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秦湘或许不能拿你怎么样,但南疆的圣女可以。”

    什么人?!

    只见密不透风的铁骑军,忽然各个都神色僵硬,身不由己的从中间让开了一条道。

    魏子初冷眼看了片刻,他道:“是蛊,南疆人来了。”

    李千丞蹙眉,盯向不知道何时窜出来的大祭司。

    “南疆的大祭司,你出现在这里,意欲何为?”

    大祭司穿的是南疆特制的衣服,上面是古老而神秘的花纹,繁杂的银铃在他的手腕处沙沙作响,小腿跟上盘了一条嘶嘶的小黑蛇,不知情的人一眼望过去还以为是黑曜石雕刻而成的镯子。

    “你们中原有一句话我很喜欢,”大祭司轻声说。

    他半边脸火燎燎的,另半边美如冠玉。

    这样狰狞的美,秦湘只在一个人身上看见过。

    “那就是,来者是客。”

    这里面只有王淑玉反应最大,她短促地啊了一声,然后浑身有些瘫软。

    身为水城的人,没人比她更知道这些虫蛇的威力。

    更何况...此时南疆虽然只来了一个人,却是那一将功成万骨枯,尸骨里爬出来的蛊王,南疆大祭司。

    和圣女这样的代代相传的职位不同,似乎所有人自记忆起,南疆,有且只有那么一位大祭司。

    十年前容貌如此,二十年前容貌依旧如此。

    甚至直到而今,他也依旧是那幅少年人的模样,从未有过丝毫改变。

    似乎自南疆存在的那一天开始,大祭司便也就存在了。

    所以有人说,南疆大祭司食了不死之虫,百足而不僵,早已算不得是什么活人了。

    可南疆人将他供奉为神明,圣女之下,即为祭司。

    而圣女看不见的地方,大祭司的手也在无限伸长。

    “你刚才说...南疆的圣女?”

    魏子初将手按到剑上。

    他永远不会忘记,是怎样莫须有的八个字,“沟通南疆,私藏圣女”造成了他的家破流离。

    “是呀。”

    大祭司笑了,他笑的很是神性,哪怕面上是错落的伤疤,也看着是神性的。

    “十几年前,一场有心之人放纵的大火,烧毁了圣女的宫殿,”他摸着脸上错落的刀疤,语气无不唏嘘,“虫蛇们唯一怕的,便是这来势汹汹的大火。”

    “我性似虫,自然也拿这样的大火毫无办法,只留下了半边被火木砸过的残废身躯。”

    秦湘目光死死的盯着这个曾经耐心温柔地教授自己技艺的先生,脑袋里有团浆糊似乎要脱之欲出。

    他曾诚挚的邀请她去南疆。

    他曾说来京都是为了寻找一个很重要的人。

    他刚刚盯着自己,说南疆的圣女。

    “所有人都在和我说,圣女死于大火,所有人都在欺骗我,指鹿为马,混淆血脉,区区一个代圣女,就想让我放弃去找圣女。”

    “可是他们不知道,圣女和南疆的百虫之蛇天生就有感应,生于天地行走如风的人无法知道圣女是死是活,这些活于暗夜里的见不得光的长虫,却天生可以知道,它们就是圣女意志的代表。”

    “圣女在,则虫神庇护,南疆无恙。”

    “不过,”他又叹了口气,“我还是去晚了一步。”

    那双异色的眸闪了一下。

    “我看到,我们最尊贵的圣女,被两个中原人收养了。”

    “这群卑劣的小偷,他们害怕神灵的责罚,不敢真的拿圣女怎么样,就把你给了两个求子心切的中原人。他们以为这样就是山高海阔,却不知道,虫,是神给我的眼睛。”

    “你找到了圣女,然后呢,然后...你对那对小夫妇做了什么?”秦湘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可此时她仍觉得有一种巨大的空虚笼罩了她,浑身瘫软。

    魏子初若有所思的将目光放在她身上,长眉微微蹙起,而指甲掐破掌心,神色却如往日的沉着。

    大祭司:“你不是知道么,圣女?”

    一声惊起千层浪。

    兴致勃勃的李千丞,冷若寒霜的魏子初,还有不知所措的王淑玉都将目光放在秦湘身上。

    秦湘...是南疆圣女吗?

    是那个,害魏王府抄家,大秦氏身死的圣女吗?

    “他们盗走圣女本就是死罪,但也毕竟阴差阳错的救下了圣女,所以我并没有对他们用万虫噬心的刑法。”大祭司淡淡道。

    “我父亲...死于一场风寒,我母亲...死于难产,都是你的手笔?”

