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还有两个星期过年,学校已经放假,李家也热闹起来。

    李稻河兄弟姐妹足有十个之多,凑出个十全十美。像往年一样,一到寒假,侄子侄女放假了不回家反倒先去李家,十几个年轻人一到,饶是李家空间不小也显得拥挤起来。

    跟着李稻河一起做事的老四、老五夫妻早就过来了,老六李稻海夫妻昨晚刚到,到过年的时候,李稻河的其他兄弟姐妹也会过来。

    早上九点纪澜出来的时候,餐厅的圆桌已经坐满了人,平时宽敞的餐厅被20多个人弄出了乌央乌央的感觉。

    “伯母,这边坐。”

    有人见她过来赶紧招呼,二十几个人挤一挤,又挤出一个空位来。

    帮佣的徐婶给纪澜盛了碗粥送过来。

    “雨砚呢?怎么还不起?”李稻河问。

    “放假,睡得晚些也正常。”纪澜随口答道。

    李稻河有些不满:“他的兄弟姐妹都起来了,怎么就他赖床?”

    纪澜压着心里的火,抬头对徐婶道:“徐婶,把雨砚叫下来吃饭。”

    收到命令,徐婶放下抹布上楼去了。

    李稻河面色缓和了些,对小辈们说:“吃饭吧。”

    十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地边吃边聊,一桌子菜很快去了一半。

    女孩子们叽叽咕咕笑了一阵之后,李雨玲闹不过姐妹们,笑吟吟地问:“妈,今年小悠哥来咱们家过年吗?”

    纪澜一口土豆丝噎在嘴里上不去下不来,在好几双眼睛的注视下,纪澜僵笑着说:“他忙,就不过来了。”

    李稻海问:“往年过年他总去南方,今年不是留在燕城吗?不过来实在说不过去。”

    李稻河点头,跟纪澜说:“你再跟小悠说说,让他过来。”

    纪澜笑得勉强,只低头喝粥,没有应声。

    其实纪澜早就想跟李稻河说清楚,只是这些天他很忙,回来的时候经常醉醺醺的了,纪澜没找到机会。

    李雨瑶拽了一下她妈的衣服,田美琴安抚地拍了下女儿手背。

    恰巧李雨砚揉着眼睛下来,田美琴站起来笑眯眯的招呼:“昨天来得晚没看见雨砚,个子都这么高了,哪看得出是个早产儿呀。”

    纪澜脸色更难看了。

    当年纪澜没结婚的时候就跟李稻河谈过一段,只是后面两个人都没能坚持下去,各自被家里安排了婚姻。

    等到许则森跳楼身亡的时候,李稻河也离婚了,那时夏安集团风雨飘摇,纪澜过得不愉快,偶然和李稻河重逢后两人很快旧情复燃,有了李雨砚。

    纪澜舍不得打掉,急急忙忙就结婚了。

    许则森活着的时候,纪澜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她再婚的速度的确快了些,却也不是说不过去。

    然而李雨砚却早产了两个月。

    三姑六婆背后难免叨念,甚至恶毒的猜测李雨砚的早产只是挡箭牌,其实她和李稻河早有私情,说许则森说不定是被她气的跳楼。

    那个时候她压力很大,只能愈发将精力放在维护自己在许家的地位上。

    即使到了今天,她的妯娌也会这样阴阳怪气的怼她,明着是夸李雨身体好,实际上……

    纪澜看了眼李稻河,他若无其事地喝粥,仿佛听不出田美琴的话里有话。

    又是这样。

    “雨砚啊,你和你哥谁高呀?”田美琴笑眯眯地问。

    “我怎么知道?”李雨砚拿起筷子,夹了颗丸子无所谓地答道。

    “嫂子不是我说,这就是你不对了。”田美琴笑着说,“雨砚和小悠是亲兄弟,这么疏远可不应该。他们兄弟都在燕城应该常来常往才对,刚好过年,叫小悠过来热闹一下才是正理。”

    “其实啊,有时候长辈说话他们不爱听,让小辈们自己去反倒容易。”田美琴笑着看了看一屋子年轻人,道,“玲玲、珍珍、珊珊,要不让伯母带你们去找许攸哥哥玩?”

