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聊聊。”张雁芹没看高程，自顾自的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高程环视了一圈办公室，从旁边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了女人的办公桌对面。

    这还是高程第一次进入人事主管的办公室，此时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摸不着头脑。

    “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张雁芹此时才抬起头看了一眼高程，“你的助理程双，今天下午会调回数据部去。你看你是再招一个，还是从公司的实习助理里选一个。我建议你选一个实习助理，因为……”

    “为什么把程双调回去?我的助理人事调动也太频繁了，这事你和莉姐商量过吗？和程双本人商量过吗？”高程几乎从来不打断别人说话，但这一次他没忍住。

    张雁芹推了推眼镜：“李莉好像请假了，刚刚没看到她，你同意之后我自然会去和她说。

    至于程双，她之前没做过助理，现在给你们换一个有助理经验的，对你们来说不是件好事吗？

    当然了，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正式找过她，不过她当然会同意。”

    张雁芹的话语和她的表情一样冷冰冰的：“至于为什么着急把程双调回去，据我所知，是因为程双不想跟着你干了。她还想回去做分析，而华长亭也同意原谅她。

    我们当然会尊重员工自己的意见，一会我会去通知她调岗的消息，如果你不怕尴尬，当然也可以一起。”

    程双不想干了？

    高程觉得这个理由荒谬极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开口反驳。且不说这段时间程双从来没有抱怨过目前的工作，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消极情绪，就以他对程双的了解，就算她有什么不满，也不可能会越过他和莉姐，闷声不响的去找人事进行调岗。

    可他终究没有开口，因为他想起出去团建的那天晚上。

    那天大家在月色下围着篝火坐成一圈，畅聊过去和未来。莉姐挑起话题，问大家如果不考虑任何因素最想做的职业是什么。轮到程双时，她扬起脸说还是做数据分析吧，从大学选了学数学她就没有后悔过，分析数据真的蛮有意思的。

    可能，她应该真的很热爱数据分析吧。如果换做自己，有一条不再被允许写歌唱歌，而强行被调去做别的工作，也许我也会很不甘。

    只是，她明明可以直接来告诉我一声，我也会成全她的。难道，她还是不够信任我吗？

    想到这里，高程压住心中的一丝失落，点了点头说:“一会我和你一起，如果是她自己想走，那我同意她调岗。”

    话分两头。

    程双在和王典聊完之后，本想直接找去人事对质，可想来想去还是应该先和高程通个气。现在莉姐请假了，工作室里大小事宜都由高程直接做主。

    毕竟人事还没有正式通知自己，自己冲过去对质，万一是个乌龙，闹僵了反而对工作室不好，不如先和高程说了，让高程去和人事那边确认一下。

    电梯排队的人多，程双只看了一眼就选择跑旋转楼梯上去，气喘吁吁的推开工作室的门，就看到剩下的三个人正聚在一起小声的窃窃私语。

    看到程双着急忙慌的跑进来，宋一璇忙站起来问:“双双，你是不是看到程哥被带走了？”

    “被带走了？被谁带走了？带哪去了？”

    “被人事主管带走了，应该带去8楼的人事办公室了吧。你没看到他被带走呀，那你这么慌乱是怎么回事?”

    高程被人事主管带走了？程双心里升起一丝不妙，看来自己还是晚了一步。顾不得回答宋一璇的问题，她快速说了句“我去看看”，便冲出了工作室。

    顺着旋转楼梯一路向上跑，程双觉得自己的腿越来越沉，逐渐开始不受控制。终于跑到8楼了，程双扶着楼梯扶手、掐着腰站在楼梯口喘气。

    好像跑岔气了，嘴里也有一点腥甜的血味，早知道这么累还不如排队等电梯呢。

    程双边调整呼吸边想，要是大学那会800米体测的时候有这么努力，也不至于因为成绩不合格补考，而被迫重受第二次罪了。

    “程双？”熟悉的声音从另一边响起，程双一边掐着腰大喘气，一边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高程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站在一间办公室的门口，门上挂着人事主管的牌子，想必带走高程的就是这个女人了。

    程双迈着沉重又不听使唤的腿向两人走去，刚想张嘴解释什么，没想到腿比嘴更快一步，抢先一软向地面跪去。

    “完了，这下要社死了。”

