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

    昨日北齐军队的袭营一事,虽说给西魏军队造成了不小的打击,但自身的损失因为西魏军队迅速反应之下也不少,不过,由于昨日粮草和军械损失严重,西魏军队不得不暂停进攻,也让北齐军队得以有喘息之机。

    但是,高长恭此刻的内心仍然非常沉重,前几日他派出去的一些侦查兵,没有带回任何一丝援兵的消息,这意味着,南阳必须坚守至少半个月才可能等到朝廷撤换许文清之后派出援兵的可能。他知道许文清在打什么算盘,许文清是想,在朝廷收到南阳被围攻的消息和自己不作为的消息之前,南阳就守不住丢了,这样,他完全可以将锅推给高长恭。

    但是,南阳外无援兵,内也无物资,就算有缴获的军械,南阳的物资储备也仅够再支撑七日。高长恭内心十分清楚,按照这个速度消耗下去,南阳必定守不住,他只能相信奇迹。但他考虑到还是要给守城的士兵们一些希望,一直没有将实情告诉手下的那些将领。

    正当南阳保卫战开始后的第五日,许昌城内,许文清已经将附近所有的兵马召集起来,组成了三万大军,并且严格向手下的将领保密南阳的消息,只是说西魏正在南阳附近举行演习,自己欲效仿皇上以大兵威慑,吓退敌军。而此刻,从南阳回来的传令兵跑遍了周围郡县,发现都无兵可调,也终于只能回到许昌。但他丝毫没有懈怠,知道了许文清的所作所为后,他决定拼死也要把南阳的真实情况传递出去,给留在南阳坚守的义士们一个交待。

    许文清此刻正召集了全军上下的全部将领商讨演习的细节,听报南阳的传令兵已到,他大喜过望,他料想高长恭必不会撤兵,此刻传令兵一来,便能在公开场合做实高长恭不听军令,暗自准备投敌的罪名,连忙将人请了进来,可下一秒,传令兵进来的所作所为,却让他大惊失色。

    “报!南阳危急,西魏数万大军大举进攻南阳,兰陵王殿下率所部坚守,小人奉其所托,请诸位将军速发兵救援!恐诸位将军不信,小人愿以死明志!”说罢,便坚决地抽出佩刀想要自刎。

    众将一听都被怔住,站位偏后的慕容三藏此刻因为离得近,情急之下便一个闪身冲过去右手将传令兵手中的佩刀拍落在地,左手抓住他的衣领,质问道:“说清楚!南阳发生了什么?”

    此刻许文清也已经反应过来,气得拍案而起,少有的大喝道:“此人必是西魏派来的间谍,妖言惑众!左右给我拿下!”

    此时闹了这么一出,一些将领心中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但碍于许文清的权力,他们选择了沉默,半晌,才有几个许文清的心腹跳出来,作势要将这名传令兵拿下。

    慕容三藏上前,也抽出佩剑,将这名传令兵护住,针锋相对,一时将许文清的心腹吓住,不敢上前。那名传令兵见此,连忙说出了事情的始末。

    听完,众将看向许文清的眼光都充满了鄙夷的神色,这些人大都在斛律光手下做过事,哪会见得新来的主帅如此无能庸碌,许文清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威信,在他们心中已经荡然无存。为了掩饰内心的心虚,许文清继续喝道:“慕容三藏!你敢违背本将军令,和本将刀兵相向,难道也暗自通敌卖国不成?你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军主,本将一言可废!若是弃暗……啊!”

    哐地一声,随着许文清的一声尖叫,他的桌案被慕容三藏掷过来的飞剑砸中劈为两半。剑锋所及,便差几寸就能让他见血。

    “诸位同袍!我乃大将军慕容绍宗之子慕容三藏,南阳危急,三藏愿即刻发兵前往!”慕容三藏懒得和许文清废话,直接一剑扔出,并许下即刻救援的承诺。

    “南阳孤城,西魏六万大军进犯,岂能守住?本将也是为保存实力,更何况,兰陵王高长恭,贪图享乐,暗地克扣军饷,早已准备投敌,我军前往救援,必将中计,全军覆没!若有敢发兵南阳者,即刻革职!以哗变论处!”缓过神来的许文清料定慕容三藏不敢拿他怎么样,也毫不相让。只要南阳失守,高长恭战死,责任就不是他的。