    “好呀!”

    女孩子们笑嘻嘻地答应了,不止玲玲、珍珍、珊珊。

    纪澜忽然站起来,冷冷说道:“你们不用去,我去。”

    说着她把没怎么喝过的粥碗一推起身走了。

    田美琴倒也没有继续坚持。

    桌子底下李雨瑶不停给她妈竖大拇指。

    田美琴得意一笑。

    纪澜嫁入李家之后再也没有踏足夏安集团一步,几个小的更不可能跑到夏安集团去,许攸如果那么好亲近他们也不至于跑到这里来,那么多人挤在一个房子里哪有在自己家自在舒心?只是今天田美琴能逼得纪澜主动已是不易,再说下去怕纪澜彻底撂挑子了,田美琴见好就收。

    李雨砚闷头把粥喝完,三两步跑上楼去。

    推开门,纪澜正从衣柜里把外套拿出来。

    李雨砚把门关上后才问:“妈,你还真去啊。”

    “不去怎么办?”纪澜冷冷说道。

    李雨砚挠了挠头,他心里也知道纪澜被六婶用话给怼住了。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就是这样,有人起哄就很难办。

    “这个点过去,他不在公寓了吧?”李雨砚说,他知道纪澜向来是不去夏安集团的。

    “他这些天在迦世。”纪澜穿上外套,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对着镜子将整齐的头发梳了又梳。

    “迦世?是那个推出唾液检测的迦世吗?”

    “夏安集团有迦世的股份。”

    李雨砚眼睛一亮,“我陪你一起去吧。”

    夏安集团和迦世是什么关系李雨砚不关心,他只知道迦世的总裁兼董事长超级漂亮,在网上刷到时韵照片的时候李雨砚简直惊为天人,不知道真人比起照片怎么样。

    纪澜想了下,没有拒绝。

    心底里,纪澜也希望许攸和李雨砚能亲近些。

    这些天纪澜也想清楚了,许攸已经结婚了,李稻河心里打的主意注定是不成的。纪澜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许攸毕竟是她的孩子,就是不娶李家的女孩子们许攸依然是夏安集团的太子爷,只要有这一层身份在,李家那些人就不能小瞧她。

    李家的别墅在B市郊区,十点钟纪澜和李雨砚出门,等车开到市中心的时候已经12点了。

    当纪澜、李雨砚母子二人走进CBD的时候,迦世已经空了。

    看着空荡荡,连桌椅都搬空了的写字楼,纪澜脸一阵青一阵白,怎么也没想到不过几天功夫,迦世居然搬走了。

    李雨砚抓了抓头发,不敢置信地叫道:“不会吧?怎么忽然就搬走了?难道迦世真是骗子公司?”

    “什么骗子公司?”

    “我也不清楚,不过之前在网上刷到过这么一个说法。”李雨砚其实也说不清楚。他不过是上网刷视频的时候扫了眼评论,哪里知道迦世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雨砚语焉不详的说法却让纪澜着急起来。

    “坏了,你哥不会被骗了吧?”

    “他那么聪明,哪里会被骗啊。”李雨砚可不信许攸能被谁骗。

    “可是他和迦世的那个什么总裁结婚了啊!万一就被骗了呢?新闻上不是经常讲吗?什么有钱人被女人骗了,不知怎么就骗得倾家荡产。前几年你刘姨家的小子不也被骗了好几套房吗?”纪澜瞬间被脑中的想像弄得慌张起来,忍不住抱怨,“早就说那个女人不靠谱。”

    “结……婚?”李雨砚不可思议地重复,“他结婚了?跟谁?”

    “还能有谁?不就是时韵?”

    “啊?”李雨砚喃喃说道,“这么快就塌房了。那么漂亮怎么想不开要结婚啊!”

    不过李雨砚也不得不承认他哥眼光好,时韵比家里的那群珍珍、珊珊、玲玲要好看多了。

    纪澜还要说什么的时候,电梯门打开了。

    母子两人本能地看向电梯,从里面出来一个男人,他眼中带笑,微微下垂的眼角给人一种纯良之感。

    纪澜连忙问道:“你好,你知道迦世搬到哪里去了吗?”

