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六皇子留步。”

    李千斛闻声顿了顿,他似笑非笑地回眸,只见魏子初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走廊尽头处。

    对方目光平静地望向李千斛,又将“六皇子”三个字重复了一遍。

    在京都,六皇子这三个字,已有许久未曾听人提起过了。而他的胞妹七公主李千斛,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引起一阵血雨腥风的代表。

    六皇子本名叫李千丞,和七公主同时贵妃所出。不过自幼体弱多病,太医院多次断言活不过弱冠之年,所以这几年便一直静养在江南水乡,鲜少回京。曾有人传言,圣上把对于六皇子一半的宠爱都分给到了李千斛身上,如此,方养成了七公主一身的飞扬跋扈。

    李千斛:“六皇子?本殿的兄长何时归京了?”

    魏子初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面对旁人的时候总是冷冰冰的,浮光掠影,此刻一丝带着冷意的笑从魏子初的嘴角倾泻而出。

    “六皇子何必装模作样,”他淡淡道,“这里又没有旁人。”

    “本殿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仍是极尖极细的女声。

    李千斛容貌妍丽。纵使是京都一直有人传言她是男子之身,然而却从没有人当着她的面说过这句话。一来是这公主的脾气确实不好惹,二来是,纵使她体格大了些,可那张脸确实是美艳绝伦,多看几秒都要脸红心跳的程度。

    对这这样一个倾城倾国的佳人,再去质疑她的性别,就有些不解风情了。

    可魏子初这个人,谨言慎行到了极点,又是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惜字如金。这样的人,若是没有十足的证据,是决计不会在这里拦下李千斛的。

    “...”

    或许该叫李千斛为李千丞。

    那个顶着亲妹妹的身份招摇过市,本应远在江南养病的,只有年末才被应准回京的岐王李千丞。

    “在你拿鞭子抽了兰曙的前一日,南疆来信,说是在往南行的商贩的车队里,见到了七公主。”

    李千斛颇有些酸牙道,“就这个?魏子初,你别仗着本公主喜欢你,你就在哪里瞎...”

    魏子初平静道:“有心人一查便是了,每年初春至盛夏,岐王出府的记录几乎没有。而七公主又往往在这个时候,行事张扬无比,更何况——”

    “一个公主,却有一双男子的脚。”

    李千斛...不,李千丞低头,果不其然,这身男装或许是因为刚刚坐久了没来得及打理,微微有些短促,便露出一双男子的脚。

    可若是一般的人,观察还未必细到这种地步。

    这一身男装在他身上毫无违和感的原因,本质上是因为他就是一个男子,根本不是什么女扮男装,是一个代替胞妹在京城人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的男子!

    李千斛、李千丞这一对兄妹,简直是把京城人都当傻子耍。

    只听魏子初又淡淡道:“六皇子殿下,某不管你和七公主有什么大谋划,某只在意一件事,请殿下以后,务必离秦湘远些。”

    “我们王府的姑娘,都是清清白白的,陪不了你们玩这种无聊的换装游戏。”

    李千丞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秦湘!

    他说怎么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不喜牵扯这些前朝事宜的魏子初,今日却在这里堵起了他;李千丞面上不正经的笑意收了起来,潋滟的眼眸紧紧眯起。

    “你这是,在警告本殿?”

    刚刚还是千娇百媚的女声,如今已经被清悦出尘的少年音取代,忽略那一脸浮夸的脂粉,剑眉凌冽的“七公主”,哪里还有一分女子模样?

    “某不敢,只是若殿下再对某表妹动手动脚,某不介意一纸上书告知陛下。”

    魏子初说的是不敢,却一脸冷然地拱了拱手,作出送客状。

    风也静了,蝉叫也歇了。

    整个亲王府似乎都被看不见的阴霾笼罩住了。

    唯有魏子初白锦上拿银丝暗线勾勒的四爪蟒蛇仍是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撕破衣衫冲撞出来一样。

    李千丞低低笑了一声,他从袖口中掏出白玉折扇,“啪——”地一下展开。

    修长的玉指许是因为常年习武,上面落了不大不小的几个茧子,此时正微微摇着扇子,一副风流子弟的样子。

    只听他说,只听他斯条慢理地说:

    “世子爷今日这份警告,本皇子代本皇子胞妹一并记下。”

    “秦湘本殿不动就是了。”

    “可是魏世子,你要想清楚,本殿好打发;但等本殿的胞妹回来了,却未必任由你威胁。”

    “毕竟千斛她,哪怕现在身在苗疆,一日都要三四封加急书信传回,是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本殿将你看牢看好。”

