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季聿一开始真的对许云暮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他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唯一的记忆就是河边,许云暮躺在河边,披着白布,周围人哭成一团。

    那时他十七岁,家里穷的叮当响,送他去学堂读书已经花光了他娘的一切积蓄。

    在那个时候,贫困像一座高山牢牢的把季聿压住,动弹不得。

    他只能埋头苦读,期望有朝一日能考个功名,摆脱这看不见希望的日子。

    虽然生活贫苦,但他遇见了一群很好的人。

    夫子耐心教导为他解惑,同窗无偿把书借给他看,还会故意多带吃食分给他,他不在家的时候乡亲会给他娘搭把手……

    幼时遭遇的创伤被这些人渐渐抹平,季聿没有长歪。

    许云暮溺水的那日,城西刚巧有一场蹴鞠赛,同窗们约好去看蹴鞠,季聿没有钱,他想早点回家给他娘干活,但架不住同窗的热情和他自己的想玩的心思,

    他和同窗们痛痛快快看完了那场蹴鞠。

    回家的时间也比往常迟了半个时辰,在他走到桥面上的时候,许云暮撒手人寰。

    他吓坏了,他水性好,要是没有看蹴鞠,这个人就不会死。

    季聿浑浑噩噩的回家,当夜大病一场。

    同窗们知道后结伴来他家看望,纷纷安慰他。

    “那许家姑娘确实无辜,小小年纪溺水而亡,可季聿你也没做错什么,不要太自责。”

    “是啊,人又不是你推下去的。”

    “逝者已去,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为那姑娘抄些经文祈福吧。昨天的蹴鞠大家都去看了,这样吧,我们每人都抄些。”

    “好。”

    “行。”

    ……

    经文抄完后季聿的心渐渐安定下来,病也好了。家庭条件不允许他在学业上有任何耽搁,季聿接着投入了学习中。

    学业和生活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快忘了当日溺水的姑娘。

    书院的束脩更贵,家里负担不起,季聿只能趁着空闲时间去赚钱,抄书,跑堂,什么赚钱他就去。

    季聿甚至背着他娘去码头扛货,他不要命的干,肩膀磨的处处都是血痕,看着就让人害怕。

    处处都有人在帮他,结工钱的时候,管事的多给了五两银子不说又额外给了他两盒药膏和两套衣服,

    季聿本想推辞,管事的却说这是主家安排,不容他拒绝。

    有了那笔银子,季聿顺利读书,他更加刻苦。

    几年后,他金榜题名,还被好几家的小姐看中想做夫婿。他不愿意,他母亲也就此作罢。

    只是季聿没像同僚一样留在帝京,他被一封圣旨送去了岭北。

    在那的一个小城当县令,他初来乍到,官吏看他年轻,有不服气他的大有人在,季聿初入官场,举步维艰。

    城里有一条贯穿南北的河,常常会有妇女在附近洗衣服。

    那年,冬天黑的早,街上都没有什么人了,季聿批好公文正打算回住处,依稀听见了微弱的呼叫声。

    他下意识朝河边看去:有人在河里扑棱,身影逐渐消失。

    那一刻季聿想都没想,扔了手里的书就朝河边跑。

    等他抓到那人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个小孩,寒冬腊月的,那小童已经没了意识,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沉。

    季聿忍着刺骨的寒冷拉着他不放。

    好在其他人发现了他们,

    两人被顺利拉回岸边。季聿坐在草地上抱着被子冻的发抖,那小孩被一群人围着,耳边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

    季聿看着他们,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直到眼前发黑,意识模糊,他惊觉,许家那个姑娘当初就是这样,被一群人围住,最后披着白布被抬走。

    喉间发痒,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随后季聿没了意识。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季聿的心情格外凝重,原来许家姑娘离世已经五年了。

    那孩子的家人对着他千恩万谢,几乎是把所有的好东西全都搬过来了,季聿哭笑不得,严词拒绝后又继续自己的生活。

    自那以后,季聿时不时会梦见当年许家姑娘溺水的场景。

    越想就越后悔,那次要不看蹴鞠,是能把人救下来的。

    ……

    许家姑娘溺水而亡的事情几乎成了季聿心里一个拔不下来的钉子。

    她有机会活的,却因为他平白丢了一条命。

    季聿愈发愧疚,于是悄悄去了一趟寺庙,留了给他母亲和自己生活所需的钱,剩下的全部给这姑娘供长明灯。

    三年后,季聿有机会回家一趟。

    他打听了许家,许家二老变卖家产远走他乡,这个昔日的家族好像在许姑娘离世后彻底丧失了生机。

    他还发现,当年在码头扛货,就是许家的货物,多给东西也是许家老爷的授意。

    季聿震惊的说不出来话,说不上来的感觉充斥他的内心。

    他心中更加愧疚。

    沅州没有待多久他就匆匆离开,而后不管何时,只要遇见河边,他都下意识看看水里有没有溺水的人。

    再然后,他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就回到了这辈子。

    他终于救下了她。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此落下帷幕,只是没想到,事情的走向越发不受控制,他们居然成亲了。

