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号码

    此时的纪寒月父母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年轻得如同他与纪寒月生前的模样,两人正好奇地看着路凌,随后一同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只见小纪寒月已经披上了外衣,小跑着朝他过来,说:“我爸爸妈妈说,要谢谢你帮我说话。”

    路凌愣住了,忙点头像个孩子一样与两人问好:“叔叔阿姨,你们好。”

    寒月妈妈说:“谢谢你了,寒月为这场比赛准备了很久,没想到铭州这么堵……我们差点就迟到了。还好,幸好遇到了你。”

    路凌摇摇头说:“寒月不算迟到,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罢了。”

    说完这句话,路凌的脑中飞快转着,想赶紧找到理由留下之后再相见的借口,否则他们两人一个在杭州,一个在广州,若是一别,他怕是又要费劲心力才能再见到纪寒月了。

    只是路凌忘了,纪寒月的父母是最大方亲和的,纪寒月的父亲上前询问路凌身边的老师道:“请问您是……”

    老师笑着说:“您好,我是路凌的老师。”

    “噢,老师您好,我们想亲自上门向路凌的父母道谢,不知道你们是否……”

    老师见纪寒月的父母穿着得体,气质不凡,举止谈吐都不像是普通人家,自然多了几分的尊重,她笑着说:“我们是从杭州来的,不在铭州。”

    路凌急坏了,好不容易可以联系上,若是再这样错过,他一个孩子,以后要怎么到广东去?

    不过,路凌低估了他岳父岳母两人的外向程度,在以前,路凌经常听纪寒月说起她爸妈的事迹,乐天热情的两人到哪里都能认识一堆的朋友,也因此才养出了那样大方的纪寒月。只见纪寒月爸爸拿出一台摩托罗拉,对老师说:“那这样,老师您方便留个您的电话吗?我们之后若是到杭州旅游,定会去拜访您,也去拜访一下路凌的父母,这一次路凌真的帮了我们寒月大忙了,这份恩情,肯定是要当面致谢的。”

    老师大方地笑着说:“当然当然,欢迎你们有空来杭州玩。”

    说着,老师探过头去,念着她培训机构的座机号码,纪寒月爸爸认认真真地记下了号码。

    两边又寒暄了几句,这才终于是分开了,小纪寒月离开时,扭头对着路凌招了一路的手,直到上了出租车还要把头探出窗外挥手,被她的妈妈拉回了车里才作罢。

    路凌心中没底,纪寒月的爸妈若只是客套,他是不是还是一样要等成年才能见到纪寒月?

    这样的担心就这么纠缠在路凌的心头,七岁、八岁,他的一颗心空荡荡的,只是熟练地扮演着一个孩子的角色,从镜子里一日日看着自己长大,重新感受了一次他的生命是如何成长。

    他绞尽脑汁,想尽办法,他不知道纪寒月家里的电话,只知道她家的住址,可若是这样直接写信给她,要如何解释他怎么知道她家地址?就算说得通,如此肯定会将她吓跑。除此之外,纪寒月的□□号是从小用到大的,但就算是这样,她也得等到十二岁的时候才有自己的第一个□□号,距今还有漫长的时间。

    难道就要这样等下去吗?

    明明需要快些做些什么,可他却什么都做不到,路凌开始后悔,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把那么重要的希望寄托在纪寒月父亲那句可有可无的约定,如今想来,自己当时应该要做出一些什么行动才对。

    一日一日的等待过去,终于,这一日,路凌家的电话响了。

    接起电话的是路凌的妈妈,与电话那头说了几句后,对家里的路凌爸爸和路凌说:“李老师说要来我们家一趟。”

    正在做饭的路凌爸爸探出头来,问:“现在吗?”

    “对,她说会带人来,好像是前两年去铭州比赛认识的,说是小凌的朋友。”

    本来在房间里毫无所谓的路凌,听到这句话,慌忙丢下笔从房间内跑出,路凌妈妈见他激动,笑着问:“当时认识了朋友?”

    路凌点点头。

    路凌妈妈笑了起来,又问:“怎么没听你说过呢?”

    如今已经九岁多的路凌一如既往地表现成一副安静的样子,少说些话,可以让他不用总勉强自己去学一个孩子的样子说话,那是很吃力的事。所以面对妈妈的问题,路凌也同平日里一样不回答。

    儿子自五岁时失言后素来冷漠不近人情,在学校也没有任何朋友,如今听到他在比赛的时候认识了朋友,过了这两年后还能再次见面,路凌妈妈心中是高兴的。

    路凌家很大,日常里被雇佣的阿姨收拾得井井有条,但此时有不常上门的客人过来,路凌的爸妈还是赶紧和阿姨一起再收拾了一趟。家中的众人都在忙着,无人注意路凌早已经在门边等着了。

    心口扑通扑通跳了许久,直到远远就看到老师带着那一家三口走来,路凌再忍耐不住,跑出了家门。

    时隔两年多,小纪寒月长大了不少,可那肉肉的脸蛋还是那样稚气,见到路凌,兴奋地扬起手来,喊道:“路凌哥哥!”

