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糟糕!枪声会引来人的!”

    连澈替心蕊挡掉了第一颗子弹,但接下来小凤又陆续打了几枪。幸好她这把枪也是偷偷拿来威胁人的,本身对枪不算熟悉。接下来的好几枪都打的偏了。

    心蕊喊道:“快跑!”

    叶景臣拉着高玉兰往无相门里快速跑去,连澈将她一把抱住,承受了小凤打来的最后一颗子弹。

    这次子弹没有打骗。

    连澈不知哪来的力气,在重伤之时,将心蕊往门里一推,吼道:“逃!”

    心蕊没有犹豫,拖着他的手开始狂奔。

    门内是很长很长的隧道,黑沉沉的全无光亮,心蕊感觉连澈越来越重,最后闷哼一声,在挣脱她的手同时摔倒在了地上。

    幸运的是小凤没有追击上来。心蕊喊道:“叶景臣,快来帮我!”

    这条道最多只能容纳两个很瘦的人同时跑过,叶景臣听到声音马上折返回来。

    “我来背连澈,你快帮我!”

    黑暗中,他们凭借摸索和声音,动作倒也很快。

    叶景臣将连澈背在身后,心蕊果断地说:“我断后,你快跟着小尾巴!”

    高玉兰也没有自顾自的先跑,而是等到叶景臣背负连澈赶到,才继续往前探路。

    “万一他们出动猎犬,很容易追踪到我们的!” 玉兰颤抖着说。

    “事已至此,管不了那么多!” 心蕊咬牙道。

    四人在紧张慌乱中,都没意识到这扇门里没有任何古怪要命的机关,这是他们的第二幸事。

    起初走了一小段的平坦路,但后来就越来越陡峭,是一直向下的。其实路程不算太远,只是他们都太害怕,巴不得一秒就走完这些路。后来道路又变得平坦,心蕊感觉潮气阵阵,好几次踩到了地上滑腻腻的东西,差一点就要摔倒在地。她索性将鞋子脱了,光着脚走。

    “有水的声音!我们很可能到外面了!”

    “真的吗?” 心蕊喜出望外。

    “我记得我刚来淮京楼的时候看到过一大片湖!” 高玉兰越跑越快,不意一脚踩进了水了,整个人滑到,猛然呛了几口水。

    “小尾巴,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高玉兰剧烈咳嗽几声,高兴道:“小雪,我们继续走!加把劲!”

    叶景臣和心蕊的精神都为之一振。有了高玉兰的经验,两人走路开始小心起来。幸好那水并不深,哪怕心蕊不高,也不过是到她的腰腹。几个人在水中一直往前走,渐渐能看到光亮,夜晚的冷风袭来,此时也顾不得身上的寒冷,只听高玉兰惊喜地说:“前面有一艘小船!”

    他们朝着快艇方向奋力前进,两个姑娘先是合力将连澈拉上来,然后叶景臣自己上了小船。

    “当年傅清予他老爹在温柔乡享受的时候被刺,肯定是这么逃出来的!” 高玉兰高兴地说。

    心蕊点点头,马上启动这艘电动小船。此时他们心中只有无限的庆幸,至于会去到哪,一时半会还没有多余的精神去思考。

    待得几人平复心情后,高玉兰说:“小雪,当时傅清予有个手下告诉过我,这片湖是有出口的,出口的附近就有个村子。可是大晚上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去。”

    “先别想这个了,我倒是很担心连澈。” 心蕊回过头看着躺倒的连澈。

    “他伤的很重。” 叶景臣担忧地说:“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治,他十有八九会死的。”

    心蕊探了一下连澈的鼻息,又检查了下他的脉搏。他鼻息微不可闻,鲜血还不断从伤口处流出。她一把撕扯下自己的裙摆,让高玉兰想办法给连澈止血。

    “怎么办,我居然没带药箱出来!” 高玉兰欲哭无泪。

    “别责怪自己了。人各有命。”

