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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后余生

    当从北门突入城内的慕容三藏率领的援兵先头部队闻讯赶到南门时,眼前的惨烈状况让他们都心头一震,城墙的断口处,到处都是敌我双方将士的尸体,状况的惨烈程度几乎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当即,慕容三藏便领着所部增援了上去,险而又险地救下了将要跳城轻生的高长恭等人。北齐军突如而至的增援很快就逼退了西魏军队的进攻,慕容三藏见状便接管了南门的守卫工作,派人赶紧抢修城墙,西魏军队尚未弄清楚北齐援军虚实,便先暂且退去,再作打算。

    慕容三藏和陈灵的援兵到来,让南阳城内的北齐将士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可只有高层将领才知道,南阳城内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没有携带足够粮食和军械的两千五百援军对此刻的南阳来讲,无疑是饮鸩止渴,会加剧南阳城内的物资短缺情况。

    果然,西魏军队在探查到南阳此刻的情况后,选择了围而不攻,希望守军不攻自破,同时,为了防止守军突围,还在北门设置了防御,并遣重兵把守,意在全歼北齐军的余部。

    守城的第十二日,重伤昏迷的高长恭一转醒,陈灵和慕容三藏便前来探望,几人都心知肚明,此刻他们并不是仅仅来探望高长恭的。二人在这两日内便已商定,此刻的北齐军队,只有趁粮食未尽之时弃城突围一条路可选。但他们必须也要征求一下高长恭的意见,方才敢下决定。

    那日的拼杀使高长恭受了不少伤,更何况又经过他跳城的一折腾,许多伤口都有崩裂,此刻醒来都已经算奇迹了,强撑着身体,高长恭对着两人,虚弱地说道:“长恭在此谢过二位救命之恩!”

    “殿下哪里话,要谢就谢慕容公子吧,要不是他从城上拉了殿下一把,殿下可就见不着我们二位咯!”陈灵有意缓解此刻的气氛,笑着说道。

    闻言,高长恭向慕容三藏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便要开口道谢,却被慕容三藏抬手止住,示意他不必多言,保重身体。

    陈灵见时候差不多,便道:“我等前来救援时被许文清所阻,粮草军械皆不足,尽管从途中郡县强行征用了一些,仍然是杯水车薪,当前粮草,只够我军最多两日之需!依老夫之见,莫如突围再做打算,不知殿下有何妙计?”

    “实不相瞒,前月长恭因恶了许文清,被参贪墨军饷,陛下有诏书令长恭死守南阳,失职便军法处置,长恭已上书申辩,但此事尚未及澄清,长恭本欲与南阳共存亡——咳咳——但二位义士前来相救,长恭却也不能为一己私利葬送北齐数千将士,二位——咳咳——今日来访,意图长恭已经知晓,如若朝廷援军尚未有消息,便依陈参将之言,突围吧!一切罪责,长恭,担着……”说完,高长恭似乎因为之前这一番话劳累过度,闭上了眼,似乎又昏迷过去。

    “不知陈参将打算如何?殿下已然准许突围一事,你我二人,便可以早作安排。”

    “殿下竟然有如此难处,老夫此刻倒也吃不准了,慕容公子,若我军全力支撑,粮草还能坚持几天?”

    “粮草尚够一日之需,若是吃战马,或够两日,两日之后,再无供给!”

    “好!既然殿下拼死守住了南阳城,老夫便赌朝廷的援兵会在三日内到达!我北齐数千将士和兰陵王殿下的血,不能白流!此刻,当寸土不让!目前姑且算殿下赞成突围,老夫主张死守!是去是留,就看公子的抉择了!”

    “从军报国,岂能贪生怕死!更何况,殿下伤重,突围不易,亦是生死难料。三藏愿留守!”

    “好,我等便誓死,守住这南阳城!”

    与此同时,邺城这边,率先接到高长恭申辩的杨愔在南阳保卫战开始的第二日便立即在朝堂上提出异议,要求重审此事,高洋也觉得此事蹊跷,立即派出使者和御史前往调查,许昌和邺城不远,快马两日便到,可直到南阳激战至第七日,使者仍未归来,高洋震怒,觉得不对,令自己的庶弟,尚书右仆射,兵部尚书高涣前去调查。高涣于南阳战事开始后的第九日到达许昌,在斛律光旧属的“热情”帮助之下,轻而易举地纠举了不少许文清的罪证,有瞒报军情,贻误军机,扣押使者等,当即将其革职,暂代许文清处理军务,但心中没有主见的高涣也不清楚是否应该发兵援救南阳,只是派人火速前往邺城报信,等待高洋指示。等使者拿着高洋“即刻发兵援救,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南阳”的诏书赶到许昌时,已经到了第十三日。

