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小小

    路凌的童年并不好过,父母亲朋对他严格要求,他虽然天生性格开朗,可从小到大的辛苦也是只能咽下肚的苦水罢了,这一次重生后,因为这长达一周的失言,路凌的父母从此转了性子,对路凌呵护有加,无有不从。

    几周之后,当路凌完全适应了这具身体,也学会了如何模仿一个五岁小孩的说话方式之后,他的生活也渐渐走上了正轨,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纪寒月。

    可是她在广州,他在杭州,他们应该怎么见面?

    他从和纪寒月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所有记忆中翻找出那些珍贵的线索,想起纪寒月家中的一个奖杯,那是她六七岁时参加舞蹈比赛拿下的,他依稀记得纪寒月和他说过,那是一场在铭州进行的全国性的比赛,有很多项目一起。

    距离那场比赛开始没有多久了,他必须想办法参加,若是错过这个机会,他就得等到自己长大成人才有机会独自一个人到广州去见纪寒月,那时候已经太晚了。

    他要改变纪寒月的生活轨迹,只有尽可能改变他们之间交集的故事,才有希望避免2023年的那场悲剧。

    一年多过去,路凌费尽了千辛万苦,在那个信息极其难传播的时代,他绞尽脑汁,天天埋在报刊亭寻找相关的信息,同时假装学习英文朗诵,终于是找到了相关的报名信息,也终于获得了在那场比赛上出场进行英语朗诵的资格。

    很快,到了比赛的那一天——

    【1996年3月2日,铭州】

    路凌有些紧张,当然,他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是不可能为了这小小的英语朗诵紧张的,他紧张的是自己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如果赌错了比赛,没能在这里见到纪寒月,他应该要怎么办?

    他的心跳很快,因为他清楚,如果他错过了这一次,若要再见到纪寒月,怕是和以前一样要等到十八岁在铭州理工大学了,他必须改变这个世界线,只有做出改变,才能阻止悲剧。

    可他没有别的办法,他不是没有想过别的办法,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芭蕾舞的比赛快开始了,他望向后台那些画上舞台妆的小女孩们,花哨的妆容把她们的脸遮住了大半,但他有信心,只要纪寒月在人群中,他一定能认出她来。

    只不过他在后台等了一整个下午,却根本没看到任何可能是纪寒月的小女孩出现,就在他几乎是绝望时,突然从门外跑进一个脚步匆忙的小女孩,她的身后跟着一双夫妇,激动地喊着:“快!赶紧去寒月,快点!寒月!”

    路凌匆忙站起身来,只见门外,一个笑容灿烂如明月一般的小女孩,回头对着她的父母挥手道别,脚步匆忙地往前跑去,那双明亮的眼睛即使被重重的妆容压着,也能看清她眼中的清澈与光芒。

    就在她回头的时候,目光正巧落在了路凌的身上,路凌愣愣地望着她,四目相对之后,小小的纪寒月向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那样的笑容与她长大之后一模一样,是那样灿烂,灿烂得耀眼。

    等到小纪寒月跑向后台,看呆了的路凌这才发觉自己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忙跳下椅子,礼貌地对陪他前来的老师说:“老师,我去上个洗手间。”

    老师看了眼手表,说:“快去快回哦,芭蕾最后一组结束就到我们了。”

    “好的,老师。”

    路凌礼貌地回答,随后加快脚步朝着后台赶去,刚刚接近后台就看到小纪寒月满脸忧愁地看着工作人员。

    “不行,迟到了就是迟到了。”

    “可是老师,我……”

    “怎么,你刚刚在这里吗?”

    “我……”

    就在小纪寒月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时,路凌一个箭步跑到了她们面前,赶紧对那工作人员说:“老师,她刚刚就在我旁边等着,好像是什么东西忘拿了才出去拿了一下。”

    话音一落,那工作人员和小纪寒月都看向了他,只见他那张小小年纪的脸上镇定自若,丝毫没有任何慌张的神情,一身小燕尾服也整理得妥帖,一眼看过去气质极佳,说话都多了几分的信服力。

    那工作人员好像有些相信了,又问了一次:“是吗,你看到她在旁边等了?”

    路凌肯定地点了点头,眼神仍是那样坚定不移——小孩子撒谎要瞒过大人不容易,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这点小小的伪装手到擒来。

    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下,说:“好吧,快去准备,马上到你了。”

    小纪寒月有些心虚,鞠躬谢了老师,偷偷看了一眼路凌,赶紧跑进了后台。

    路凌怕露馅,也没有在这里久留,而是躲到了后台的另外一侧,从舞台侧边看向舞台中央,不一会儿后轮到纪寒月了,看着她在舞台上舞动的模样,路凌的眼眶有些湿润。

    终于再一次见到她了。

    她是那样美好,那样灿烂,她那本应无忧无虑的生活,因为与路凌相识才开始走向了一日又一日的痛苦与禁锢,最后还要因为他在那样年轻的年岁就失去生命。他怎么对得起她?他怎么忍心再让她受死亡的痛苦?