    秦湘几乎要站不住了。

    她想自己还不如活成小说里的那样,最起码不用这样的连累旁人。

    面色如灰。

    李千丞瞧着她,忽然嗤笑了一声。

    然而也多亏了他的这声嗤笑,才让秦湘恢复了些许精神。

    “圣女,请不要称呼中原人为你的父亲母亲。”

    在中原人看来南疆人是愚昧不化的野人。

    而在南疆人看来,中原人又何尝不是血脉不纯的低贱之人。

    “他们不配。”

    “你想想看,你在中原,过去经历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口口声声为你好的姑母逼你做妾。”

    “高高在上的公主视你为草履。”

    “皇子们玩弄你,一杯合欢散就可以让你名节尽失。”

    “你濡沫的母亲,当初收养你的时候明明信誓旦旦,以后不会再有孩子,视你为己出,最后却还是怀胎三月,满心欢喜。”

    大祭司此刻声音出奇的温柔和顺,他低下头,温柔而又循循善诱的说,“圣女,跟我回到南疆吧。”

    “南疆人会把你当做无上至宝,以后你说的话就是金口玉律,谁惹你不开心,我就让他再无来生。”

    秦湘摇头,步步后退。

    直到撞上魏子初宽厚的肩膀,她才顿住了脚步。

    此刻,她几乎不敢回头,不敢去看这个前段日子血海深仇里唯一能依赖的人,不敢去想,他会是用何等厌恶的目光盯着自己。

    只是他握着她的肩,一如往昔。

    力道却几乎要把秦湘揉进自己的怀里。

    “可你是秦湘,你当了尽十五年的秦湘。”他在耳边低低的说,凌冽的音却听着有几分哀求。

    “圣女只有一位,但你可以选择自己是不是圣女。”

    魏子初:“你是秦湘。”

    但他没说,你是我喜欢了很久很久的秦湘。

    秦湘挣开了魏子初的手,一滴又一滴冰凉的水珠划过嘴角,咸湿咸湿的,她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哭了。

    “如果我只是秦湘就好了。”

    “可是魏子初,那你怎么办,你该去恨谁?”

    “我不能当秦湘,我得是圣女。”

    “表哥,”她最后一次这样叫他,柔情似水。

    姑娘的眼睛原来真的会说话。

    “我是圣女,让姑母...魏王妃死于非命的圣女,让你毁去一身清名,不得不当个乱世贼子的圣女。”

    铮然一声。

    魏子初的长剑脱手,落于地上。

    “好。”

    竟是一声惨笑。

    他到最后,也没能将这句藏于心里,几次三番都要舍弃掉的喜欢说出口。

    睁开眼,姊妹死不瞑目的脸还在对着魏子初。

    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了。

    他只是看着一步步走远的秦湘,看着兴致盎然的李千丞,看着死前仍然昂着头的魏玫...

    看着水城二十年如一日的滔滔河水,威风凛凛的军队对持,还有耀武扬威的长蛇。

    ……

    元昭四年,魏子初南面称帝。

    次年,李千丞登基。

    自此,南疆与禹朝之间,夹了第三个国家。

    人们都尊称魏子初为开国魏帝。

    攻占南疆四城,禹朝六郡。

    ……

    不知道什么时候,南疆的圣女成了摆设。

    信徒在她面前上香求护,而她不闻不问。

    人人都说她不作为,是南疆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任圣女。

    代圣女甚至跑到她的宫殿里和她大吵了一架。

    可是这慈悲为怀的圣女,面上仍是无所闻,无所知的模样。

    或许她本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她远比这些信徒们更要迷茫,更需人渡。

    她生是南疆的人,却在京都长大。

    中原人养她,南疆人敬她。

    书里写她的结局是死在籍籍无名的街边,浑身上下掏不出一个铜板。

    现实里...她似乎找不到自己的结局。

    因为她找不到自己的来路,找不到自己归途。

    她知道自己或许该死,但是不知道自己要为了什么死,或许又是人的自私本性,在每一次求死的瞬间,她都要想活下去的理由。

    她将怨恨尽数宣泄在了南疆的子民身上,可也正是因为他们,她才没有轻易的了结自己的性命。

    因为信徒们的眼神会发光,他们盯着她,好像她真的是高高在上的神仙。

    于是她一边依赖着人们对她的依赖,一边又痛苦矛盾的拉扯着自己。

    她是秦湘。

    但或许,根本没资格叫秦湘。

    最后阖眼怅然离世的那一刻,或许她心里想的是——

    ——原来有人,命中注定是做不了主角的。

    就算你给她堆砌上所有复杂的身份,惊人的美貌,她似乎也始终差了点意思。

    变不成那个闪闪发光的主角。

    圣女离世的那一天,是在极其平平无奇的下午。

    得知消息的大祭司,也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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