    路凌跑到了四人面前,一时间竟是失了语,只是盯着纪寒月,强忍思念的泪水,让另外三个大人很是奇怪,打量着路凌这样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幸而纪寒月的声音也引来了家中的路凌父母,他们出门相迎,三个大人也赶紧上前问候去了。

    偌大的庭前花园里,路凌再难以抑制自己的思念,落下了两行眼泪,看得小纪寒月手忙脚乱,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路凌一下将小纪寒月抱在了怀中。

    “我好想你……”路凌的脑中已经不能思考了,他只觉得自己像被困在时间的牢笼里,只有见到纪寒月才算是刑满释放。

    小纪寒月完全惊呆了,她还那么小,完全不懂得拥抱的意义,也不懂得什么叫想念,她只是着急,也觉得惊讶,路凌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容易情绪激动的人。

    一会儿后,路凌总算是恢复了理智,他赶紧松开了怀抱,后退了两步,耳朵听着背后的动静,见大人们都走进了屋内,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拥抱,这才松了口气,随即懊恼起来,偷偷抬头看向了小纪寒月。

    只见她并没有生气,反而是眼神中有些担忧,看他终于肯抬头,这才赶紧问:“路凌哥哥,你怎么啦?”

    “……”路凌更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了,他只希望纪寒月不要讨厌他,可道歉的话却又显得太过刻意,要如何是好。

    小纪寒月忙扬起灿烂的笑容,对他说:“路凌哥哥,我来找你,你开心吗?”

    此时,路凌再犹豫不得了,他看向了小纪寒月的眼睛,用力地点着头。

    “你不喜欢说话,是吗,路凌哥哥?”

    路凌摇摇头,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像个孩子一样开口,他满心里都是对她的思念,若是不组织语言就说出口来,会显得非常的奇怪。

    小纪寒月想了想,说:“那我们以后写信吧?”

    路凌一愣,问:“写信?”

    “是啊!我妈妈总说我字不好看,要我练字,我正好想找个笔友,虽然我还有很多字不太会,要用拼音……但是……”

    “好!我们写信!”路凌打断了小纪寒月那认真组织的发言,拉着她的手就往家里冲去,从一侧的楼梯上了二楼,径直来到了他的房间,从他的作业本上撕下了一页,一时间忘了自己还是孩子,用那成年人的字迹写上了他家的地址和电话,还有他的名字,折好来后交到了她的手中。

    小纪寒月看呆了,打开了那张纸,惊叹道:“路凌哥哥,你写字像个大人一样。”

    路凌有些担心,纪寒月才九岁,她能顺利地寄出信件吗?他抓住她的肩膀问她道:“这些字你都认识吗?”

    小纪寒月不好意思地说:“有几个字不认识……但是路凌哥哥放心,我能跟着描出来!对了……”

    小纪寒月上前,翻着路凌桌上的作业本,找到一本做草稿纸的本子,小心用尺子量好,撕下了一页纸张,随后坐好来,工工整整地在纸张上一笔笔写下她家的地址,写到一半,她思考了一下,问:“路凌哥哥,复杂的复,你会写吗?”

    路凌笑了,从小纪寒月的背后握住了她的手,一笔笔教她怎么写出这个字。

    随后又教了两三个字后,小纪寒月终于完整写出了她家的地址,很认真地折好纸张,郑重地交给路凌,说:“路凌哥哥,我等你的信,还有,等我们都长大了,路凌哥哥会和我结婚吗?”

    路凌愣住了,他看着小纪寒月那双笑眼,她好像并不懂什么是结婚,却知道结婚应该是很好的事情,因为爸爸妈妈结婚了,所以他们每天都呆在一起,她也想每天都和路凌呆在一起。

    可这个问题也如惊雷一般打在路凌身上,他就是为了改变2023年的那场事故才来到这里的,他绝对不可以和她在一起,除此之外,他还必须想办法让纪寒月和其他人在一起。

    这一次,他只能守护她,不能拥有她。

    他露出了笑容,摸了摸小纪寒月的头,说:“以后会有比我更好的人和你结婚的,寒月。”

    “是吗?”小纪寒月嘟起嘴来,歪头道,“可我觉得,路凌哥哥就是最好的人了。”

    路凌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如同他一直以来的那样沉默。

    岁月匆匆,他们在彼此的信件与电话中度过了一年又一年,渐渐长大,直到他们都拥有了第一台电脑,纪寒月也第一时间按着路凌在电话里所说的注册好了自己的号码。

    那一日,当路凌家的电话响起时,十二岁的路凌快步跑到了电话前,赶紧接起了电话。

    “喂?”

    “路凌哥哥!”电话那头依然是那个朝气满满的声音。

    路凌一笑,问:“注册好了吗?”

    “嗯!我把号码念给你,你快加我吧。”

    路凌拿来手头的笔,仍是笑着,说:“你念吧,我记着。”

    可当纪寒月念出那一串路凌再熟悉不过的数字时,路凌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路凌哥?路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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