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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护的邀请

    再说高长恭一行人过了潼关,一路上也不着急,颇有些游山玩水的意思,等到快到华阴道的时候,高长恭便按照约定与长安派来接应的锦衣卫接上了头,为首的来人正是他的心腹慕容泽。

    几个月不见,高长恭觉得慕容泽的气质也似乎沉稳了些,一问才知道,慕容泽被高长恭派去西魏和诸葛奕负责西魏锦衣卫的组建后,由于两人性格刚好互补,很快就熟络了起来,诸葛奕觉得慕容泽应该多读点书,于是每天督促着慕容泽看些历史书和兵法之类的著作,慕容泽本来不喜欢这些,可在西魏闲着也是闲着,他总不好整日找地方去和人切磋吧,所以也就拿着这些东西开始打发时间,几个月下来,确实有所收获。

    在与慕容泽汇合后,高长恭又去华山游玩了一番,许是因为有自己人的随行,路上倒也没有遇到什么刺客匪兵。随后,在前进到离长安不到百里的东雍州州治华山郡之后,高长恭一行人就在这儿暂住下来,停住不前,等待长安方面的进一步消息,在此期间,也等来了他原本带来的一百名卫队,以及从邺城赶来的郗文星。

    在他们暂住华山郡的几日间,就有西魏的一些鸿胪寺和礼部的官员来找过高长恭,说是来商谈迎接事宜和规格,但高长恭全都拒而不见,这些官员都是些六七品的小官,能做得了什么主?不管他们是什么派系的人,高长恭觉得不过就是来试探自己态度和口风的,因此直接让这些人吃了个闭门羹。现在他的逻辑很简单,你们宇文泰和宇文护两方斗争加剧,想要拉拢他,可以,看你们哪边开的筹码更高,开出筹码高的一方一定是弱势的一方,这样一来,他自己不仅可以捞到好处,同时还能辅助弱势一方搅乱西魏的政局,让他们斗得更激烈。

    终于,在一个平常的阳光明媚的下午,长安那边终究是有人坐不住了。初夏的耀阳微微偏西,正是未初时分。高长恭此刻身着一袭青衣,领口微敞,正惬意地抿着茶,阅读着从邺城发来的情报,知道杨愔他们还在继续整肃吏治的局部改革,高孝瑜也亲自来信解释了邺城的困难,他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中央方面很多吏治问题没解决,高洋又相当于分封了两个强藩王,同时还向北征伐,无疑是操之过急的行为,就算打赢了能提升自己的威望,恐怕也没办法就此压制自己的两个弟弟。再从长远来看,北齐国内的汉化改革一直很不到位,高欢和宇文泰相反,引入的是鲜卑化改革,从而逆转了历史大势潮流,导致底层矛盾加剧,而高澄即位后虽有补救,推行汉化,可汉文化素养不高的高洋即位后马上废除了汉化改革,继续遵循高欢祖制,这是深层的矛盾来源,只不过他现在也不好挑明,这件事处理起来牵涉太多,以他现在的地位,做不到。但他知道根上不改变,做再多只能是修修补补。

    “殿下,西魏大元帅宇文护来访,说是想和殿下当面谈谈。”祖嘉快步走进来,恭敬地禀报道。

    “唔,长安那边终于有人坐不住了吗,好,那便会会这位长辈!”高长恭放下这些信件,揉了揉太阳穴,整理了衣冠,起身准备去门外相迎。宇文护比自己父亲高澄还要大九岁,还是西魏名副其实的二把手,基本的礼数也要给到。(注:以下花一段文字简介一下西魏政局,作为背景。北魏末期,最后一位皇帝,孝武帝元修不甘受制于权臣高欢,逃走入关中,高欢派兵没有追上,因此另立元善见为傀儡,建立东魏,关中军阀宇文泰迎孝武帝之后不久把其毒死,另立新君元宝炬,是为西魏,西魏推行府兵制改革,同时仿设周代六官制,设有元帅一名,之下有八柱国,十二将军,分别可以看作是总司令,军分区司令,军长,类比这样的职务,元帅没有军权,有军权的是柱国和将军,八柱国分别是宇文泰,元欣,李虎(李渊祖父),李弼(瓦岗军李密曾祖父),赵贵,于谨,独孤信(宇文毓和杨坚岳父,李渊的外祖父),侯莫陈崇,其中宇文泰和元欣只挂虚名,两部军队实际上都由宇文泰掌管,于瑾被宇文护找借口除掉(小说情节,正史并非如此),换上了自己的长子宇文训,剩下几人除李弼站队宇文护,侯莫陈崇中立外,全都是宇文泰的亲信,这几人实为西魏政治的真正的主宰者,也是左右隋唐初期百余年政局的“关陇集团”的前身,至于十二将军,在此不全部列出,仅列以下一人:杨忠(隋文帝杨坚之父),杨忠在立场上为宇文泰亲信,魏宗室和宇文家族在十二将军中也占有数席,此后若是情节需要再行补充。)

