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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车停在校外。

    母亲去行政楼找导员,商挽琴回宿舍收东西。宿舍楼的距离近一些,母亲让她拿了东西就在寝室等自己来接她。

    “好!”商挽琴说。

    X大面积不小,环境很不错,像一座风景优美的公园,还有不少居民、游客来参观。虽然是个阴天,但学校里还是挺热闹。春天的草地渐渐滋润,樱花已然盛开,有人牵着小狗散步,还有人忙着拍照。商挽琴慢慢走着,呼吸着户外的空气,由衷地庆幸自己手术顺利,还能再次回归平淡的日常。

    到了宿舍楼,就遇见不少熟悉的面孔。大四学生各有各的事,久未碰面实属正常,因此没人察觉她有什么不对,顶多说一句“好久不见”,再聊两句升学或者实习。

    商挽琴的室友都有实习,有两个人都出去租房住了。她本来以为寝室没人,结果门一开,就见窗边有人在照镜子。

    “是你啊。”

    对方先吃了一惊,停下粘睫毛的动作,一双秋水明眸看过来。

    商挽琴也惊讶一瞬,然后笑起来,还很得意地叉了个腰,说:“当当,我健康归来!”

    “看来手术很顺利。”对方仔细瞅了她几眼,露出一点矜持的微笑。

    “嗯嗯!”商挽琴骄傲点头。

    “……不知道你在神奇什么。”室友有点嫌弃,但又夹杂着一点微妙的笑意,“你回来干什么?”

    “收东西,我要回家住一个月,我妈非让我休养。”商挽琴走到床边另一个床位边,先拿电脑包,检查她的宝贝电脑。

    室友的目光贴在她身后,很有存在感。

    “商挽琴。”室友喊她。

    “嗯?”她回过头。

    “那件事,你怎么处理的?”室友紧盯着她,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像是紧张,又像审视。

    “什么事?”商挽琴眨眼。

    室友抿一抿涂了水光唇釉的、西柚色的嘴唇,眼睛又往四下一瞥。明明只有两个人在寝室,她却压低声音,像怕被谁听见一样。“我是说,你是分手,还是……?”

    商挽琴这才反应过来,失笑:“分了啊。你这么小心翼翼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监听了。对了,还要谢谢你给我发的照片。”

    室友没有马上做出反应,而是仔仔细细又盯了她一会儿,像在观察她说话的真假。室友就是这么个人,外表柔弱单纯,还带着几分清高的书卷气,其实心思弯弯绕绕,做事处处小心。

    商挽琴大大方方让她看,还对她呲牙一笑,用大白牙表达自己的磊落。

    室友被她逗笑了。

    “干嘛啊你。”室友嗔了一句,密密的眼睫毛一扇,眼神也闪动,“你真分了?”

    “骗你干嘛。”商挽琴干脆拖着板凳坐过去,指着自己的眼睛,“你看见我眼睛里的真诚了吗?”

    室友还真认真地看了几眼,若有所思道:“好像是真的,你说谎不是这样。”

    “是吧。”商挽琴先是赞同地点头,然后反应过来,“不对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谎?”

    室友微微一笑,语气带了几分神秘:“没人不说谎。”

    “那你说我说过什么谎?”商挽琴不乐意了。

    “你的话,可多了。比如以前每次跟我们说,真的决心分手了,其实眼睛里藏的都是‘没想好’三个字。”室友慢悠悠地回答。

    “啊……”

    商挽琴怔怔说不出话,慢慢垮下表情,低声说:“你说得对。讨厌,你戳我痛处干嘛。”

    “抱歉啦。”室友不太有诚意地道歉一句,接着伸出手,“手机。”

    “嗯?”商挽琴抬头。

    “你的手机。”室友说。

    “你要我手机干嘛?”