    在跪下去的那一瞬间，程双心中涌出无限想法。一会是直接嬉皮笑脸的说“给大家拜个早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呢，还是直接声泪俱下的表演“求求你们相信我，我真的不想转岗，都是有奸人诬陷我”呢？

    没有给她表演的机会，在她彻底跪下前，一双温热而有力的手已经稳稳托住她的小臂，把她从尴尬的状况中扶起来。掌心和小臂的接触带来一丝微弱的、触电般的酥麻感受，让程双的脸上浮起微微的红晕。

    按照常理，程双这时应该接一句“多谢高人出手相助！大兄弟真是眼疾手快啊哈哈哈哈哈”，但显然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于是程双只是借力站起，酝酿着怎么自然的开口把话题引到转岗的事上。

    “你来的正好，我们正打算去找你。”人事主管张雁芹不愧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看到程双差点跪在面前，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语气平淡的说：“你的调岗申请已经批准了，下午就可以搬回数据部你原来的工位上。助理这边的工作，我和高程也已经说好了，你不用担心。”

    “说好了？”程双看向高程，不可置信的问到：“什么意思？你让我回数据部？”

    高程点点头：“我同意让你走。”他听出程双语气中的疑问，并自主把它理解成了能够不受阻碍离开的不可思议，于是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上一点落寞：“其实你想走可以早点告诉我的，我也可以帮你回去。”

    听到高程这么说，程双知道了他听到的是哪个版本的故事。

    于是她先是对着人事主管说：“我根本没有写什么调岗申请。”

    然后又转脸看着高程说：“我也根本不想调岗。”

    看到高程诧异的眼神，她又补充到：“我怎么可能去找华长亭求原谅，我都快24小时在你身边打转了，我哪有时间去找他。再说了，做你半年的助理我是签了合同的。周文华也不是我男朋友，这个你不会也信了吧。”

    “你都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事主管张雁芹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你说你不想调岗是什么意思？”

    程双已经从奔跑的虚弱中缓过来一些，她面对着张雁芹这个职级不知道比她高了多少的领导，没有半分退缩的表示：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并不想调回数据部工作，我在当前的岗位上并没有犯错，也没有不胜任，你们不能在没有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随便对我进行岗位变更。”

    张雁芹扶了扶眼镜，脸上带上了一丝微微的职业假笑：“程小姐，我想你还没有完全搞明白。你在这里当助理，没有月薪，是因为要用你的人力作为你犯的错误的补偿金。但现在华长亭工作室决定网开一面，你可以继续回去做分析师，薪资也和之前的一样，本月开始正常发放。”

    “我知道，听说了。”程双淡淡的回应，“没错，我很爱钱，也需要钱。不过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背信弃义的事我不做。当半年的助理是我重新签过合同的，我一定会遵守。”

    张雁芹笑了，以一种拿捏住程双的口吻说：“你要想好了。你签新的助理合同的时候，之前分析师的合同也随之作废了。半年之后，你再想回分析部，说不好已经没你的位置了哦。”

    程双不在乎的耸耸肩：“好啊，我无所谓。”

    “我不相信有人会放着高薪不拿，无偿去做一个没有职业发展前途的助理。除非……”张雁芹拿眼睛上下扫了扫高程，“除非她另有所图了。”

    张雁芹转而面向高程，冷冷笑到：“高程啊，你这个助理可不简单啊。”

    看着张雁芹转身回到办公室并优雅关上门，程双“呼”的吐出一口气，瞬间软下来扶住旁边的窗台。

    高程见状笑了，打趣的说：“原来你也是会怕的。刚刚看你那么强硬，还真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那可是大领导，手上捏着我的档案呢，哪能真不怕啊。”程双重新掐住跑岔了气的腰，白了高程一眼，“怕有什么用，还不是得硬着头皮帮你。你这会说风凉话倒是说的开心，刚刚怎么不见你出来说话？”

    高程见她一手掐腰一边翻白眼的样子又滑稽又可爱，忍不住笑了，解释说：“我不是不说话，一开始我以为你真的想走，所以想尊重你的决定。当我知道你不是自愿要走的时候，你已经像个女战神一样冲在前面开打了，我想帮你提枪都插不上手。”

    他看了眼楼梯那边说，“估计人事主管这会在摇人了，可能一会grace她们就要来了，我带你去个别的地方吧。”

    “哎，去哪啊？不是吧，又爬楼梯啊！啊！我真的爬不动了……你走慢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