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并非易事。
三百公里从距离上来说并不远，就算无法使用飞行设备，开车也只需要三个小时就能抵达。
但当中间要横跨一个SS级污染区，还要警戒掩藏在荒漠里的各种怪物时，车速就不可能一直维持在最高，途中还可能不得不临时远距离绕行，保守估计要在荒漠中驻扎一晚才能抵达白漠城。
这一晚可不是旅游露营，随时可能要面对荒漠中未知的极端天气变化、变异怪物袭击，不论人力还是物力方面的需求都极高。
虽然星穹已经不需要在财力物力方面担心，人力上的缺乏却是实打实的。
现实就是星穹根本没有经验丰富的异能战士！
现有的异能者士兵们满打满算才系统化地训练了十天，属于半瓶子水晃荡，在涅盘城附近打防卫战还勉强够用，如果真的远赴城外，遇到高等级的核变异怪物袭击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陈辰不想让自己人去送死，和叶然仔细观察讨论了半天，最后从志愿名单里只勉强选出两支小队，再加上她们四个核心成员组成的队伍，共十八人。
本来应该是十九人的，如果伊瞬在的话。
星穹的出战队伍确定之后，陈辰才去联系蓝启，约李浩淼商议共同远征的事。
但没想到这次联系到赵霖，他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转告李浩淼赴约的时间地点，而是对陈辰说道：“如果你想谈这件事，就来蓝启一趟。”
说完就挂断了通讯，没有多谈。
陈辰感觉到了反常，这几天她都没有从公众视角里看到过李浩淼，本以为他只是抵御攻城的核变异怪物太忙了，可现在看来，没有那么简单。
难道是因为那天寿宴的事，被老头关禁闭了？
陈辰心里隐隐有种很不详的预感。
经历过被周芳算计过一次的事，陈辰已经烦透了这种逼着人不得不去的鸿门宴。
陈辰这次做了万全的准备，她让叶然和林凡带一支小队去蓝启营地外等候，手里捏一道“蓝启包庇攻城战内奸”的通告。如果一小时后没有等到她给出任何安全的消息，叶然小队就直接以抓捕内奸为由发布通告，同时对蓝启的总部大楼发起进攻，第一目标就是摧毁任何可能存在的奥玛立场。
只要没有奥玛立场的限制，就算是龙潭虎穴陈辰也有信心自己闯出来。
做好万全准备后，陈辰走进蓝启总部大楼。
赵霖带着霍小虎和一队卫兵等着她。
赵霖脸色一向严肃，陈辰看不出破绽，但细看霍小虎的神情能发现一丝极力掩饰的心虚。
“涅盘城的现任首富来了啊。”赵霖淡淡吐槽。
陈辰拿到一千亿的消息虽然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开，但大车小车的资源往星穹基地运送，至少在上层圈子里已经人尽皆知。
“还行吧，在蓝启面前也没富到哪去。”陈辰跟着赵霖往电梯里走。
几乎是一进电梯，陈辰就感觉到了奥玛立场的存在。
趁着光表还能正常收发信号，陈辰悄悄用提前设计好的简易路径给叶然发去几个光表探测出来的几个疑似奥玛装置坐标，便于一旦出现意外时能够完成精确打击。
这次进房间前，赵霖没有要求陈辰摘下光表或卸下武器。
在沉重的合金门自身后关闭时，陈辰明白他没这么要求的原因，这是一个万全屏蔽任何信号传输的大厅。
大厅中间有个空荡荡的展台，看上去与联合基地以前那个开会用的展台类似。
坐在台下的共有两个人，一个是李浩淼，另一个竟然是阔别已久的老金。
李浩淼垂着头坐在老金旁边的位置上，听到陈辰进来的声音竟然不敢抬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丝毫没有平时温润洒脱的姿态。
而老金靠在雕花木质长椅的椅背上，面前的茶壶里正冒着热气。
“好久没见。有将近一个月了吧？”陈辰走到茶桌对面的软垫上坐下。
比老金的视角矮了一头，但陈辰没介意，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李浩淼脸上愧疚挣扎的神情。
老金没搭陈辰的话，而是拎起茶壶，进行了一通讲究的茶道操作，经过好几道工序才倒了两杯茶出来，将其中一杯放到旁边。
赵霖立刻会意上前，拿起那杯茶放到陈辰面前。
陈辰端着茶杯端详片刻，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老说我不会泡茶。原来第一泡茶水还得倒掉？真讲究啊。”
“功夫茶中最基本的程序，就是要倒掉这第一泡。”老金慢悠悠地讲道，“一是为了过滤其中的杂质，二是为了激发茶叶本身的香气，三是为了营造茶室中茶香四溢的氛围，让客人感到宾至如归。”
陈辰晃悠着杯子里的茶，没喝：“是挺香的。不过我最近刚学到了东西不能乱入口，所以就不糟蹋你这杯宝贝茶了。”
老金品着茶，认可地点头：“吃一堑长一智，很好。从你年少时起，我最欣赏你的就是这一点。不论遇到多大的挫折，就算栽了跟头，也总不气馁，从中吸取经验绝不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就这一点，你都已经比阿淼强了很多。”