    他配不上她,他怎么可能配得上她呢?——路凌不断地告诉自己。

    一舞罢,台下响起了掌声,小纪寒月谢幕之后,目光便落在了舞台侧边的路凌身上,与他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路凌愣愣地看着那样好的笑容,难道她知道他一直在舞台侧边看着吗?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小纪寒月谢过幕后便朝他跑了过来,那样可爱的模样,裙摆一抖一抖,小小的个子,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带着笑,看呆了路凌。

    小纪寒月跑到了他的面前,笑着抓住了路凌的手,明明那人是他的妻子,是他曾经朝夕相处了十余年的伴侣,可他却仍是那样脸红心跳,感受着那双稚嫩的小手温柔的力量,望着她那样好看的面容,等待着她开口。

    “谢谢你,大哥哥。”

    “……大哥哥?”路凌虽然比她高了一个头,但实际上只大她几个月,她怎么就叫他大哥哥呢?

    说着,小纪寒月机灵地看了看四周,随后赶紧抓着路凌的手朝着后台旁一处无人的地方跑去,确定了四下里无人,小纪寒月才松了口气,看向路凌说:“大哥哥,我的确是来迟了……你说,我撒谎会不会不好?”

    路凌看着她那内疚的模样,露出了不明显的笑容,说:“说谎的人是我,与你无关。”

    “可是……我也……”

    “你不想参加比赛吗?”

    “我……”

    看着小纪寒月那副为难的模样,路凌俯下身来,扶着她那小小的肩膀,说:“你一定准备得很辛苦吧。”

    说到辛苦两个字,小纪寒月想起练舞时那些疼痛与坚持,委屈得落下了眼泪,用力地点头。路凌忙拿起小西装胸前口袋所放着的方巾,为她擦掉了眼泪,把方巾放在了她的手中,说:“你叫纪寒月,对吗?”

    “你怎么知道?”纪寒月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刚刚看到了老师手上的名单了。寒月,你要记得我,我叫路凌。”

    “路凌?”小纪寒月扬起了灿烂的笑容,虽然眼眶还有泪水,却是那样甜美地喊了声,“路凌哥哥!”

    路凌的心都要化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居然有这么一天,他可以看到小时候的纪寒月,听着她如此呼唤他的名字。

    可就在他还打算多说些什么时,一个声音从路凌的身后传来了:“路凌,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老师到处找你!”

    路凌忙回头,只见陪他来的老师脚步匆匆赶到了他面前,拉着他便要走,并催促道:“快点快点,到我们了,再不去就弃权了!”

    “可是……”路凌还没想办法和纪寒月留下联系方式,怎么能就这么走了?但他一个小孩子,根本没有办法抵抗大人的力量,更何况那是老师,只能是眼睁睁看着纪寒月越来越远。

    “老师,我……”

    “快点,到你了。”

    还没能等路凌开口,他已经被拉到了后台,此时他听到了台上的主持人已经为他报幕,他忙回头一看,纪寒月已经不见了。

    路凌心如死灰,只能是整理好礼服,走上台去。

    九十年代风格的舞台,装饰着大红的缎子,流苏的挂饰,台中央放着一架麦克风,连着长长的线,不能随意移动,只能是艰难地调整高度,他看着台下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心中没有一丝波澜,调整好心情也调整好麦克风,后退两步鞠了一躬,上前诵起早已经牢记在心的段落。

    路凌虽然学的是计算机,但毕竟在还是陆镜的时候上了一整年的专业英语,也获得了不错的成绩,此时在一个孩子身上,自然是表现得惊人地好。

    可他却只是按着训练时的样子念出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念的天真话语,一点也没有兴奋的感觉,心中填满了失落,一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纪寒月,他恨不得扭头离开。

    可就在他双眼无神地演诵时,他突然发现舞台的最前方正蹲着一个小女孩,托着下巴,双眼放光地望着他,那小女孩就是纪寒月。

    路凌一愣,停下了正在演诵的语句,众人皆好奇地望着他。

    只见他那张冷漠的脸上扬起了笑容,语气忽而转为了春风般的柔软,将满心里的温柔化作了接下来的每一句话,一瞬间的转变让人心中一震。

    小纪寒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她听得懂路凌话语里的温柔,那一定是一首很温柔的诗歌。

    不知不觉,她沉醉了。

    诵毕,路凌再一鞠躬,台下爆发了热烈的掌声,路凌没有想到他这几辈子的第一次演出,居然能获得这样多的喝彩,他有些不习惯,看向了台下的小纪寒月,只见她的小手拍得起劲,恨不得用所有的力量为他鼓掌。

    路凌与她一笑,离开了舞台。

    路凌回到后台,与老师收拾好东西朝着门边走去,可他仍不时回头望着舞台那边,期待着能再见纪寒月一面,然而直到他走出后台,依然没能再见一次她。

    只不过当他与老师走出后台时,刚抬眼就看到了小纪寒月和她的父母,此时正朝他招手……

    “路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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