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会议室中即将形成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王典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将会议室桌子上的ipad拿在手中，打着哈哈说：

    “你看，华老师的时间也挺宝贵的，要不这样，先让程双给您汇报一下我们分析的结果，您的ipad我现在马上拿出去修，保证不耽误您下午用，您看行不行？”

    “放下。”华长亭不耐烦地摘下墨镜，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典，“来这表演英雄救美来了？”

    随后，他拿起手上的墨镜指着程双，“程双？搁这成双成对呢？听不懂话是吧？今天，谁来都不好使，就要她去修。”

    全会议室的目光都集中在程双身上，她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拿起了王典放回桌子上的ipad，“好，我现在去修。”

    刚走到门口，程双又转回来，看着华长亭说：“不是成双成对，是好事成双。”

    来回打车的车费花了小200，又因为检修中心排队的人太多，花了500块钱买下了最近一个可以维修的号，还没算上维修的费用，程双已经亏了将近700块出去。

    中午1点55，还没吃饭的程双终于气喘吁吁的赶回会议室，但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这么快就回来了？”王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程双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会议室，喘着粗气问：“人呢？”

    “别提了，你前脚走，太子爷后脚就去吃午饭了，吃完午饭是人家雷打不动的午休时间，会议延迟到下午两点才开了。”

    “还好，正好赶上。”程双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走吧，会议室里等着吧。”

    “你傻呀？”王典一把捞住程双的袖子，“太子爷说两点真能两点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没吃饭吧？先去吃饭去，等你吃完人家也不一定能来。”

    不知道该说王典是料事如神呢，还是乌鸦嘴附体。下午3点，同一批人，同一个会议室，同样漫长的等待，程双觉得自己好像坐上了《开端》里的公交车，不停地在等待华长亭进会议室的过程中循环。

    3点45，华大少爷终于打着哈欠来了，会议开始，噩梦也一并开始。

    当程双说出上次的演唱会售票情况不好主要是因为票价定的过高，希望这次可以稍微降降价的时候，华大少爷爆发了。

    他拿拳头把会议室的桌子砸的砰砰响，“顶流，你懂什么叫顶流吗？我粉丝量后面的零你数得过来吗？我从飞机上下来，接机的人都比一个体育场还多。前排没坐满是因为票都被黄牛买走了，我亲自发微博抵制黄牛，粉丝听话，所以才会有空位。”

    华长亭一脸跟你讲你也不会懂的表情，“降价只会让黄牛挣得更多，你懂不懂？”

    “我看了去年演唱会门票的数据，”程双打开早就准备好的图表，“买了票但没有进场的人数不足百分之一，所以没有那么多票砸在黄牛手上。主要问题出在上次演唱会的内场区域划的过大，票价也定的太高，导致内场区域出票率不足4成，就算加上一些媒体送票，总上座率也不足一半。如果我们能把内场区域划分的再精细一些，把更靠外部分的票价降一降，这个问题就能有效解决。”

    “特么的。”华长亭站起身来，一脚踹翻了刚刚坐着的椅子，大步走到程双面前，用一只手撑着桌子，上半身压向程双的方向，一字一顿地说：“我说，票都在黄牛手里囤着，你听不懂吗？”

    很奇怪，像是喝醉酒断片一样，怎么被王典拖出会议室的，程双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她只记得华长亭的眼神凶狠的像是要刺穿她的脑袋，在工位坐了许久还是觉得背后凉嗖嗖的。

    再次扮演“英雄救美”的王典还在旁边絮絮叨叨：“我说姑奶奶啊，我下次真不能和你一个组搭档了，我这刚满25就差点因为你被迫退休啊。”

    “你刚满25啊？”刚刚缓过来一些的程双准确的把握住对话的重点，“那你还长得挺成熟的。”

    “这是重点吗？”王典用双脚划着电脑椅，一路划到程双对面，“重点是，我们进了这个项目组的那一天起，华长亭就是我们的老板了。你怎么能这么和主子说话呢？就算你说的都对，你也得换一种方式表达吧。卖不出票这种事，它不能明说的嘛~”

    “别说是太子爷了，今天你这话说给任何一个小艺人，啊不，说给任何一个普通人，谁听了都要甩脸子的。”

