么也不悠着点?抢了我们班好几个球。

    看着她絮絮叨叨的,我忽然觉得好笑。

    小蛛就是这样,她狡黠而活泼,无论你是伤心还是难过,她都很有让你跟着她的磁场转的魔力。

    所以我笑了,看着我笑,小蛛也跟着笑。

    晚风吹过,把我们脸上的汗烘干,小蛛眯着眼捏了捏我的脸,让我以后多这样笑笑,笑起来好看死了。

    这个时刻,快沉到山下的夕阳和眼中映照着日光、开怀笑着的小蛛,让我记了好久好久。

    可惜温情没有持续太久,小蛛手上用了劲儿,我叫着痛揉着脸躲开,她却哈哈大笑,接着一把拉着我冲进食堂,说邀请我吃麻辣烫。

    我任由她拉着,脸还残留着她无情铁手留下的疼痛,心中的钝痛却忽然平息。

    比赛的结果很可惜的是,白洋太厉害了,我们班最后没能冲进决赛,止步于第三名。

    学校的宣传部办事有些拖拉,等第三名的旌旗送到班上,比赛都结束了快一个月了,我们也正式迎来了高三。

    新学期的课堂上,我们换了几个更为经验丰富的任课老师。在每一门课程的第一节课,老师们无一例外的强调了未来9个月的复习计划。

    我把每一个计划都认真记在了余动给我买的计划本上。

    到了高三,我又回归了从睁眼到闭眼基本都是学习的生活。

    余动的计划本帮了我大忙,让我可以把每天每一分钟的计划和学习量记录下来,周末了还可以复盘分析。

    因为高一高二经历了林韬对我的伤害和外公的过世,我的成绩一直不大稳定,这不是我想要的,所以高三我首当其冲的任务,是把成绩维持在稳定的范围。

    第一次的月考在三个星期之后,我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全班前十。

    这实在不算一个高目标,但也绝对不会是我的最终追求,高三刚刚开始,我打的是艰苦持久战,最好还是能把每一步踩实了。

    教师节前一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联系了我:易安。

    她在一天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在教室门口等我。

    自从初中毕业,我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考虑初中她对我造成的伤害和我的反击,我也确实不明白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好说。

    她面色如常,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喊住了我。

    我困惑地看着她,没等我发问,她很快解释了找我的目的。

    这是我们在这个学校的最后一年,易安想喊上几个当时的我同班同学,大家凑点钱买点鲜花,去看看之前教过我们的老师。

    没怎么思索,我就答应了。

    见我如此爽快,易安很明显松了一口气,她语气轻快,说花已经订好了,明天中午会送到校门口,问我有没有时间,和她一起去拿。

    我也答应了,和她约好了明天见。

    第二天,我在校门口见到了独身一人的易安。她拨了一下头发,和我打招呼,我点头回了她一下。

    我本以为两个人会沉默下来,却没想到她忽然开口:“我没想到你会答应的。”

    我转过头看着她,笑了一下,轻声道:“如果没有那个录音和后来的处分,我肯定是不会大度地答应的。”

    似是没料到我如此直接,易安脸色变冷了一些。

    “你还在生气?”她小声问。

    “这倒没有,但和你我也确实不知道能说什么好话。”我坦诚道。

    易安安静地看着我,眼中神色涌动,她似乎有话想说。我知道,这才是她突然来找我的目的,不是什么正好来的教师节,是她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凌齐,因为你,我的初三变成了最不愿意回首的一段时间。虽然是我性格恶劣,咎由自取,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恨你的,对你的道歉也不出于真心。”她神色坦然,直视着我,“这么几年过去了,我也没那么幼稚了,终于意识到自己当初做了什么。我给你带来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我无法去挽救些什么,但一个真心实意的道歉,还是必须的。”

    易安转过身,正了脸色,认真说道:“凌齐,对不起。”

    原来,易安找我是要求一个心安。

    我觉得好笑。她不是个纯粹的坏人,只要她不逃避,迟早意识到自己做错过什么。现在找我,不过是希望用我的原谅来摆脱自己良心的谴责。

    没有犹豫哪怕一瞬间,我断然回道:“我不接受。”

    她怔了怔,抿紧了嘴。

    “你那么骄傲,不像是会因为过去而困扰的人,能够来找我对你来说也不容易吧。”我双手抱着手臂,回避了她的目光,“但我不会原谅你的,所以劝你还是别再想以前的事情,没意思。”

    半晌之后,她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我大概料到你会这么说。你说的对,过去就是过去了,再去纠结也没意思。”

    这个时候,校门口的花送到了,快递员在对过信息过后,把六束鲜花递过来,我和易安怀里顿时满满当当。

    拿到花后,我们往初中教师办公室走去,准备和其他同学汇合。

    花开得很好,我打了好几个喷嚏,抬起头时,发现易安还在看着我。

    “怎么?”我带着被喷嚏呛出来的眼泪询问。

    她冷不丁地开口,扯到我最不想听的一件事:“之前你和林韬……我听说了。”

    我抿紧了嘴,沉默地看着她。

    “我不相信别人的说法,你不是那种拿自己的名誉去诬陷别人的人。”她偏过头,语速很快地补充道,“而且,我和林韬都是学生会的,和他有过一些接触,对他有一些了解。”

    我不解地看着她:“所以呢?”

    “我只是想告诉你,关于这件事,我已经在我的人际关系圈里尽了全力帮你澄清。我认识的人不少,基本都相信我说的。”

    见我还是困惑不解,她继续解释道:“你之前说过,我欠你一个人情,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这些,就当是还你的。”

    说罢,易安不再管我,仰着头,一言不发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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