    “迦世?”于洋微怔,眼前两人的眉眼让于洋有些熟悉的感觉,他很不喜欢这种熟悉,于是他看着两人问,“你们是……”

    “我是许攸的妈妈,”纪澜连忙道,“你知道夏安集团吧,夏安集团在迦世有股份的。”

    于洋看了眼手机目光一转,轻笑道:“给他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了吗?”

    纪澜恍然拿出手机打了过去。

    短暂的等待音后,电话接通了。

    “喂——”

    于洋挑眉,随意抱臂站着,听到对面那个让他厌恶的声音,于洋却没有离开,反倒咧开嘴,笑了。

    ……

    整理箱里面虽然装得满满当当,整体却不重,因为那些瓶瓶罐罐多半没有装满。时韵和许攸一人抱着一个整理箱从办公室出来,下了电梯,时韵把整理箱放到后备箱里。

    这几天许攸换了车,之前他开的轿车,现在却开了一辆越野车,造型颇为硬朗厚重。

    许攸说赵小璐和吕波很快就会被抓进去,为了防止他们狗急跳墙,最近要注意些,在这种事情上许攸总是很小心。

    走哪条路,去哪里陈成他们都会事先规划好。

    到了车上,许攸探身亲了亲时韵的额角问:“要不要回家?”

    时韵看了眼时间,上午11:21分。

    快九点的时候他们才离开家。

    无语地看了眼许攸,时韵无奈道:“高瑞理已经在等我们一起吃饭了吧?”

    许攸的意图也太明显了。

    许攸淡淡说道:“他一个人吃三份,不知道有多开心。”

    时韵大吃一惊:“你居然会吐槽他?”

    许攸失笑:“难道只能他吐槽我?我是那种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人吗?”

    “那倒不是。”时韵摇头,“我只是觉得你对他比较宽容。”

    “小时候我经常想,如果父亲没有死我会怎样。”许攸眼中有些唏嘘,他没有直接回答时韵,反而道,“把认识的人盘点了一遍,我觉得大概会是高瑞理那个样子。被家人宠爱着无忧无虑的长大,有时到了不知好歹的地步。”

    时韵无法想象恣意张扬的许攸是什么样子,可是……如果让许攸选,或许许攸更愿意成为高瑞理那样的人。

    “小的时候我羡慕过他,不过高瑞理小的时候体会不到我的那些阴暗心思,仍不时过来找我玩。他似乎总是很有活力,身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朋友,容易跟人打成一片。渐渐的,我们都长大了,我以为有着无忧无虑童年的高瑞理还会那样无忧无虑下去。”

    他摇了摇头,叹道:“然而并非如此。”

    “高瑞理有一个哥哥,小的时候他的哥哥也还好,虽然身上有着大孩子的傲慢,但大人交代了他也会带着我们一起玩,直到长大后他的哥哥接管了家里的企业,直到高瑞理的父母想要高瑞理参与管理家里的企业,高瑞理和他的哥哥之间的隔阂反倒越来越深了。”

    时韵只是静静听着没有说话,没有亲人的她只能模模糊糊的理解。

    高瑞理对他的哥哥,大概是一种很纠结的情绪。

    而许攸对高瑞理的关注,一方面源于高瑞理自带的亲和力,另一方面则是出于一种补偿心理,许攸通过高瑞理来丈量如果父亲没有去世他可能会拥有的人生。

    许攸感慨道:“最后还是那句老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说着许攸看了时韵一眼。

    时韵挑眉:“那我们家的经难念在哪里?”

    许攸用额头抵住她的,在她的脸颊亲了一下:“难念在,我想回家而你不想。”

    拍了拍他的肩膀,时韵闷笑说道:“你说对了,所以开车吧。”

    许攸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只得踩了油门。

    时韵拿出手机,像平时那样点开记事本。

    许攸无奈摇头,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探身吻了她一下,她果然没有任何反应,已经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现在许攸知道,如果时韵不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就会被迫记忆两边的街景,那些东西对于时韵而言没有记忆的价值,只是纯粹的负担。

    越了解时韵,许攸就越是心疼她。

    中午,即使在繁华的都市里道路也不算拥挤,许攸以为会一路畅通无阻的开到夏安集团的园区里,只是离夏安集团还有几个路口的时候,前面却似乎发生了车祸,前方的车流断断续续,似乎看不到头,眼见着路就要堵到下一个路口,许攸正要打电话给陈成问路况,电话却响了起来。

    “喂——”

    许攸一边接起电话,一边打了方向盘,拐进一条小路。

    “小悠,快过年了,妈妈有点想你,刚好顺路就来看看,怎么迦世搬走了?”

