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两个站在里面，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但从孙让装模作样的表情里就大概猜到了原因，没有追问，也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果然几秒钟后，许云暮带着季聿走了进来。
田忍冬和见山对视一眼，露出个心照不宣的表情，转头一看，孙让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去后面倒了两杯水端过去，呲个大牙直乐呵，
“掌柜的你来了！”
动作之快让两人佩服不已。
季聿接过水后礼貌的朝他笑笑，这小子圆滑世故却不令人反感，和那些孩子也能聊的起来，一看就是个做生意的好手，不知道许云暮是怎么请来的人。
许云暮看着店里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们两身上，有些不好意思，她想亲自给季聿讲解的，刚想把人带到楼上，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不知好歹的孙让，居然要带季聿逛逛。
许云暮看着孙让对着谄媚的样子，拳头硬了，奈何屋子里还有孩子，不能这么粗鲁，深吸一口气，打断了说的正激动的孙让，
“我带他随便看看而已，不用这么大张旗鼓，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对了，之前让你写的东西，你明天拿给我。”
“东家那个我早就写完了，不然现在拿给你检查？”
孙让浑然不知许云暮的怒气，还乐滋滋的想着许云暮看见他这么认真干活的样子说不准一高兴就给他多加些工钱。
许云暮：“……”
怎么办，好后悔当时怎么让他在前面当接待的。
“先不用了，你们东家还有些事，各自去忙吧，云暮，楼梯在哪边？”
僵持一下，还是季聿结束了这尴尬的场面。
许云暮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孙让，“既然你都把自己那份写完了，那就把见山那份也写了吧。”
说完也不去看孙让的表情，径直带着季聿往里面走去。
普普通通的两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打在了孙让头上。
忍冬赶紧转过去，实则脸上的笑容都快憋不住了。
许云暮用十分专业的用词把她的绢人娃娃描述的如同一个仙界至宝，要不是季聿给季微买过几次，还真的听不出来她说的是绢人娃娃。
季聿接过许云暮手里的那个娃娃，拿在手上仔细的看了看。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有些事情，他想让许云暮知道。
“怎么了？你喜欢这个？”许云暮看他一直盯着那个娃娃，不免有些好奇。
季聿把手里那个娃娃放回原处，又像变戏法一般，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不是很精致的绢人娃娃。
他什么时候买的，许云暮都没有发现，看季聿的样子就知道有话要说，干脆从旁边的桌子搬了一把椅子，坐下来听他慢慢说。
“云暮，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就比如，你觉得现在铺子里生意不好是因为现在外面假货太多了，分了你的生意。”
“可是，绢人娃娃它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东西，外面那些店家，于情，他们不厚道，看见你赚到钱也想来分杯羹，于理，他们也只是做了和你一样的营生。”
许云暮听了这话当即忍不住了，啪的一下拍了拍桌子，
“可原本他们一开始没想出来啊，这个主意是我许云暮最先想到的！他们这是攀附在我身上吸血！”
“云暮！”
季聿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你先冷静一下，我不是说他们没错，只是你想一想，来店里买东西的客人和在摊子上买东西的客人，有什么区别？”
没给许云暮思考的时间，季聿把她攥成一团的手慢慢扳开，边解释给她听：
“来店里买的客人大多都是家境富裕之人，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从帝京过来读女学的小姐们吧，街边摊子上那些娃娃，好像都是些穿着朴素的夫人带着女儿或者孙女来买的。”
所以云暮，你有没有想过最近铺子里没有多少生意，其实责任不在于街上那些摊贩呢？”
在许云暮拍桌子之后她的心情就逐渐平复下来了，季聿的话她也确实听进去了。
确实，买她绢人娃娃的人除了沅州城里的有名望的小姐就是帝京来的那几位贵人。
大街小巷里那些小铺子卖的绢人娃娃，没有她的精致漂亮，甚至有些连眼睛鼻子都没有画好……
但是，那种绢人娃娃卖的很便宜，来买的人一般也不太会去她的店里买。
季聿说的不无道理。