“这么说自己干儿子不合适吧。人各有所长，李队长其他方面比我强多了，没必要非得放一起比较。”陈辰看不惯这种当两个孩子的面捧一踩一的行为。
“你之前当众拒绝了阿淼，我还想着你们两个大概是没有缘分了。”
陈辰听出老金话里所指，觉得很荒谬：“我那时候当众拒绝，是因为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我不想成为蓝启的附属品，得从你手里证明自己的清白。至于我现在维护他依然是站在普通朋友看不过眼的角度，为什么还要扯上缘不缘分的？在你眼里男女之间难道就非得是爱情不能是友情吗？”
“不，当然不。感情这东西是复杂的，不受理性的控制。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没有感觉，爱情是大脑产生的偶然化学反应，不能强求。但是，友情可以。”老金话锋一转，“友情本质上只是一种利益互惠的关系。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陈辰想了想：“你这个观点，我以前肯定会同意。但我现在不这么觉得。友情也分很多种，不是简单两三句话就能概括的。有与利益无关的感情，那个词叫什么来着……生死之交，对吧。”
“你是想说那个叫伊瞬的小姑娘吧。如果我说，你们之间的友情存在是建立在没有利益冲突的前提下才成立呢？”
“不可能，我们之间不可能存在利益冲突。”陈辰想也不想就否认了。
伊瞬是陈辰用一瓶瓶药剂救活的，陈辰的命也是伊瞬放弃使命用时间神石救回来的，在研究所里她们两个遇到怎样的困难都没有抛弃过彼此，就算真遇到全世界只剩最后一瓶营养液的绝境，陈辰都有自信她们两个绝对不会打起来。
这种彼此间的信任甚至超过时间，超过生死，怎么可能还会有利益冲突能在她们中间制造出裂痕？
搞笑！
老金也没继续争辩什么，只是笑了笑，又问道：“那周月纹呢？她帮你许多，甚至连全部身家都主动给了你。你对她是什么看法？”
陈辰蹙眉，不答反问：“你突然这么关心我的感情生活干什么？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看来你其实比你自己想象中的要在意她。”
陈辰手里的茶杯一晃。
她还没来得及整理思绪，就听老金又问道：“那，凌霜呢？”
听到这个许久不曾听到的名字，陈辰手一抖，不慎把茶杯滑落在桌上，里面温凉的茶水洒了一桌。
“你到底有什么用意，说吧，别拐弯抹角了。”
老金叹了口气，“一直以来，我对你和阿淼都是抱很大希望的。我给了你太多次机会，但你似乎并不懂得珍惜。阿淼也是个不争气的，这么多年都没能把握住你的心。”
这句话像一盆淬着寒冰的冷水，从头到脚把陈辰泼了个透。
是她理解错了，还是老金在说，李浩淼对她的种种示好都是刻意受命的？
陈辰不敢置信地看向李浩淼，一时说不出话。
她对李浩淼的感情并不是爱情，但她拿他当朋友看待，并且说实话，过去在某个少女心思脆弱的时刻，她是曾对这个像水一样干净柔和的少年有过意动的。
但如果那些示好，那些接近都是别有目的的……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的每一句喜欢你，思念你，想要守护你的心情都是认真的！”李浩淼急切地抬眸，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泪光闪动，复杂的情绪如浪潮般翻涌。
“但是你最开始接近我就是带着目的的吧。从什么时候开始？”
李浩淼没说话。
陈辰想了想，替他回答：“从那天小巷里，你第一次见到我开始是吗？你本来是想过来英雄救美的，但是没想到我自己打赢了。”
李浩淼垂眸，双手在身边紧攥成拳，青筋崩起，力道大得甚至有血液从手心中淅淅沥沥流下。
最开始的震惊和少许的愤怒情绪过去，陈辰突然发现心情已经重归了平静。
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好像也没有那么大。
就算有过动心，那也是少女时期的事情，而陈辰最擅长的就是往前看，绝不会为了胜算低的事情、不稳定的人浪费感情，凭空给自己制造弱点。
她一早知道她和李浩淼身份上的巨大鸿沟，所以在感情萌生的顷刻间就立刻把那幼苗永远掐死了。所以她后来才会从来不曾正眼看李浩淼一眼，以至于连他后来多年间一直在暗暗留意自己也没发现。
“没关系。我不生你气。你救我那么多次，前几天还替我出头，这些恩情都是实打实的。”陈辰说完，又看向老金，“我没有被激怒。现在你可以说你下一步要干什么了。”
老金看到陈辰快速恢复淡定，并没有多意外。
他慢悠悠地又斟满一杯茶，“如果我让你在阿淼、周月纹和凌霜中间选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