    她话说的轻描淡写,一双眼睛却透露出不安的情绪。心蕊注视着连澈惨白的脸,他的眼睛没有睁开,双唇紧闭,眉头紧蹙,显然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她伸出手去,抚摸了下连澈的额头,叶景臣也探了探,担忧的问:“他可能要发烧了,这可糟糕了。如果到了村子能找到医生就好了。”

    “那万一医生也是傅清予的人呢?” 心蕊犀利地问:“那不是自投罗网?这一带应该都属于傅清予的,我们还得找地方躲起来。”

    “那连澈怎么办?” 叶景臣问。

    心蕊叹了口气,她素来聪明,但此时好几个念头转过去,竟然没有一个是管用的。

    “你真是个蠢货,如果你避开的话,那子弹就不会打你身上了。” 心蕊的心里翻滚着这些言语,却没办法当着叶景臣和高玉兰的面说出,她不自觉的伸手出去,覆在连澈滚烫的额头上。叶景臣看了她一眼,她神色镇定,但眼底泪光若隐若现,看的他心里一揪。

    连澈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心蕊瞥见后,将自己伸过去握住他动弹的手。连澈的几根手指虚虚的回握着。

    那两颗子弹没有打中要害,但子弹伤岂是寻常的伤,连澈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大半个身体已在慢慢丧失知觉,整个人模模糊糊,昏昏欲睡,最后拼尽全力想睁开眼睛去看心蕊,但实在使不出力气,脑子一嗡,整个人彻底昏迷过去。

    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连澈一昏迷,就表示情况更加严重了。

    “怎么办?” 叶景臣虽视连澈为情敌,但从没想过要他死。

    心蕊呆了一会,轻声说:“生死有命。” 她说完这话,忽然感觉自己身体里某个部分也死去了,时间像回到了养父母死去的那个晚上,她陷入无边无际的,永远无法挣脱的黑暗……

    呜呜——

    傅清予的人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喂!把船停下!”

    不远处传来的却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心蕊慢慢站起来,见来人的着装与那个叫阿城的男人一样,她心念一动,对高玉兰说道:“停船!”

    “可是——”

    “停船!”

    高玉兰停下小船,阿城的快艇接近了他们,也停了下来。

    身材矮小的心腹看了他们一眼,阴沉沉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阿城伸手用力去扯脖子上的一块肌肤——

    面罩下面是一张清秀绝伦的脸。

    “骗子小姐,这真是惊心动魄的晚上,对不对?”

    敏心笑吟吟地说。

    **

    叮铃——

    心蕊从虚无的黑暗里骤然惊醒,一下翻身起来,盯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叮铃——

    是电话在响。

    叮铃——

    一阵又一阵,好像在催促她去接。

    她翻身下床,颤抖着手抓起了听筒。

    “起来了?” 那边传来了敏心的声音:“饭菜要不要送到你屋子里去?”

    “你是那个叫敏心的人?是你救了我们?”

    “我看你是刚醒来脑子还没恢复?一点记忆都没有了?不是我还能是谁救了你们?”

    经由敏心这么一提醒,所有的回忆霎时间灌入心蕊的脑海里。他们被敏心所救后,在船上因体力耗尽慢慢睡了过去。但想不到这一睡就是七八个小时。

    “我现在在哪?” 心蕊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在明德,烟雨山庄。” 那边的敏心顿了顿,又说:“你故人的家。先吃饭吧。”

    她话音一落,那边嘟嘟嘟的挂断了电话,这边有人敲门,心蕊上前去开。一个佣人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摆了四色精美的小菜和一碗白粥。心蕊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赶紧坐下吃了起来。

    佣人说:“连澈先生已被送到医院去了,他伤势很重,两颗子弹穿过了他的身体,幸好没伤到要害,现在他的命是保住了,不过暂时不能出院。你的两位朋友,男的已起来了,女的还在睡觉。”

    “烟雨山庄是什么地方?”