    南阳战至第十四日,西魏估摸着北齐已无粮草,濒临绝境,趁势又重新发起了攻势,北齐连日内给士兵配发的粮食都是最低限度,许多伤兵得知情况后都自愿拒绝进食,把粮食省下来支援前线,但就算如此,配发的粮食仍然不够,城上的官兵早已饿了多日,但此刻面对状态极佳的西魏军士,仍然靠着意志坚守着,但在养精蓄锐的西魏军士的强攻之下,西门和南门再次告急,南门此刻是慕容三藏在指挥坚守,首先出现问题的便是城门,城门下,饿了几天肚子的北齐军士抵挡不住西魏攻城锤的猛攻,首先告破,慕容三藏只能率军于城门后的瓮城阻挡,展开白刃战,不让西魏军队突破城防线,就这样,双方在城门一线的争夺又持续了一日,北齐军队已经是强弩之末,至夜,慕容三藏和陈灵撤下城防军,收缩防线,退守内城,西魏军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终于拿下了外城防线,只差拿下内城便能击破北齐的残部,但由于天黑,西魏军队不敢冒进,便在外城上与北齐军队对峙着。

    “报!北齐上党王高涣前日于许昌发兵救援!”西魏营中,宇文纯得知北齐援兵将至,暴跳如雷,小小南阳,敌军兵力自始至终没有过万人,自己竟半月都未曾拿下。

    “传我军令,不惜一切代价,一日之内,给我拿下南阳!”其实,他知道,从战略上而言自己已经输了,就算自己在最后一日拿下南阳,也已经无济于事,很快就会被高涣的数万军队赶回去,但是,拿下南阳,杀了高长恭,对他而言,已经是最后能够争取的努力,至少这样,不会证明自己太过失败。

    内城城墙上,北齐军也做了最后一搏,伤兵,军医,炊事兵等,凡是能够拿起武器上城的,都被调动起来作最后的防御。两军已经到了最后拼命的关头,此刻都已无退路可言,在前一日的混战中,西魏军的先锋卢鑫被慕容三藏所斩杀,北齐参将陈灵也被西魏弩箭射死,原南阳郡尉张程也身受重伤。高长恭手下的几个军主也全都战死沙场,此刻官职最高的慕容三藏担起了守城的职责。清点人数后,原本随高长恭坚守的五千余将士,此时已经十不存一,援军士兵们稍好,但也没好不到哪去,除去伤兵,北齐军能够投入战斗的,已经不足一千五百人。

    西魏军也一样,自从第十日攻打南门付出了惨烈的代价仍被高长恭挫败之后,便一直萎靡不振,但此刻宇文纯亲上城楼督战,也向所有人表示了他的决心。

    “诸位,我们身后便是兰陵王殿下和整座南阳城,我们已经退无可退,此刻,唯有死战!”在慕容三藏的鼓舞之下,一众北齐将士们此刻无不以一当十,奋勇御敌,双方的激战一直从拂晓至夜,也没有任何停息的迹象。

    战至翌日拂晓,北齐的几路援军终于到达了南阳,将西魏军队赶下了城墙,西魏军统帅宇文纯见北齐大军来救,只能退回。领兵前来的正是高长恭七叔,时任尚书右仆射、兵部尚书的上党郡王高涣,在看到此刻尸横遍野的南阳和残破的城防,还有了解了南阳这十余日的坚守之后,他的内心也生出了一股敬意,亲自探望了此刻仍在病床上修养的高长恭,不过,让他微微有些吃惊的是,高长恭并未对他流露多少得救的欣喜,而是让他代为犒劳和抚恤守城将士,高长恭修养的日子里,高涣便主持了南阳的日常事务,并且向高洋汇报了这边的情况。他之前在京中和高长恭的接触不多,但从在南阳的短暂的接触后就已经被高长恭的心智和素养折服,按照高长恭所言,每次都能将南阳的事务处理地井井有条,虽说他才是主事之人,但隐隐间感觉在南阳的各种事务都要去请教一下高长恭才敢放心。

    慕容三藏在战役结束之后就官复原职,继续守卫建城县去了,而远在陈留的高孝瑜得知消息后也派人过来询问了一下他的近况,在卧床休息了半月之后,高长恭终于能够试着下床走走了。

    邺城这边,高长恭暂时没有收到对自己的进一步的任命,但是高洋也派了使者前来探视他的伤势,作出一副对他甚是关心的样子,至于许文清,被高洋勒令押送京师处斩,自不必说,唯一遗憾的就是,高长恭的那名突厥侍卫也在战斗中战死,自己现在仅有的手边之人便只剩下了慕容泽和郗文星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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