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时,她怎么样?”
鲁敏时收起听诊器和血压计,又掀开时韵的眼睛看了下说:“生命体征还算正常,我再给她吊瓶营养针,先养着吧。”
“好。”
鲁敏时很快拿来针剂,他拍打着时韵的静脉血管,将针头推了进去。
熟睡的人发丝乌黑,如水般披散,皮肤白得发光,唇又粉又嫩,若不是她熟睡不醒,只论状态,眼前的人比他老板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真的不去医院?时总已经昏迷超过70个小时了。”鲁敏时一边用胶布固定针头,一边问。
许攸摇头,只道:“再看看。”
解开止血带,鲁敏时回头看了眼许攸,平时随意洒脱,一派人间贵公子范儿的某人,如今双眼通红,胡子拉碴,最近几天许攸几乎没有合过眼,鲁敏时从来没见过许攸这样狼狈。
“你还是要注意休息。”职业的原因,鲁敏时看不得别人糟蹋自己的身体。
许攸之前一直做得很好,在鲁敏时认识的人里,许攸是少有的从年轻的时候就懂得规划自己身体的人,这次许攸却难得地让鲁敏时的职业病犯了。
“我知道。”许攸答应着,可是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敷衍。
鲁敏时叹了口气,知道许攸听不进去。
发现时韵昏迷不醒是在三天前的中午,一开始许攸发现叫不醒时韵的时候还不怎么担心,只是让他来看一下。
为了以防万一,鲁敏时建议先打一瓶营养液看看状况,许攸同意了。
结果时韵就再没醒来过,几天过去,除了给她打营养针维持生命体征鲁敏时毫无办法。
不知出于什么考虑,许攸没有把时韵送去医院,好在时韵的血压、心跳都在正常范围。
鲁敏时走后,许攸坐了下来,这是三天来许攸最常做的动作。
她躺在床上呼吸清浅,和平时没有不同,只是在熟睡。
如果不说的话,没有人能意识到她已经躺了三天没有醒来。
困乏地搓了搓脸,许攸才发现自己已经两天没有刮胡子了,胡茬已然刮手。因为困乏许攸的思维已近迟缓,他明白自己应该睡了,只是他向来入睡困难,如今心里装着事闭上眼睛也很难睡着,不如就这样坐着,至少不用反反复复地起来看她的状况。
“这就是你说的有几天嗜睡?”许攸轻声问睡着的人,满眼无奈。
也许在1000年后时韵的状态不算什么,所以她只是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可是许攸却很难不担心。
他活在21世纪,以往的所有经验都在提醒他时韵的状况很不正常。
他不知道要不要把她送进医院,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危险,更不知道她是不是需要服用某种药剂才能清醒。
送去医院怕在她身体里查出奇怪的物质,不送去又怕错过治疗时间。
许攸举棋不定,只是反反复复的煎熬。
最终他还是选择相信她。
所谓的有几天嗜睡究竟是几天呢?
为什么不说清楚?
许攸觉得他是应该生气的,她昏睡的第一天和第二天许攸也的确有些气闷,可是现在他只希望她能快点醒来。
许攸坐着,恍恍惚惚的,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似是动了一下。
许攸按了按额角,迟缓地抬头,不确定刚才是不是他的错觉。
时韵揉了揉眼睛,仿佛扯到了什么。
她睁开眼睛,一个倒吊瓶子映入眼帘。
那是什么?
时韵的困惑一直维持到她看见刺入手背上的针头,才从脑袋里挤出医学史的相关内容。
星际时代已经少有人用点滴这种给药手段。
“你醒了?”
沙哑的声音响起,有点耳熟,紧接着温热的手覆上她的额头,某人憔悴的脸近在眼前。
冷白的皮肤暗淡了几分,眼睛凹陷下去,眼底全是血丝,下巴长出一圈青色的胡茬,嘴唇起皮,嘴角还冒出个指甲盖大小的泡水。
“你怎么了?”时韵惊讶地问,没见过这样的许攸。
狼狈得可怜。
“你睡了三天,没醒。”许攸抿了抿唇,莫名有些委屈。
时韵抬了抬手,将手背上针头显露出来,问:“你给我打了什么?”
“营养针。”
“什么时候开始打的?”时韵随手拿起放在床头的棉棒,拔下针头用棉棒堵住了流血的针眼。
“你没醒来的那天中午。”
时韵:“……”
时韵不知该怎么解释才显得没那么尴尬。
“如果不打营养针,我那天下午就该醒了。”最后,时韵选择如实相告。
许攸:“……”
“我跟你说过,之后几天我会有些嗜睡。服用药剂之后身体需要深度睡眠才能修复,不过为了让身体能够维持下去,在生命体征到达临界值的时候我会醒来补充必要的营养和活动。现在醒来是大脑认为我的肌肉需要基本的活动。原本我会分几天进入深度睡眠修复身体,加上人体原本每天就需要的睡眠并不会显得夸张。”
见他面色愈发不好,时韵尴尬安慰:“不过现在一下子睡了三天,身体已经修复了七七八八,比预想的快许多。”
许攸:“……”
是他多事了?
