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鬼话？”陈辰不解至极。

    “一道选择题。”老金在光表上按下一个按钮，沉在地下的展台顿时在一阵机械运转声中缓缓螺旋上升，直到被绑缚在柱子上的两个女性都转了过来，露出全貌。

    左边是早上刚分别的周月纹，右边是许久没见的凌霜，两人都被绑得结结实实，嘴上还封着金属罩。

    周月纹看到陈辰，表现平静。

    但凌霜看上去憔悴许多，明显不是刚刚被抓，看到陈辰之后情绪很激动地试图挣扎，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呜叫声，突然，绑着她的柱子释放出一道强烈的电流，电得她浑身抽搐，之后就失去了继续挣扎的力气。

    “亏我还以为你是个体面人，没想到越活越不要脸。一把年纪了，还玩绑架小姑娘这一套！老金，我看不起你。”陈辰愤愤说道。

    她有点可惜刚才把茶全洒出去了，不然可以全泼死老头脸上。

    老金没有理会陈辰的贬低言语，“如果你选这两个女孩子里的任意一个，只要你杀掉另一个，就可以从这里出去。只不过届时，星穹与整个涅盘会成为敌对关系。我相信以你的聪慧，不会愚蠢地质疑我是否能够做到。

    如果你选了阿淼，另外两人我都放走，星穹也会永远在蓝启的荫庇之下。当然你得立刻与阿淼成婚，终生佩戴伴生环，一年内生下孩子。”

    陈辰努力掐灭冲天的怒火，支撑起理性思考的空间，“在做选择之前，我有权利搞清楚自己的真实处境。”

    老金随意地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陈辰深吸一口气，“你看上的并不是我的异能。或者说，你在我身上所看到的价值远比这个更早。我还年幼时，你就有意让李浩淼接近我，为什么？那时候的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唯一有的，就是陈经意的女儿的身份。你认识陈经意是不是？你要他的血脉，有什么用？如果他的血脉没用，是不是和我的生母有关，你们需要我母亲的基因？胡三金，你是零墟的人对吗？”

    老金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了口茶。

    陈辰看出他这是默认的意思，他居高临下，像是闲暇的上帝，一边享用下午茶一边欣赏着她在迷宫里苦逼打转寻找出口的过程。

    “是了，你就是零墟的人，陈经意那个家伙说过，零墟一共活下来四个人！他自己、北宫、魏荣，还有一个就是你胡三金。”

    陈辰突然心思一动，她指着手腕上的光表，“这块光表根本不是我好运偷到的，是你故意让我偷走的吧。因为你提前知道只有我可以打开它。你本来安排李浩淼接近我也是想从小把我洗脑成你手底下的人，好让我自愿为你打开它，拿出里面的药剂配方和厄摩多植物种子。你早就知道活性药剂可以强化异能者了，你从一开始就是想打造一支强大的异能者军队，铁衣队就是你的练兵场，我说的对么？”

    老金斟茶，轻笑：“很优秀的一套推论。”

    陈辰拿起面前的空茶杯，捏在手里把玩，“既然你认可，我就继续大胆往下猜了。你让金市在涅盘城发展这么多年，还创造出救世组织蓝启，为的根本不是什么拯救涅盘、拯救人类。你只是在不断加深异能者在人们心中不可动摇的地位，就像是多年来高级义体对普通人的致命吸引一样。你想让异能者成为人类眼中的神，让蓝启成为启元的统治者。但你的最终目的又并不是统治全人类，而是在某个成熟时刻到来之际，能保证所有人类都跟听话的木偶一样自愿献祭。”

    “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跟北宫一样，都是想集齐七颗石头的疯子。只不过你们的目的不同，北宫想用它们创造新的世界新的人类，而你想用它们创造只属于异能者的新世界，在你的蓝图里，整颗星球都将重启于蔚蓝天空之下，这就是你作为零墟一员为人类选择的发展道路。”

    “所以我这颗从来不服从管理的小棋子才会让你觉得越来越头疼。我的变强把你的计划打乱了，星穹的壮大让你感觉到威胁了。这次我们要去白漠城执行的任务可能要让你彻底从高处掉下来了。所以你才搞出这么一出，利用情感牵绊捆住我，捆住星穹好继续你的伟大宏图。我有哪个地方说错了吗？”

    老金笑了笑，没开口，但抬手轻轻鼓了鼓掌。

    陈辰在这一瞬间捏碎手心里的茶杯，从坐垫上一跃而起，将手里的瓷片尖端对准老金的脑门狠狠刺过去！

    陈辰刚刚还在进行一串冗长的推论，突然暴起得根本毫无征兆，老金作为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很难及时反应过来。

    但面对陈辰的突然袭击，老金镇定地坐在原位，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一切都发生于电光火石之间，就在陈辰手里的瓷片眼看就要刺入老金额头之际，突然有一股强劲的力道像绳索一样勒住了陈辰的手脚，把她拉向后方！

