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飞机上，我和唐文都异常地沉默，沉默到大家基本都能感觉出来，我们之前的气氛不一样了。
不过尴尬也就尴尬这最后两三个小时了，下飞机和其他人道别之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也就没什么尴尬了。
几天后，秉持着闺蜜永远拥有知情权的原则，我找了一次聚餐的时间，把事情和余动及小蛛交代得差不多。
小蛛很早就看出来了唐文的猫腻，在听说我竟然也喜欢过他之后，高呼着感觉至上，问我什么时候才会答应他。
我无语地敲她脑袋：“都说了我肯定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那多可惜啊。”小蛛捂着脑袋，报复般的戳我的腰，“我就问你一句，你对他真的不心动？”
“心动又怎么了？有些原则性的问题，是不能够回避的，”我躲开她，正色道：“他现在还没跟我谈恋爱呢，占有欲就这么强了，还爱管这儿管那儿的。我只是个没有恋爱脑的正常女孩子，不想刚成年就给自己找个活爹。”
“等你谈了恋爱了，就知道有个粘人对象的好处了。”小蛛的表情耐人寻味。
“我还年轻，大家还是各自保有独立的空间比较好。”我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况且，我始终接受不了他和另外那个女生的纠葛。”
“可唐文不是说了嘛，他骗你的啊。”小蛛讶然。
“哪儿有这么简单啊。如果他们是真的在一起，那唐文之前为了她和我掰了，哪怕他们现在分手了，这事儿在我这儿就根本过不去。如果他们没在一起，那唐文就是为了我，吊着一个喜欢了他这么久的女孩子，辜负了人家大半年。而他现在还能毫无负担地对我说，他一直喜欢的是我。”
“是啊，”余动点头附和，“就算忽略情感方面的事情，唐文这样的做法也很能反应他个人的品质。”
“他能这样对那个女生，就会有一天这样对我。”我分析，“埋了这么大一个雷的关系，我接受不了。”
小蛛伸手捏了捏我的脸，啧啧道：“你看着没谈过恋爱，怎么这么冷情冷血，对感情好悲观啊。”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纯粹的爱情啊。”我耸耸肩，“不过是见色起意的荷尔蒙反应，或是觉得条件匹配后的凑伙儿过日子罢了。”
对于我的观点，小蛛很认真地和我争执了一番，交流了半拉小时，谁也没说服谁。
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我还是隐瞒了。
除去这些似是而非的因素，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从那场烟火下那个未完成的吻之后，我和唐文之间，就没可能了。
唐文应该也知道。
毕业旅行后，我在家呆了没几天，之前的班主任联系我，问我愿不愿意找个时候回趟母校，给学弟学妹们传授一下经验。
我其实不是很想去，毕竟高考分数的成功有偶然的因素，我一个平时成绩算不上顶尖的人去给人家传授经验，多少有点误人子弟的嫌疑。
但余动说班主任邀请了她，如果我去她就去。既然都这样了，那干脆一起吧。
在八月份的尾巴，我回到了装满六年青春的学校。
班主任又从头开始带高一年级，他安排了整整一节自习课，交给我和余动自由发挥。
秉持考得好优先原则，余动先去上台。
“大家好，我是原高三（6）班的学生，余动，目前的拟录取大学是北京大学。很开心能够有这个机会，跟大家聊一下我的学习经验……”
台上的余动，干净从容，像一朵亭亭玉立的玉兰花，我笑着注视她，随后掏出手机拍照。
等她讲完，便轮到我了。
上台后，也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接下来的经验传授部分，我实在不知道讲什么，回想我的高三，成绩起伏的时候才是大多数的，一直到快高考了我的状态才稳定下来。
算了，就和他们讲讲，高考的心态保持方法。
于是我就在台上，介绍了十多分钟的心理暗示法。看到台下同学们略带质疑的目光，我赶紧强调，这个方法的适用性因人而异，但对于精神紧绷的高三来说，也不失为一种排解压力的妙招，感兴趣的同学两年后可以尝试一下。
我分享完下台的时候，班上的掌声比余动讲完时小多了，要是没有班主任捧场，可以算得上是稀稀拉拉。
从教室出来之后，我和余动约晚饭，可她妈妈要带她去见几个老朋友，不能和我一起，
她问我需不需要带我一程，我摇头拒绝了。
我还想在学校待一会儿，再多走走，多看看。
这一次，我可以脱下死气沉沉的校服，肆无忌惮地披着暑假留长的头发，以过来人的姿态，再走一遍过去六年，我走过几千次的道路。
走过阳光灿烂的操场，和人满为患的食堂，穿过教学楼后面的花坛，沿着侧面的楼梯，走上六楼。
路过楼侧的自习教室，那个我常驻的位置已经被人其他人的书本占领。我推开门走进去，挑了个靠窗且没人的位置坐下，透过半开的窗口，安静地听了听熟悉的嘈杂吵闹。
坐在那儿，看到自习的人进进出出，坐下又离开，仿佛看到了我那过去的六年。
十二岁，乖觉而倔强的凌齐，十三岁，站在窗边吹着风流泪的凌齐，和十四岁，独自一个人完成反击的凌齐。
还有十五岁，追逐着幻影的凌齐，十六岁，在操场沉默奔跑的凌齐，和十七岁，行走在清晨六点曦光中的凌齐。
她们从教室外走进来，抱着书和练习册坐在我旁边，随着时间的流逝，又起身离开，一一同我道别。
上晚自习的铃声响起，十八岁的凌齐站起身，对着空荡荡的教室，轻声说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