许攸很是气闷,但心底里到底是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她没事。
“饿了吗?要不要吃点?”许攸捏了捏麻木的眉心问。
时韵摸了摸干瘪的肚子点了点头。
“餐桌上有小米粥,温的。”
那是许攸一直让人备着,因为不知道时韵什么时候会醒,只能常换常新。
“哦。”
时韵穿上拖鞋,去洗了把脸。
刷完牙,洗过脸,将头发梳好,时韵走出盥洗室的时候,许攸已经将粥和小菜摆上餐桌。
两人份。
他应该也没有吃……
时韵看了眼时间,中午十二点。
时韵打开餐盒拿勺子喝了一口,干瘪的胃骤然抽动了一下,有点疼。
好在温热的粥极易克化,喝了几口之后胃就适应了。
时韵抬眼,许攸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勺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不知在想什么。
时韵觉得今天的许攸有些沉闷。
时韵夹了块腌黄瓜,黄瓜刚刚腌好,外皮还是翠绿的,脆生生的配味道寡淡的粥刚刚好。
小米粥里还有些□□弹弹的东西,时韵刚想问许攸这是什么,他那边却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许攸手里的汤匙掉了。
瓷质的汤匙掉在木质餐桌上,勺柄转了两圈,洒出少许浓稠的粥,到底没有跌在地上摔碎。
他一手支着头,一手垂了下去,头一点点的,已经睡着了。
时韵站起来,抬手轻触他眼皮下的一圈青黑,叹了口气将汤匙收好。
时韵知道自己的力气,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许攸搬去躺下的。
拿起手机,时韵直接拨通陈成的电话,让陈成叫两个人过来。
不过两分钟,公寓的门就被敲响。
时韵开了门,进来的是鲁敏时和陈成。
见到她鲁敏时一愣,没想到时韵这么快就醒了,看着状态还挺好。
紧接着鲁敏时就看见趴在餐桌上的许攸。
“他怎么了?”陈成的语气有些急。
“他睡着了。”时韵回答,“让他睡一会儿就能缓过来。”
时韵很确定,刚才她已经看过了,许攸只是单纯的缺觉。
陈成迟疑了一瞬,看了眼鲁敏时,不确定要不要把许攸送去医院。
鲁敏时肯定了时韵的说法。
陈成便招呼鲁敏时一左一右将许攸架起来,将他挪到床上睡下。
两人将许攸安置好后很快走了,时韵走过去把他的手臂放进被子里,又掖好被角。
这人也不知多久没睡,居然吃着东西就睡着了。
时韵拉开床头的抽屉,拿出一瓶修复液打开,手指沾了些擦在他唇边起的泡上,青色的胡茬扎在手上微微的痛,时韵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
“傻不傻。”
将两人份的粥一扫而空,时韵揉了揉眼睛,又有些困了。
她的身体还没有彻底修复完,如今许攸也睡了,一番折腾都快四点了,现在去公司也快下班了,好像除了休息她也没有别的事情好做。
时韵的被窝已经被原来的主人占据,也没什么好说的。
陈成和鲁敏时当然不可能把许攸搬到沙发上,他们的老板是许攸,自然首先考虑许攸。
时韵打了个呵欠,把堆在沙发上的被子和枕头翻出来打散。
裹上被子的瞬间,时韵被熟悉的松香味包围了。
时韵以为她会不适应,可事实却是她很快就睡着了,比躺在床上还快。
……
许攸睡得很不踏实。
做了许多梦,混混沌沌的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他只知道他喜欢上了一个人,她的来历有些古怪,古怪得让人心疼。她还有些古怪但可爱的习惯,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很放松,很安心,也很温暖。
他们仿佛经历了许多,多到许攸似乎看见了和她一起老去的样子,可是转瞬他们又年轻起来。
他在光怪陆离的场景里沉沉浮浮,只要握着她的手,无论经历怎样的梦境,是喜,是悲,是危险,还是安逸,他都可以。
这个念头刚起,她却不见了。
许攸蓦然惊起,睁开了眼睛。
他躺在他的床上,头昏昏沉沉的并不清明,心跳起伏不定。
有点不对。
她呢?
她才应该躺在这里。
许攸悚然一惊,一股凉意从脚底窜至心间,一时竟分不清记忆里的她是真实的,还是梦境。
然后他闻到了一丝清爽的橘子香气,是她常用的沐浴露味道。
许攸的心缓了下来,才发现身上盖着她的被子,而他出了一头冷汗。
不远处有清浅却熟悉的呼吸,许攸寻声望去,她躺在沙发上熟睡。
她醒来过吗?
她仿佛醒来过,又仿佛没有。
许攸脑中的记忆糊成一片,一时之间竟不确定起来。
现实?梦境?
他已经分不清了。
可是她还在,哪怕就这样一直睡着许攸觉得居然也能接受起来,总好过消失不见。
许攸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给鲁敏时,原本是想跟鲁敏时确认时韵的身体状况,却从鲁敏时那里确认时韵曾经醒来过。
许攸恍惚回忆起时韵似乎说过,她需要睡眠修复身体,只要不打营养针她就能按时醒来。
许攸低声笑了起来,一颗起起伏伏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他应该睡了整整一天,这样算来她也快醒了。
许攸发了消息让人准备午餐,又去浴室洗了澡,许攸拿起刮胡刀,对着镜子清理长了一茬的胡子,他还记得睡之前嘴角有些疼,那个时候他没有心情去管,现在看来或许是他的错觉。
他的嘴角好好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好心情地把自己拾掇一番,许攸把时韵抱了起来。
睡在沙发上并不舒服,已经结结实实睡了一个月沙发的许攸很有发言权。
哪怕为了让她更好的修复身体,快点醒来,许攸也得把她抱去床上。
她很轻,至少以他力气来说,她很轻。
许攸还记得第一次抱起她的感觉,那个时候他还不确定自己心里的想法,只觉得她很有趣,看不得她受伤,总是不自觉的想要把她留在身边。
怀里的人忽然动了动,她抬手揉了揉眼睛,惺忪的眼睁开,水润润的惹人怜爱。
许攸眸中含笑,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