    佣人面无表情地说:“你从前不是来过吗?”

    心蕊一怔:“我来过?”

    “嗯,先生让我跟你说,很抱歉当初与你认识的时候隐瞒了真实姓名,他的真实姓名叫连飞卿,是连璟心的弟弟,连澈和连澄的堂哥。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傅清予已被敏心小姐设计引出了南陵市,目前他被边境的警察抓住,但没有切实可靠的证据可以起诉他,只能暂时扣留。其他的事你不必操心,只需要在这里好好待着就好。”

    “等,等一下——”

    然而,佣人压根不理会心蕊,径自走了。

    心蕊在屋子里呆了一会,粥凉了,她已没了胃口,起身走了出去。

    原来这个地方叫烟雨山庄。心蕊第一次来的时候,无人告诉她山庄的名字。时间如梭,她对这里的记忆依然很鲜明。当年,心蕊失去养父母后,独自带着妹妹去报案。杀人放火的案件一开始确实引起了当地警方的重视,但才过了一星期,他们就开始敷衍心蕊和乔,总推说还在调查中,渐渐的没了下文。

    心蕊早知T国警察腐败无能,也没报多少希望,便想去借助传媒的力量。然而媒体见她无权无势,对她也不屑一顾,宁可花时间报道明星的绯闻,也不肯重视命案。心蕊生得貌美,岛上一个宗族的族长一直垂涎她的美色,待得她养父一死,那人就隔三差五的上门骚扰。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心蕊激怒之下咬下了族长的左耳朵,被族长和他妻子暴打一顿赶出岛屿。

    那天她在海上漂泊,因无水无粮,昏迷过去。她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会被人所救。

    心蕊一边回忆一边往外走,她对烟雨山庄并不熟悉。从前在这里的短暂日子都是由佣人带着,她被叮嘱过不能随意乱走以防迷路。

    “心蕊?”

    是叶景臣。

    “你起来了?”

    “嗯,你都还好?没有受伤什么的?” 心蕊关切地问。

    叶景臣摇摇头:“我没事。你朋友还在睡觉,连澈在医院里,听说他没有生命危险我就放心了。这是地方真漂亮对不对,叫烟雨山庄,这名字真好听。我记得前年去悉尼,情人港旁边有个中国园林,跟这一比,那里简直又土又难看。”

    叶景臣就是这点好,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始终都洋溢乐观快活的情绪,与他说话什么心事都能暂时搁浅。

    “有个人跟我说,这是你朋友的家。是你哪个朋友啊?”

    心蕊想到连澈曾说的“白月光”,轻声道:“是我曾喜欢过的一个人。”

    “曾喜欢过的一个人,重点在曾这个字,现在不喜欢了?” 叶景臣笑问。

    “有人说他是我的白月光。”

    “什么是白月光?” 这个美国人不知道白月光的含义。

    心蕊笑说:“大概就是念念不忘的初恋,可望不可即的人这样。你有没有看过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

    “没有。我只看过《倾城之恋》。” 叶景臣遗憾地摇了摇头:“那如果不是初恋可以叫做白月光吗?”

    “大概可以吧?” 心蕊犹豫道。

    “那个男人拒绝了你,可是你一直无法忘记他,这是你不接受爱情的理由吗?”

    “我跟他是不可能的,其实我对他的感情更多像是一种敬仰,他是个很优秀的人。可是优秀如他,在强大的命运面前也是草芥一般。我现在想起他,已经没有那种悸动了。对了,你还记得我跟你第一次见面吗?你吹奏的曲子正是他吹过的。”

    叶景臣惊讶:“那我见到他之后一定要好好谢谢他,如果不是他,我跟你怎么会认识?”

    心蕊淡淡一笑:“你这人心态真是无敌好。我害得你卷入那么多麻烦,你居然还不恨我。” 她顿了顿,说:“叶景臣,有件事情我要同你坦白。”

    “什么?”

    她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我不是真正的顾心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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