许云暮顿感悲伤，仿佛被人抽去了魂，一下子就丧气了不少，虽然人还坐在椅子上，背绷的挺直，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沮丧。
“你说的，确实也有几分道理。”
没过一会儿，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伸手拉住季聿，
“既然你都来了，先前答应我的的事情就一并办了吧，我去给你把东西拿过来，你在这坐会儿。”
说完就把手从季聿手心抽出来，“噔噔噔”的往楼下跑。
没过一会儿，许云暮和元柳元蓿就抱着一堆话本走到了楼上，都快看不清许云暮的脸了。
季聿赶紧去接。
小小的圆桌连杯子都没地方放，元柳只能放到窗边的横台上摆着。
许云暮和季聿坐在一起讨论了整整一个下午。
在两人的联合商量下，终于敲定了最终要制成绢人娃娃的话本。
许云暮看着旁边单放着的话本，松了一口气，排除后的话本散落一桌子，季聿正在收拾。
许云暮托着腮看着季聿的动作目不转睛，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为什么他要把放在最中间的话本放在最底下？
好像刚才季聿也没有把那本拿给她看，怎么，难道有什么她不能看的吗？
可是这些话本全都是元柳他们精挑细选出来的，可以说，桌上的每一本都是现在最受欢迎的话本之一。
为什么季聿拦着她看？
许云暮对这个话本突然产生了很强烈的好奇心，趁着季聿不注意，悄悄站起来绕到背后把那话本从底下抽出来。
季聿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等看清许云暮拽出来的东西时，整个人更是愣在了原地，
想拦着许云暮却又怕被她发现端倪，毕竟从前几次的经验看，她对这种事情格外敏锐，要是他主动伸手，更容易被看穿，
于是季聿纠结再三，脸上出现了一种想拿走却又不敢动的憋屈。
许云暮看着季聿这个表情更加断定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特地转过身子打算自己看看，身后传来一种无奈的声音，季聿幽幽的看着许云暮，
“别看了，我和你说。”
许云暮嘴角上扬，疯狂憋笑，忍住不回头看，故作深沉，“晚了晚了，我要自己找。”
说来也真是巧，季聿藏着掖着的那个话本就是之前她当着他面称赞过的那本。
没有问题为什么季聿不给她，而且当时——
许云暮想起上午在家里，她对着季聿点评的场景。
有人的脸色好像比现在红了许多。
她夸的是写话本子的作者，季聿脸红什么？
莫非……
想到什么的许云暮赶紧翻开扉页，“妙禾子”三个大字写的龙飞凤舞。
她看看书，又看看季聿，又低下头看了眼作者名，又望向季聿，如此反复。
季聿看她差不多快猜出来了，干脆想直接和她说算了，看见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许云暮扬起手赶紧打断了季聿的话，
“你安静，我自己能猜出来，我快猜出来了。”
禾，子合起来就是季。
季妙？
可家里没这个人啊？
不对不对，微，妙也。
季微！！！
许云暮顿时瞪大了双眼，一脸震惊的看向季聿。
那个还在女学读书，现在还没有桌子高，读书满脸沧桑，打雷就害怕的阿满，能写出来这个？
这怎么可能，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有人用阿满的名字当作署名去用了，家里能做出这个事的，除了季聿也没有其他人了吧。
那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
季聿能一下子拿出五百两银子给她，单独把那话本放在最底下不让她看见，恐怕之前在家里他支支吾吾也是因为不想透露他是幕后的作者吧。
目光转向对面的季聿，一副被看透的模样。
答案就差写在他脸上了。
许云暮满脸不敢相信，梦里没说过啊……
季聿，确实有点厉害了。
看着许云暮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也猜出来了，“我不是有意瞒着你，只是这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许云暮摇摇头，没有说话，半天才缓过来，眼里冒着金光，她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所以你不同意把自己写的话本做成绢人是不好意思？”
“……是。”
“其实那话本没有任何的问题？”
“……是。”
许云暮端正了坐姿，突然可怜巴巴的看向季聿，
“那能不能把你的话本拿给我做成绢人？”
“……”
“你是我唯一见过的话本作者，有很多的细节可以和你讨论，我有机会做出一模一样的人物……”
许云暮刻意装可怜的样子在季聿眼里没有丝毫的影响，反而觉得她有些好玩，就像领居家养的那只白色小猫一样，真想摸一摸她的头发。
下一秒，季聿不自觉的就把手搭在了许云暮的头发上。
许云暮瞪大了眼睛。
季聿笑了起来，没忍住又摸了两下，用一种曾未有过的温和，看着许云暮，摇摇头，
“云暮，这不是我同意就可以的，你要去找书商去谈才行。”
“书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