    “……删掉聊天记录。”室友神情认真,“我最近心神不宁,总觉得忘了什么事,然后才想起来,是忘了让你删掉和我的聊天记录。”

    “要删也不是不行……不过为什么?”商挽琴拿出手机,点开跟室友的聊天记录,一眼看见了那张照片,和一段刺目的文字消息。这张照片和这段话,就是她最终决心分手的导火索。她都快忘了。

    她盯着照片,嘴唇不自觉蠕动一下。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可再次细细凝视这张照片,凝视照片里的场景,凝视那个人模糊却能看出笑容的脸,她依旧能感到内心动荡,翻起一点苦涩的滋味。苦涩,相比起“苦”而言,这个词更多了一种细微的疼痛感。

    她看着屏幕发呆,这举动引起了室友的不安。

    “快删了。”室友勉强笑笑,夹杂试探,“还是你又不想分了?”

    商挽琴在发呆,没来得及回答,这慢下的一拍更让室友不安。她也不笑了,皱紧眉毛,严肃道:“商挽琴,你别坑我,不管你分不分,你都把记录删了……好吧?”

    “……哦哦,不好意思。”商挽琴赶紧选中记录,删掉最近的聊天记录。她将屏幕翻转过来,给室友看,表示记录都删干净了。

    室友拿过手机,检查了几遍,很谨慎地从头看起,挑出所有提到“你男朋友”的记录,逐一删除。

    商挽琴任她操作,心想:搞得像特工接头毁灭情报,有必要吗?

    不过,考虑到室友的个人情况,可能是有必要……吧。

    实际上,室友会发来这张照片,就已经让商挽琴吃惊了。

    室友名叫温香,和她同级不同院,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这“风云”二字包含了不少贬义,因为她是同性里出了名的绿茶心机女。温香长得漂亮,而且是极其符合男性审美的那种白瘦幼、清纯柔弱的漂亮,一进校就被捧为校花。

    和她的漂亮同样有名的,是她换男朋友的速度。大一两个,大二两个,大三一个,大四一个。越换越有钱,从富裕中产家庭的独生子到厂二代,再到家里有上市公司的,最后大四换成一位家里政商背景兼具,样样都好,唯独就是年龄大几岁还离过婚的某位公子。

    反正温香不介意最后一点,看起来是定了。她似乎很满意现任,时常听说她出入重要场合,前段时间好像还见家长了。

    和同龄人相比,温香过于有想法也过于有执行力,还完全不在乎什么风评、脸面,简直是童年时期电视剧里的人物,还得是恶毒心机女配。

    因此,她和绝大多数的同学关系都不好,和室友的关系也不好。很多人都觉得她的存在像某种污点,尤其她还那么漂亮、还真的看似成功了,这就更损害了学生心中对世界的美好憧憬。

    商挽琴倒是不讨厌温香。可能因为奶奶是社会学教授,她很早就被教育说,对待不同文化的人群要多观察、多感受、多理解,少下定义,少贴标签;对待他人也一样。爷爷最喜欢的作品是《了不起的盖茨比》,开头念过无数次,商挽琴都会背了:每当你想批评什么人的时候,要记住,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些优越条件。

    温香干什么是她自己的事,又没犯法,也没伤害别人,干嘛骂别人绿茶心机?

    不过,温香很早就不住寝室,偶尔才回来一趟。她们原本交集不多。直到大二某一次,商挽琴撞见别人在说温香的坏话,老生常谈地骂她绿茶婊、心机婊,却又添油加醋,造谣说温香抢别人男朋友,还说温香成绩好是和院长睡了换回来的。

    商挽琴当场就按不住了,指着那二男一女鼻子骂,让他们拿出证据,不然就是造谣,要负法律责任。

    对方人多,一开始还很趾高气扬,不仅不认错道歉,还反过来问商挽琴:“你帮她说话,你也是那种人是吧?”

    “你以为别人不知道你那男朋友,一看就是个卖……的!”