    许文清此言一出,许多本也有所心动想要发兵救援的将领此刻也退缩了回去。但依然还是有人站出来。

    只见参将陈灵出列道:“老夫行事,只认忠义,至于投敌,先不论兰陵王殿下于前战大破西魏一事,就此而言,殿下同麾下义士不过五千,便许以身同南阳共存亡,此等高义之人,老夫敬佩,你们不救,老夫救!”陈灵从军多年,行伍出身,平时处事公正,一路晋升,到了一个参将的位置,此时已经年过半百,头发已经有些微白,但气势完全也不落下风。

    “传令,将这二人革职!你二人有能耐便去!本将不会发一兵一卒和半分粮草,兰陵王叛国,已成事实,诸位今日所言,本将当一言不落地汇报朝廷!散会!”许文清起身要走,却听他的副将故意出言阻止道:“慕容三藏公子地位特殊,乃圣上亲自任命,将军恐怕无法一言将其革职,陈灵参将只比将军低两级,将军也无任免之权!”

    “哼!”许文清拂袖便走,倒也没有反驳。最终,陈灵和慕容三藏在许文清的暗地阻挠和拖延之下,只凑集了两千五百人马,终于在南阳保卫战开始的第七日,作为第一支援军,还在缺粮缺军械的情况下,登上了路途。

    而南阳这边,高长恭自第三日西魏的主力到达后便一直处于被动的防守之下,西魏军队的连日轮换攻城让人员不足的北齐军队苦不堪言,就拿高长恭亲自镇守的南门来说,几日内西魏便组织了数十次大大小小的攻势。高长恭这边已经把预备队全部投入了战场,才暂时稳定住阵脚,南门城上的各种大型防守设施也全部被敌军的投石车击毁,缺少零件不能修复,停止了使用,局势已经十分危急。

    双方战至第七日,城内的北齐军队已经伤亡了三分之一有余,尽管一些百姓也被守军不屈的意志感动,自发组织起来做一些后勤援助,运送伤员的工作,可还是架不住西魏军队如潮水般的攻势,第七日,西门城墙差点失守,西魏士卒已经爬上城墙,与北齐士兵开始了白刃战,高长恭亲率几十人过去增援,苦战了一个时辰,终于顶住了西魏的反扑,打退了敌军。

    宇文纯递过来的降书也已经是不知道第几封,都被高长恭严词拒绝。城内的情况几乎已经到达了极限,缺少粮食和守城器械,基本是靠着守城官军的一口气支撑下去。当然,西魏军队也没想到齐军的抵抗如此顽强,强攻数日之后也伤亡惨重,不得不修整两日,围而不攻。

    第十日,修整过后的西魏军攻势更甚,清晨,便调集数十架投石机疯狂轰击南城,连续几日的轰炸使得南城城墙被投石机生生砸塌了一段,宇文纯见南城城破,连忙让卢鑫组织了两千余步卒向着城墙倒塌的缺口冲锋过来。此刻南城的守军仅有不到一千,还要提防着西魏对其他城墙区域和城门的进攻,城头其他地段尚且有城墙可以守,缺口这一处的将士,则要直接面对冲过来的西魏军队。而守军的火油和滚木礌石都已经消耗地差不多了,也没有什么办法来阻挡这一段缺口。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坚守五天等援军到达了,恐怕今日南阳就要告破。

    “传令!城墙将士抽调三百人,随本王堵住缺口,不畏死者,皆可随本王前往!”

