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冀在拐角处等贺诗曰，他看见贺诗曰朝着自己跑过来，脸上带着笑容。她穿着白色的大衣，长长的遮住了她的脚踝，围了一条红色的围巾，将她的下巴挡的严严实实，更显的小巧。
两人来到罗路成的家外面，里面有一个小院子，安安静静的，里面的大门也是紧锁着，待了一会都没有任何动静，贺诗曰和沈冀准备离开。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响，像是桌椅砸在地上的声音，随后便是怒吼声。
“你不配当我的儿子，给我滚，连笔都动不了，你个废物。”
屋内噼里啪啦的声音就没有听过。
贺诗曰和沈冀两目相望，外面的大门紧闭，没有任何迟疑，沈冀敲响了罗路成家的大门。
“砰砰砰。”
屋内还在大发雷霆的人，停下手中的动作，他示意护着罗路成的那个女人去开门。
李娟擦了眼泪，调整好自己的呼吸，边走着，问：“谁啊？”
贺诗曰：“您好，阿姨，我们是罗路成的同学，来找他的。”
李娟一听，心里一跳，现在可不能让别人看见她儿子的情况，她讲门微微打开，只露出眼睛，笑着温柔道：“他今天没在，你们以后再来啊。”
“啊，可是他今天还给我说他在家里，让我们来找他呢。”贺诗曰故作懵懂的回答。
“他刚出门去了，要好些时间，你们先回去吧。”理由千万，总能够找到借口。
贺诗曰心里白了她一眼，这说谎脸不红心不跳的，她都佩服。
“但是我们刚才在外面听见了罗路成的声音。”沈冀不像贺诗曰说话温柔，他的话语里面没有一丝温度，很冰冷。
李娟打了一个冷颤，这才抬起头来看贺诗曰身旁的人，只觉得他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趁着李娟发愣之际，贺诗曰突然推开门，和沈冀进去了，李娟拦也拦不下来。
“罗路成，罗路成。”贺诗曰走进来就早喊罗路成的名字，故意让屋内的人听见，免得他动手。
屋内没有空气，只有一个人卷缩在一个男人脚边，而那个男人坐在沙发上，敲着二郎腿，脸上已经有岁月的痕迹了，吸着烟，看着地上那个满脸是血的人。
冷，一走进屋，沈冀和贺诗曰只感觉到了说不出的寒冷。
罗路成蜷缩在地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衣，眼角上有淤青，脸上沾染了血迹，他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不想让贺诗曰和沈冀看见他如此落魄的样子。
贺诗曰和沈冀进屋之后，那个男人就站起来了，眼神没有闪躲，直视着两人，露出不懈的笑容，慢悠悠的说道：“我怎么不知我这一天只知道学习的儿子什么时候交了朋友？”他瞥了一眼还在地上的罗路成，话语间充满了质问。
“没有，我不认识他们。”罗路成伸出手抓住那个男人的裤腿子，不想将两人牵扯进来。
罗路成的模样让沈冀想起了，自己当初也是趴在地上，看着那个女人一点一点的将他对母亲的憧憬打撒，不知道原因的他鼓起勇气问：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那女人说，因为讨厌他，为什么会讨厌他呢？
他——不是她的孩子吗？
感受到屋内的冷气，贺诗曰又打了一个寒颤，伸出手臂抱住自己，她看见沈冀已经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罗路成身上，将他扶了起来。
“谢谢。”罗路成没有抬眼，拉着衣服将自己围住，低着头。
那男人露出轻蔑的笑容，走到罗路成面前，不容置喙的开口：“今天你要是敢踏出家门一步，就不用再回来了。”
李娟不忍心，开口劝道，却被那男人语气严厉的打断了。
“闭嘴！你要是想走，便跟着一起滚。”听着这话，李娟闭嘴了。
到底是养了这么久的孩子，心里面还是很不忍心，转头她便开口劝罗路成：“路成，给你爸爸道歉，这件事情就可以过去了啊，下次考好一点。”
李娟的话刚落下，那一道严厉的声音又响起了。
“谁说可以过去了，连笔都拿不起来，留着也没有什么用！”
贺诗曰真的是大吃一惊，看了这么一出大戏，只见罗路成嘴巴战栗，眼泪涌出泪眶，竟是开口说不出一句话。
罗路成是真的想求他的父亲，他不知道离开这个家他能够去哪里？就算当牛做马他都可以，他会努力成为爸妈的骄傲，成为永远的第一名，不要赶走他。
哐的一声。
罗路成就跪下来了，不停地求着那个男人，给他磕头，连沈冀都没有拉住他。
那男人站着睥睨着他，废物！
贺诗曰看不下去了，她也拽住罗路成，愤怒道：“你们真的有病，倒八辈子霉了才遇见你们当他父母。”酝酿了很久贺诗曰才说出这句话，要说骂人她确实骂不出口。
沈冀只是低低的一笑，那男人的目光就朝着他来，似乎觉得这是一种嘲笑，这本来就是嘲笑，沈冀不躲避，目光对视。
屋里面很冷，从刚才到现在，他明白了这屋是开着空调，大冷天开着制冷的空调，他们有病，和丛兰一样都有病。
“您们，应该会下地狱吧。”他笑着，那笑充斥着严寒，如同鬼魅一般看着两人。
罗城被这一句话给说生气了，恶狠狠地盯着沈冀，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剐了，竟敢诅咒他，什么东西，不等他开口，地上的罗路成就打断了他的思考。
“父亲，求求你不要让我走，我会考第一名的，我会的。”跪在地上的罗路成不断地求着罗城。
贺诗曰内心突然怪自己多管闲事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是看着罗路成的惨样，贺诗曰又不能一走了之，万一人后面出事情了，她良心不安。