    陈辰被这股突然的力道拉得连连跌退好几步，甚至被那绳索拉得差点整个人趴在地上。

    她先看向自己绑缚感明显的手臂，发现并不是具有实体的绳索，而是一道淡蓝色的水系异能。

    她再抬头看向老金，李浩淼已经起身挡在了老金身前保护。

    “对不起，阿辰……我不能让你伤害老大。”李浩淼的眼神哀伤。

    但释放出水系异能捆住陈辰的并不是李浩淼，而是旁边沉默得像个透明人一样的赵霖。

    “明明有奥玛立场，你怎么做到的？”陈辰仔细观察，在赵霖手上发现了一个以前从没见他戴过的玉石状扳指。

    陈辰恍然大悟，原来有东西能反奥玛立场！

    “做选择吧，小泼猴。”老金又叫出了他给陈辰起的专属外号。

    以前每次他这么叫陈辰，都带着让陈辰觉得很亲切的纵容性质。

    虽然陈辰从没在那些纵容里迷失过，但她还是很怀念那种感觉。

    那种有个长辈罩着她，关心她的感觉。

    就算明知是标注着价格的，也比没有要好。

    可现在这个称呼却成了一把悬在她头上的刀，再不戴那层纵容的假面，只要她不听话，随时都会斩下来。

    身上的束缚感轻了一些，陈辰血流如注的手仍然紧紧抓着那枚瓷片，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依次看向展台上的周月纹与凌霜。

    周月纹还是那么平静，漂亮的狐狸眼笑意弯弯，她对陈辰点了点头。

    她已经提前接受了死亡，在示意陈辰杀了她。

    凌霜虚弱地喘息着，眼睛几乎睁不开，却在看过周月纹的方向之后对陈辰用力摇头。

    陈辰知道她的意思，她是让陈辰不要杀周月纹。

    “能把她们的口罩摘下来吗。”陈辰问。

    老金想了想，摇头：“你先做选择。如果你选择杀她们的其中一个，我允许那个人开口说两句遗言。”

    陈辰手里握着瓷片，瞪着老金，眼神里杀气升腾。

    老金本人对此没有任何反应，他对各种各样的杀意早已司空见惯。

    但赵霖很不爽陈辰的眼神，操纵着水系异能像根鞭子一样在她后背种种抽打了一下，抽得她差点往前扑了个趔趄。

    李浩淼把一切看在眼里，一个箭步冲上前，把陈辰的身体稳稳扶住。

    陈辰站稳后，本能地甩开了李浩淼的手，“谢了，但用不着。就算摔倒，我可以自己爬起来。”

    李浩淼一怔，垂下眼眸将僵硬的双手慢慢缩了回来。

    陈辰越过李浩淼，越过老金，径直走向展台，没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有个可以操控异能的赵霖在，她的任何小动作都无所遁形，没有意义。

    陈辰先在周月纹面前站定。

    周月纹坦然看着陈辰，狐狸眼轻眨，看样子对死这件事没有异议，但是有其他话想说。

    旁边的凌霜却是用力摇头，生怕陈辰会手起刀落杀掉周月纹。

    陈辰并没在周月纹面前停留太久，反而举步缓缓走到了凌霜面前。

    凌霜见陈辰走向她，似乎松了口气，但眼神里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对死亡的恐惧和绝望。

    陈辰抬起没染上血的那只手，仔细地轻轻帮凌霜把凌乱的额发梳理好。

    “对不起，在那之后，一直没去找过你，没能把吴昕的事亲口告诉你。伊瞬想去找你的，但她总觉得是她害死了吴昕，不敢去见你。后来她陷入昏迷，我觉得自己私自去找你终归不好，所以只是让星穹的人查你的名字给些优待，想着等伊瞬醒来再一起去找你的。但情况有变，我们的见面只能这样了。以后时间还长，我们还有的是机会慢慢聊。”

    凌霜眼神中的情绪接连变化，直到听到最后一句，才惊觉原来陈辰先到她这里并不是选择要杀她，而是在安抚她！

    “我们先度过眼下的绝境。”陈辰垂手，离开。

    凌霜用力地摇头，眼里急得落下了眼泪，喉咙里又呜呜地急叫。

    但陈辰没有回头，她一步步地往周月纹走去。

    “我选择救凌霜。”陈辰冷声说道，“我想听周月纹的遗言。”

    老金挑眉，“好。希望你将来不会后悔你做出的选择。”

    “我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任何选择！”

    老金对陈辰的斩钉截铁未做评价，只是又按下了光表上的某个控制钮，让困着周月纹半张脸的金属口罩咔嚓一声自动打开了。

    “我给你一分钟的告别时间。一分钟后，两个女娃身后的控制柱就会自动引爆。计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