    此刻,高长恭望着这些早已经是凭着一口气在坚守的将士们,沉声道出了他的心声:“诸位将士,本王不想瞒着你们,许文清昏聩无能,诬告本王贪墨军饷,妄图欺上罔下,把南阳失守之罪责扣于本王头上,因此,南阳援兵,七日内绝无可能。”

    高长恭咬着牙,握紧拳头,脸上带着无奈:“然而,在敌我差距悬殊的情况下,战斗至第十日,我们仍然没有被打败,这值得我们骄傲!但是,现在,已经到了生死攸关之际。”高长恭咽了口唾沫,脸上满是不甘,深为穿越者,他无疑内心有着自己的骄傲的资本,但此刻,在战场之上,单单靠着一个穿越者将领想要改变战斗结局,基本不可能。

    “今南门告急,不怕死者,都随本王前往,御敌!”咬着牙,高长恭说出了这几个字。顿时,南门内人声鼎沸,众人皆愿随高长恭前往御敌,在高长恭和副官郗文星的调拨之下,他们分出三百死士——全是阵中最精锐的军官所组成,他们将生的机会,留给了比自己年轻的士兵们。

    “文星,珍重!城头便交给你了,若你能生还,还请为长恭正名。”高长恭对着手下的这些将士,对着眼角已经流出些许泪光的郗文星作了最后的道别,随后,便义无反顾地带着人迎上了西魏的步卒。

    卢鑫率领的步卒冲到近前,见高长恭亲自前来迎敌,笑道:“齐军已经油尽灯枯,主将亲自前来守御,传令,全军出击,先登城而入者,赏五千钱,取高长恭首级者,赏万千,封爵!杀进南阳,便在今日!”

    这一段塌下的城墙不宽,仅供十人左右并排通行,但,就在这一段城墙之下,双方展开了你死我活的争斗。两个时辰的战斗之后,西魏军始终未能突破一步,但高长恭身后,还能站着的人,已经不过百余人。看着附近被西魏军队清理走的尸体,他自觉已经挡不住西魏的下一次进攻了。

    眼见失利的卢鑫不知从哪调集了十辆战车,意图很明显,他想要将这一伙齐军的阵型冲破,借此机会突入城内。步兵在战车的掩护下朝着齐军冲来。

    就在此时,一批十位将士举着盾牌,直接挡在了前方在他们身后,一批接着一批,带着盾牌顶了上去。他们是想用血肉之躯抵挡住这次西魏军队的冲锋。

    高长恭认出了前方的几人,正是那日他从营中救出来的一伙骑兵,为首一人,正是张游。“我等皆是兰陵王殿下当日于魏营中解困救出之人,今日愿效死命,卫国杀敌,与南阳共存亡!”

    “砰!”电光火石之间,高长恭来不及阻止,西魏的战车便撞了过来,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前排士兵们皆口吐鲜血,手中的盾牌撞着自己的胸口,生机断绝。

    信念,此时战胜了所有力量。趁着西魏军队没有反应过来,高长恭含泪带着剩下的将士们,将愣着的西魏士兵赶了回去。

    方才的一幕,让高长恭心如刀绞,这一幕,无论如何,都将成为他永远不会忘却的记忆。

    “能带领你们这样的将士作战,是我的荣幸啊!”泪水淌落,高长恭呢喃着,而西魏军此时也已经恼羞成怒,宇文纯给卢鑫下了死命令,要他在两个时辰内拿下,硬着头皮,卢鑫再次组织起攻势杀了过来。

    双方再一次短兵相接,北齐这边不断有人倒下,但西魏的伤亡更加惨重。

    高长恭已经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身抱绝望的死志,高长恭的手中的剑也愈加凌厉,采用了以伤换伤的凶狠招法,在剩余的北齐士兵们的奋力拼杀之下,西魏军队的第六次冲击又被他们打了回去,此刻,能站在高长恭身边的已经不过数十人,高长恭自己也已经只能靠着手中的剑的支撑勉强站立。但此刻的北齐军队已经是强弩之末,绝对无法抵挡西魏军队的再一次进攻。就当西魏军队再次组织敢死队冲上来之时,高长恭等人的身后也响起了冲杀之声。

    “南阳城破吗?”高长恭惨淡地一笑,狼狈的他觉得此刻必定是西魏已经攻入了南阳,自己也已经无力回天,为了他自己作为北齐皇室嫡系血脉的尊严,望着前方冲杀而来的西魏军队,他闭上眼,毅然决然地便从缺口处跳了下去,准备自尽。

    下一刻,他突然感觉自己被人拉了一把,但随即,伤口撕裂的疼痛便让他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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