贺诗曰没有说什么，转而过去拿起桌子上的空调遥控板将温度调高，这家人都有病吧，包括罗路成。
屋内的温度升高，沈冀没有外套也没有感觉到寒冷。
“沈冀，我们走。”贺诗曰拉着沈冀就要走，不想管这件事情了，受不了这个气。
一听见沈冀的名字李娟就炸毛了，一把抓过沈冀，眼眶泛红，充斥着恨意：“原来你就是沈冀，你有什么优秀的，凭什么事事压我儿一头啊，什么东西，听说你妈还是小三，呵！真是一个脏东西，还跟我儿子比，你凭什么！”
站着一动不动的罗城听见沈冀的名字也看了他一眼。
李娟动手抓住他，沈冀没有闪躲。
贺诗曰可不惯着，听风就是雨的长舌妇，随便遍地被人，才不惯着她，上前拼命将李娟的手推开，沈冀的脖子上都有了几条红痕。
下手真重，这是恨到了心里。
贺诗曰不愿意同这家人多费口舌，便说：“你们别逼他了，早晚有一天他会被你们逼疯的。”她看向罗城，“你说他连笔都拿不稳，说他是废物还不是被你们逼的，他害怕不敢松懈，生怕你们不满意，每天啊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就一门心思学啊学啊。”
“结果好了，他生病了，看见试题试卷就会发作，全身颤抖，恶心反胃，这才连笔都拿不起。您们当父母的倒好，不关心孩子的健康，只关心成绩。”
李娟不愿意相信只是死死的盯着贺诗曰：“少骗人了，我孩子好好的。”
贺诗曰嗤笑一声，随便吧，这样的父母不把孩子逼疯是不会停手的。看了一眼罗路成，他瘫坐在地上，连苦苦的哀求都没有了。
罗城哼了一声，显然没有把这件事情当一回事。
“别太自以为是了，有时候执念太深得不到什么，反而会失去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你们喜欢第一名为何不自己去获取，偏偏要将这枷锁套在自己孩子身上。”
“早点醒醒吧，在这么执迷不悟，总有一天他会疯的。”
贺诗曰这一番话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六岁孩子说出来的话。
罗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对此不屑一顾，“发疯哈哈哈哈，好啊好啊，正好换一个儿子。”
换一个孩子？
就连万年日常没有什么感情的沈冀，都沉默了，在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孩子还可以换吗？为什么？就因为没有考第一名吗？
沈冀打量的看着罗路成，想要从他这里得到答案，却于事无补。
他不敢，他怎么敢忤逆自己的父母，给他吃给他穿，已经很好了，离开了这里他又能够去哪里？
像狗一样爬到男人的脚边，“爸爸，别换！我会考第一名的，我会的，求您了。”
罗城得意的看着眼前两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学生，真是不自量力。
贺诗曰不懂，看着罗路成那么卑微，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疑惑不解，愤怒。
可来不及多想，就被沈冀拉着离开了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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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之后，罗路成一言不发，只是奔溃一般的喊叫，说着自己想吐，他再也不想学习了，看见密密麻麻的文字，只想讲它们全都扔掉，他想求求自己的父母放过自己。
他哭的撕心裂肺，声音干涩，言辞恳切：“放过我吧。”
或许是被自己的对手看到了如此不堪的模样，又或许是因为贺诗曰的那一番话，罗路成不想再忍了，忍的快要死了。
罗城像看废物一样，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回答，径直上了楼。
李娟抱着罗路成哭个不停，养了这么久的孩子，说不心痛是假的，可是连一个第一名都考不到又有什么用。
李娟和罗城都是拔尖的人，从小众星捧月，被奉为天才。只是两人结婚后，一直没有孩子，去医院医生却说两人都是不孕体质。
那怎么能行！他们那么多的知识，学术研究总要找一个人来继承。
于是他们去孤儿院收养了一个孩子，取名叫——罗路成。
被收养的时候罗路成已经4岁了，已经有点记事，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父母收养的孩子。父母两人是顶尖的学术研究者，从小对他的教育非常严格，天赋上他确实没有那么拔尖，但他可以努力，比别人千倍万倍的努力。
只是没有想到遇见了沈冀，他从来没有超越过他。
罗城和李娟两人本来就对学习成绩非常在意，最开始还是口头说两句，越到后面就是打骂，恨铁不成钢。
明明两人都很优秀，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却不是冒尖的，心里越发不平衡，还是被一个底层不知廉耻女人的儿子给死死压住，凭什么！
久而久之看向罗路成的目光就像看废物一样，而他自己在家里不敢有半分反抗。
刚才的请求已经是十几年来他做过最大的反抗了。
换就换吧，也许正好就解脱了，至少不用每天都活在精神崩溃中，也挺好，想着想着罗路成发自内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