    是这样吗？在互联网大厂待久了，程双已经习惯直来直去用数据说话，直到听到王典说了这番话，她才有了换了公司、换了工作环境的实感。

    “坏了，那我上次还和高程说他的粉丝都是假的，根本没那么多。”

    她突然想到那个雨夜，她曾在公司门口对着高程大放厥词，不仅说他粉丝量是假的，还说他的路人盘不够。那时的她没有什么嘲讽的意思，只是习惯了直接说出看到的数据现象。可是……在这种每句话都要加工再加工的地方，不知道高程会怎么想她说的话。

    也就是说，刚入职没多久，程双已经连续得罪了公司里最大的两个明星。想到这，她忍不住以头抢地，为自己的职业前景深深的忧虑。

    “入职没几天，得罪的人倒不少。你竟然还和高程说过这种话？我要是早知道，也不至于今天让你捅出这种篓子。”米娅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站在了程双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程双一激灵，“因为你今天的事，我被叫过去挨了半小时骂。明天，要么你解决问题，要么我解决你。”

    快言快语的说完，米娅毫不留恋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飘荡在空中：“还有高程那边，一起解决。”

    “一个华长亭，一个高程，全都惹不起啊惹不起。”程双脸滚键盘，盘算着该怎么解决这些问题。

    第二天早晨，落地窗旁边果然还站着那个身影。听到身后有动静，他回过身看了看，看到来人是程双，便又转回身，依旧看着窗外。

    看着这挺拔的背影，组织了一早上语言的程双松了口气，抓紧看了眼手中打好的小抄，放下包走到他身旁，同样也看着公交总站的方向。

    “那个，真的对不起。那天晚上我说你粉丝量虚高，还说你路人盘不够，是我说错了，真的很抱歉。”

    “数算错了？”

    耳边传来轻柔的男声，程双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转过头问：“什么意思？”

    早上的阳光温柔的穿过男生的发丝，让他原本黑色的发梢夹带了一丝金黄。他微微转过脸，眸子中带着一丝笑意：“你刚刚说错了，是数算错了，还是觉得不该这么说？”

    男生的侧颜让程双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她收敛好自己的思绪，支支吾吾的回答道：“数……倒是没算错……不过吧……”

    “没算错为什么要道歉。”男生转过脸去，继续盯着他喜欢的公交车站，“我愿意听真话，哪怕是没那么好听的真话。”

    “要是世界上每个人都愿意听真话就好了。”程双低下头，用脚尖踢了踢地面，“不过我也可以理解，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不愿意听真话。”

    男生沉默了十几秒，然后回答道：“至少我不希望有人因为说真话而被罚或者道歉，那样愿意说真话的人就越来越少了。”他转过脸来看着程双，“希望你以后还有说真话的勇气。”

    两人不再说话，一起看向窗外，随着太阳一点点爬升，公交车站的车辆进出也逐渐变得频繁，像极了秩序井然的工蚁。

    良久，程双出声：“原来看公交车真的挺解压的，不过我要回去工作了。今天真的挺谢谢你的。哦对了……”

    她突然小跑向自己的工位，从包里拿出一袋面包，又开开心心的跑回来，伸手递给高程：“没什么好谢你的，你来这么早一定没吃饭吧，呐，面包给你吃吧。”

    话音刚落，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收回手：“哎呦，我忘记了，你是大明星，应该要体重管理的吧，不能乱吃我们这些垃圾食品。你太没明星的架子了，让我真的把你当成普通同事了。”

    “谢了。”没管程双在说什么，高程从她手里拿过那一袋面包，“偶尔吃高热量的没事，我有在健身。”

    “呦，程哥今天开杀戒了？”刘宇刚来就看见高程坐在工作室里的沙发上，撕了一大块面包正往嘴里塞，“你这一口吃进去，又要锻炼半小时啊。”

    “偶尔，偶尔吃一口。”高程急急忙忙咽下去，“别和莉姐说啊。”

    “拿来吧你。”刘宇一把抢过剩下的面包，大咬了一口，含含糊糊的说：“过两天还有个拍摄，拍完你就能吃了，这个先给我吧。你别说，还挺好吃的。”

    被抢走面包的高程无奈摇了摇头，转身走回自己的录音室，路过单向玻璃的时候，他忍不住往外看了一眼，那个身影果然已经戴上耳机开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了。

    “普通同事吗？说了这么多话，竟然还够不上普通朋友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