    “嗯。”

    许攸应了一声,缓了车速,这是条很窄的四车道,中间连条绿化带都没有,护栏也没有,迎面驶来的车在耳边呼啸而过。

    这里距离夏安集团已经不远,这条小路平时许攸几乎不会走,但是知道。

    “怎么忽然搬了?”

    “迦世发展得太快,需要增加人手和场地,市中心的CBD太贵了,不划算。”

    许攸淡淡回道。

    迦世之前把办公场地租在最贵的地段也有撑场面的意思,如今迦世本身就有技术,已经不需要那些外物做支撑了。

    现在的迦世哪怕搬去一个小山村,也仍然炙手可热。

    “搬到哪去?”

    “夏安集团的园区里。”

    纪澜顿了一下,心里有几分不虞。

    许攸明明知道她不会去夏安集团。

    “小悠,我想过年的时候见见时韵,我毕竟是你的母亲,你结婚了我总不能连人都没见过。”纪澜叹了口气,语气软了几分,“到时候你带着时韵过来,大家一起吃个饭也就行了。”

    许攸沉默下来,看了眼时韵,她仍拿着手机在工作,没有被他打扰。

    “怎么?”

    “我考虑一下。”

    许攸的犹豫让纪澜心中从早上就开始积攒的火气再也压不住,忍不住絮叨起来:“你这么大了,结婚也没有告诉我。没告诉我也就算了,总不可能见都不见一下吧。”

    “许攸,我是你妈!不是不相干的人!是,你翅膀硬了!可以什么都不管了,可是你也要为我想想啊!结了婚连知会一声都没有,别人怎么看我,怎么看许家……”

    许攸皱了皱眉,却没有打断纪澜长篇累牍的抱怨。

    许攸其实明白纪澜这些年在李家过得不如意,听她的抱怨似乎是他们唯一的相处方式。

    许攸漫不经心地听着那边越发尖厉的声音,琢磨着如何才能尽快结束这场不愉快的谈话,夏安集团就快到了,时韵还没有吃午饭,她的确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被打扰,可是许攸总不能让她饿着。

    当然,他也不希望电话那头的话语被时韵听见。

    即使她会安慰他,可是许攸也不愿意每一次都让她为了这种事情烦恼。

    “小悠,你听见了吗?”

    “唔。”许攸应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对面不知何时窜出一辆卡车,卡车已经偏离了应有的轨迹正朝着他们撞来。

    许攸瞳仁缩紧,来不及多想,只是本能地将方向盘狠狠向右打。

    “嘭!”

    “哗啦!”

    让人牙酸的碰撞声、玻璃碎裂声,骨骼断裂声混成一团……

    “小悠!”

    “小悠!”

    “怎么了?”

    纪澜脸色煞白:“快说话啊!”

    “不要吓妈妈!”

    “小悠!”

    “小悠!”

    于洋看了眼手机上发来的消息,状似关心地问:“怎么了?”

    纪澜拿着手机,满脸惶然:“我……我不知道……”

    于洋被她那滑稽的样子逗笑了,今天许攸和时韵会死,不是在这条路上,就是在那条路上,每一条路于洋都给他们安排了精彩的节目。

    区别只在于,哪条路死的更容易罢了。

    于洋不知道他们会走哪条路,便留在了已经搬空的迦世等消息,却没想到居然能遇见这么可笑的一幕,几乎直播了许攸和时韵被撞死的过程。

    “怎么办啊!”纪澜六神无主,盯着手机不知怎么办才好。

    “去死,就好了。”

    于洋双眼一弯,说出的话却透着寒意,分外嗜血。

    纪澜睁大眼睛,脸上血色尽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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