    须臾,李千丞面上浮现出几分幸灾乐祸,他欣赏般地看着魏子初平静的神色,手里的折扇是摇了又摇。那象征着身份的龙形玉佩挂坠,被系在扇柄上轻轻荡了下。

    “若是等她回来,看见你对一个美艳绝伦的表妹如此维护,那就算是本殿也不知道,你这表妹,浑身的细皮嫩肉,还能剩下多少完好了。”

    听这语气,李千丞倒是对秦湘多有怜惜——如果忽略他目光里几乎要溢出来的恶意的话。

    “不劳殿下费心。”

    魏子初扬眉,在他这张面无表情到几乎被怀疑面瘫的脸上,是极少出现这样轻狂的神态的;平日里如高山雪莲般不可亵渎的凌冽,眼波婉转间,竟有些许的人间烟火气浮现。

    说出的话也是少有的轻狂,“秦湘,我必然是会护住的!”

    ...

    春意盎然。

    自上次魏子初出手整治了斐珠阁后,已经过去了几日有余。

    如今的斐珠阁再也不是当初那副破破烂烂的样子,常年吱呀吱呀的木板,被人从里到外安上了层从西南取回来的毛毡,如今踩上去别说是声了,连触感都是服帖的心里软乎乎的。

    还有原本用杂色红昭珠串成的珠帘,已经被几斛又大又亮的御赐碧血珠取代了。

    角落里的熏香虽仍是闻惯了的白芷味,可装香根的炉子却从原来的镀金鼎变成了松石绿釉镂空花卉鼎,上面有本朝第一绘师题的字。

    满室装潢,除了那几个前些年买的兔子花灯依旧,竟无一处不显得富贵精细。

    而不止如此,魏子初派给秦湘的几个婢女,也是一等一的好用,都是由宫里太后身边的严嬷嬷调教出来的。

    可这样的细致周到,除了让秦湘心里浮现出几分受宠若惊外,便就是一种极致的不安。

    她提笔,在翡玉制成的桌案旁抄写清心诀。

    脑子里却浮现出这几日被游说的种种——

    春日,也确实是到了动物们求偶的时节了。

    秦湘的眼睫颤动了下,甚至人,和那些牲畜们也没什么不同。在蝉鸣鸟叫的日子里,在蝴蝶传粉,百花竟开的春季里,连空气似乎都被晕染上了几分轻浮。

    笔力不稳,在宣纸上晕开一圈墨迹。

    短短的四日,光是大秦氏就过来同她夸了两遍魏子初。

    再是魏子初给她拨的这批侍女们,嘴里是世子爷长世子爷短的括噪,一会是“世子爷从没这样对旁的人上过心呢”,一会子又是“表姑娘和世子爷也算是青梅竹马”,花言巧语地说尽了魏子初的好话。

    就连魏子初本人,秦湘这几日见着的频率也比往日勤了不少。

    不过也只有见到他的时候,那些萦绕在耳边喋喋不休的游说才仿佛安静了下来。

    因为魏子初是那样的沉默,他只会微微颔首,看向秦湘略略点了个头,有时候甚至连“嗯”也不说一声,至于简简单单的“表妹好”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的次数,从小到大,秦湘能用五个手指头数完。

    可见,秦湘出神地想,表哥也是对自己无意的。

    只是旁人却总把他们两个人牵扯在一起。

    秦湘记得很清楚,书里的情节。

    书上写:魏子初握着李千斛的手指,十指相扣,他温热的鼻息洒落在李千斛耳边。一股浓厚的酒气席卷了四周,只听这俊美的驸马爷同他的公主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向她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秦湘叹了口长气,那必然是喜欢极了。

    要知道这世间的男子,哪有几个是不花心的。

    然而像魏子初这样有资本的人,万花丛中过,却只取一支春,不可谓不深情。

    所以姑母盼望的事情,只能剃头担子一头热,注定成不来了。就算是秦湘被众人日复一日的游说动了心,待看到魏子初那张冷冰冰的俊脸,也会一瞬回到现实的。

    再说别看姑母如今这么喜欢自己,等将来李千斛入门,姑母就会把对于自己的关注转移到她这个儿媳上,反正书里是这样说的——亲若母女。

    秦湘想起李千斛,才发现这平日里几乎闲的天天来一次亲王府的小公主,是有几日的安静了。

    “表姑娘,公主府来了份请柬,邀请全京适龄女子参加赏春宴。如今亲王府就您一位适龄姑娘,王妃预计明日带您去,叫您好好准备下。”

    带谁去?

    秦湘听着有几分发愣,怔怔地看着喋喋不休的杏儿。

    这是她客居王府多年,大秦氏第一次派人来告诉她,要带她出去参加宴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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