    高长恭出门就见宇文护在一旁静静地候着,身旁跟着几个侍卫和随从车马。宇文护也是从小从战场中厮杀出来的狠人,此时正值壮年,身材高大俊朗,光是站着就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与高长恭有时展现的锋锐之气不同,更像是一种上位者的威压,总体而言,高长恭觉得宇文护倒是和之前记忆中自己的父亲高澄有几分相像,比自己的叔父高洋似乎要更稳重一些。

    高长恭快步上前,有礼有节,优雅地向宇文护行了一礼:“晚辈高长恭见过宇文大元帅。”

    宇文护不是没和高长恭交过手,一年前他和斛律光在南阳交手之时,北齐方给自己造成损失最大的伏击战——西鄂谷之战,就是高长恭指挥的。不过他倒不在意这些,反倒还要谢谢高长恭,正是高长恭指挥的西鄂谷之战把和自己不和的于瑾打得大败,他才得以借机除去于瑾,将于瑾贬为玉门关守将,几乎再难翻身。不过,今日第一次见高长恭,宇文护越发觉得高长恭果真名不虚传,难怪能打败于瑾。他见高长恭气质沉稳,进退有据,又十分善于掩藏自己的喜怒,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最近因为宇文泰觉得高长恭出事是他的手笔,以为他擅作主张,所以把他叫去大骂了一顿,传的人尽皆知,让他毫无情面可言,隐忍下来的他反而更加坚定了想要推翻宇文泰自立的念头,可无奈最近实在缺人,而且朝中自己的势力的确也不占上风,便拉下身份也要到华山郡来拜访拉拢高长恭。

    “贤侄不必多礼,我自幼便和令尊交手,互相也是惺惺相惜,心中都对对方敬佩不已,更兼贤侄文武双全,仿佛一举一动都让我想起令尊,心中有感。贤侄若是不弃,就叫我护叔即可。”

    高长恭心中暗自佩服宇文护,几句话就拉近了与自己的距离,回道:“长恭亦从家父口中常闻护叔威名,既然如此,我二人明人不说暗话。坦率直言,敢问不知护叔来访,所谓何事?”

    “贤侄果真坦率,性格真是酷似令尊,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贤侄之前在潼关拒绝了李穆的随行,相当于拂了宇文丞相的面子,说实话,贤侄若是前往长安,宇文泰已经准备好将贤侄软禁于长安。我出于对令尊的尊敬,提前告知,给贤侄一个机会,和我合作,我保证没人敢软禁贤侄。”

    宇文护的话绵里藏针,暗自给高长恭设下陷阱,让高长恭觉得自己除了与宇文护合作外别无选择,可就凭这几句话,想要说动高长恭,还不够。

    “长恭必须指出的是,护叔此言似乎欠妥,我只是一个质子,质子本就该在京中闲散度日,岂能随意干涉他国国政?护叔这是想把我往刀尖上推啊,请恕长恭不……”

    “我若是说,贤侄不但能在西魏官同原职,而且三年之后派兵护送贤侄安然回国呢?”宇文护自信地微笑着,打断高长恭的话。他觉得高长恭不会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如此优厚的待遇。

    “可以,但作为交换,请护叔告诉我,北齐朝堂之上,是谁想对我下手。”高长恭面色一变,冷冽之色一闪而过。

    ……

    高长恭与宇文护的会谈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宇文护便匆匆告辞,因为他再不走,就有可能赶不上长安的宵禁,从而赶不上明日的早朝,会露出破绽。不过两人都已经心领神会,聪明人的交谈总是心交,语言上的交往倒在其次,高长恭和宇文护反正也各自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只待宇文护兑现自己的承诺,然后给高长恭交代任务。

    而宇文泰这边见高长恭始终没什么反应,觉得可能是高长恭在无声地抗议自己一方的违约,便让吏部加紧将边关守将撤职发配到西域,然后派出了正式有地位的大员,礼部尚书苏英,来和高长恭商谈迎接事宜,同时表示已经严办相关抗命将领,希望高长恭谅解,高长恭按照他和宇文护的约定,便好言答应下来,苏英也是干吏,见高长恭同意,当即便拿起纸笔拟定了一份流程,包括迎接仪仗,晚宴,一套流程不消两个时辰便已经商议妥当,效率不知比北齐高了多少。高长恭略看了一遍觉得没问题,就应了下来,答应在后日按照安排前往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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