    许云暮真的是个很勇敢的女子,那时候满城风雨,书院里许多不认识的学子看着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戏谑,何况许云暮。

    还好她从未想过放弃自己,而是不断想办法自救。她的家人也不曾放手。

    酒楼见面的那次,隔着帘子他没看见许云暮的表情,但从那略带鼻音的话里听出了一丝紧张,

    她之前哭过,也害怕,却能这么快冷静下来找到最合适的办法给自己解围。

    这么有活力的姑娘,前世溺水的时候又该有多绝望。

    季聿不敢想。

    即使这门亲事是一个交易,可婚书不是假的,他们两个的名字绑在了一起。

    季聿很认真的准备这门亲事。

    其他人不知道内情,就更不必说,许夫人生怕许云暮过得不好,嫁妆不要钱的往季家搬,箱笼多的巷子口都摆不下。

    季家和许家的条件天壤之别,哪怕他在成亲前花了几乎所有的钱把家里翻新一遍,也比不上许家。

    成亲的那天,许云暮被扶回房间后,季聿一直心有不安,怕她不喜欢这里,怕她不适应以后的日子……

    新婚夜,他彻底看清了许云暮的模样,说不出来的漂亮,季聿没忍住偷看了她好几眼,实则内心已经掀起了巨大波澜,

    遍地喜色的房间,反而让人忽略了季聿红的不正常的脸。许云暮只听见龙凤烛燃烧的声音,却不知道她给季聿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梳妆台前,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季聿小心翼翼的把她发间谍饰品取下来,看着格外冷静,实则已经快被心底的声音给逼疯了,话语不停在他脑海中响起,

    “季聿,你就是喜欢她。”

    “上辈子孤寡一生是因为没有遇见她。”

    “要是不喜欢为什么都不敢看她?”

    ……

    平静的氛围掩盖了季聿躁动的心。

    终于没忍住朝着铜镜看了眼许云暮,不止看见了许云暮,还有他的内心。

    那一刻,季聿发现他对眼前的女子有不一样的心思。

    他是懦夫,不敢正视这一切,只能找借口匆匆离开。

    没想到许云暮居然找到了厨房。

    朦胧醒来意识还没回笼,看见许云暮的脸,季聿的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

    许云暮比他敢爱敢恨,哪怕过了两辈子,这一点季聿都比不上她。

    炉灶后面,小姑娘蹲在他面前害羞又坚定的说出了她想说的话。

    听见许云暮说她也喜欢自己的时候,季聿欣喜若狂。

    视线移出许云暮白皙的脸庞,季聿的心却沉了下来。

    他们两个的差距太大。

    许家原本给她准备的嫁妆能塞满整个季家,后来看季家装不下这么多,就把其中一部分搬到了另一所宅子。

    他上辈子在岭北小城当县令,每月十两银子,他在那里待了十年,后来调回帝京,一步步往前,俸禄也提高了不少,等到了户部尚书的时候,每月能有六十两。

    许家给许云暮的,季聿可能要倾尽半生才能达到。

    尽管许云暮一再表态她不在乎这些,但是季聿在意。

    她还小,有些事情考虑不到位,可他多活了一辈子,见识了诸多男女之间的官司,

    承诺之所以是承诺而不是兑现,因为说出口的那个人不一定能成功。

    他不敢轻易向许云暮承诺,更不敢和许云暮有多接触,

    暗中却加快了一些事情的进度。

    他想等有功名在身的时候向许云暮表明心意。他想的很好,只是没想到许云暮会这么难过。

    季聿收回自己的情绪,看着许云暮,喉间一滚,声音格外有些沙哑,

    “我本想等有了功名再和你表明……心意,只是,因为我的一己之私,让你这些天受了这么多委屈。”

    最难为情的话说出口了,剩下的话就没那么难为情,

    “我喜欢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很高兴,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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