    商挽琴就不是那种会被谣言伤害的人。她冷笑一声,扬起手机,说刚才他们说的话都被录了音,让他们等着收法院传票。

    那三人一下就虚了,但还强撑着。

    这时候,温香出现了。

    谁也不知道她在阴影处站了多久,但她踩着影子一步步走到阳光下,明明一张柔弱的面容,还带着轻柔的笑意,看了却莫名让人害怕。

    “大家都是同学,何必闹得这么难看。”温香柔柔弱弱地说,眼神一点点在那三个人身上移动,“和气最重要,要是闹得太难看、得罪人太狠,闹出什么毕设抄袭被举报、保研行贿被曝光,多难看啊。”

    “就算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保上的研、找好的实习,也说不定忽然就飞了,多不划算。”

    “再说,造谣这种事总是可大可小,真的计较起来,全校通报处分也挺让人不好意思的。”

    温香话说得慢条斯理,语气稳得不得了,微笑一刻没少过,可商挽琴当时脑海里就一句话:笑得越软,说话越狠。

    至于那三个人,当场就疯狂道歉,不仅没了造谣时候的硬气,甚至连骨头都软了。

    末了,温香抬手轻轻一弹,才算放那三个人平安离去。

    商挽琴站一旁,大大睁着眼,觉得自己涨了见识。

    温香看向她,问:“你为什么帮我说话?”

    “我讨厌别人造谣,尤其造黄谣。”商挽琴说,“你真的算了?他们不知道传了多少谣言,我是你室友,我知道你没干过那些事,可其他人……”

    “问题不大。”温香好像真不在意,依旧笑得漂漂亮亮,还好奇地打量商挽琴,“虽然我们是室友,但你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吧?万一他们说的是真的呢?”

    “你真做了?”商挽琴大吃一惊。

    温香盯着她,片刻后才说:“没有。”

    “吓我一跳。”商挽琴舒了口气,“那就是他们造谣嘛。没有证据,当事人否认,这就叫造谣。”

    温香再看她片刻,笑起来。她其实一直在笑,但笑容里的情绪明显不同。

    “商挽琴,我还挺喜欢你的。”她这么说道。

    从那以后,她们就算熟悉起来。商挽琴会转达她学校的通知,温香会给她发一些自己出入什么场合的照片,或者某个五星酒店的豪华下午茶,更多是学习什么小众户外运动,间歇伴随“好累啊”、“搞不懂乐趣在哪里”之类的抱怨。还有些时候,温香会骂她傻,说男人的脸什么都不算,实打实的东西才最重要。“等你爬上去了,什么帅哥找不到?你不想当邓文迪?多好啊。”——这种话,温香从来只在当面说,绝不留下文字记录,过后也绝不会承认。

    就是这样轻飘飘的、不走心的、可有可无的联系,有些像友谊,又不太像友谊。但从这些细碎的联系里,商挽琴还是慢慢拼凑出温香这个人的画像:工薪出身,野心不小,瞄准上流阶层,胆大的同时又很谨慎,还有点捧高踩低,有点心性凉薄。

    最后两个词论理都是贬义,但商挽琴还是不讨厌温香。她总觉得温香有点像《动物世界》镜头下的某种生物,一切为了生存和进化,生机盎然得可怕。

    商挽琴大学时忙于做游戏和做视频,还要谈恋爱,参加户外活动的时间变得很少。可她看温香那么专注地想去攀登飞跃阶层之路,这个月学游泳,下个月陪滑雪,突然又跑去开直升机……

    她就挺受鼓舞,觉得自己也不能抛弃运动的习惯。

    温香确实是个很谨慎、很聪明的人。商挽琴算是她在学校唯一的朋友,但她嘴很紧,从不说历任男友的坏话,更别提透露什么机密。

    因此,半个月前,当商挽琴收到温香发来的信息时,她不光吃惊于李凭风的欺骗,也吃惊于:温香怎么敢冒险的?

    真是冒险。

    但温香就是发了。她发来那张照片,戳破了李凭风长久以来营造的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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